三人回到军营时,张郃早就在军营门口等着他们了。远远的看到三人牵马,步行回来的时候,他连忙带人冲过来接应他们。
在他们还在河上飘的时候,徐荣已经带兵逼近酸枣了。但没有多停留,在相持了一阵子后,他便退兵了。张郃计算了时间,断定他们一定和徐荣交手并且兵败,徐荣才能到这附近。
所以自徐荣退兵后,他便在军营门口等着接他们。
唐婥将赤凤交给张郃,自己则和衣瘫在榻上,回到了安全的地方,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伴着账外军士操练的呼号声,她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这一觉睡的有些长,等唐婥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她的军衔和性别,导致她是不可能有近卫服侍的,只能自己拖着伤腿去寻药箱。姿势别扭的给大腿内侧上好药,她才一瘸一拐的去找吃的。
长时间紧绷的肌肉突然放松,带来的酸痛感,让唐婥行动有些迟缓。试了几次,都没法将火塘重新点着,只能去别处看看能不能蹭饭。
好在,亲兵们都陆续回来,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伙正在煮饭的。亲兵们在回来的路上猎了野猪(时代需要,现实不要吃野味),此时正煮了打牙祭,看到她来连忙起身,猜到君侯没吃饭,二话不说,盛了满满一碗肉羹捧给她,然后都默默退下。
唐婥知道自己在这里打扰了他们,于是端着碗向回走。
“君侯,留步。”还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叫她。唐婥有些艰难的转身,她用袖子护着手里的碗,防止肉羹过快的冷掉。
鲍韬插手向唐婥深深行礼,“多谢君侯救命之恩,请受韬一礼。”
唐婥呆在原地,来不及侧身避开,只能生生受到了他这一礼。等反应过来,她连说不必,请他起身。
鲍韬看到唐婥手里的碗,有些吃惊的问道,“君侯没有近卫服侍吗?怎自己端碗。”他显然不知道,这肉羹还是唐婥刚刚找亲兵们要的,不然肯定更吃惊。
倒不是鲍韬不知人间疾苦,只是不算军职,唐婥的正经身份比联军中的大多数人都高,按理不该如今窘迫。
唐婥笑着说,“婥军职不高,不便劳烦旁人。”
鲍韬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向她道谢,还受他兄长之托,来问唐婥对于日后的计划。从他口中,唐婥得知此次带去的士兵,大多殒命战场,卫兹战死,其余的将领大多负伤,只有骑兵们留存较多,但也无力再西进。
“不知,济北相和奋武将军都是怎么想的?”唐婥皱着眉头,用手轻轻敲着隐几。她飞快地从惨败中缓过来,脑子里想着日后的打算。
联军在酸枣有十余万之众,作为最先出兵的他们战败,也并未影响他们的士气。从现实情况来看,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战败,不论是何种程度的战败,对于一支有十余万人的部队来说,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士气,因为将领并不能确定,一个小小的失败会不会在士兵口中被夸大,进而影响所有人对战事的信心。
所以,正常情况下,在收到战败消息的时候,将领们会第一时间鼓舞士气,稳定军心。
可,酸枣联军并没有。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要么是士气已经低到无法挽回,要么是联军根本就没有任何出兵的打算。
“孟德和兄长打算前往扬州募兵,等集结兵力后再做图谋。”鲍韬现在将唐婥看做自己人,没有任何隐瞒的说,“只是,孟德好像还是想再劝劝联军将领们。”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简陋的地图,指给唐婥看,“如今袁本初驻兵河内,只要他领兵到孟津,酸枣将领进驻成睾,占据敖仓,在轘辕、太谷扎营,控制险要,袁公路从南阳到丹、析,入武关偷袭关中,不仅雒阳可攻,董卓也保不住长安。”
唐婥将手指从西方划向孟津,有些忧虑,“如要夺孟津,需要尽快。若是董卓先行占领,河内必将不保。”保不住河内,说什么都是空话。
“这就要看孟德和兄长,能不能劝服各州刺史了。”鲍韬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孟津的重要性,可他们干着急是没用的,若是袁绍不动,就算他们控制成睾也没用。
曹操最后也没说服张邈等人,寄给袁绍的信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应。他当时在大账中怒斥道,“今我等兵以义动,却持疑不进,失天下望,窃为诸君耻之。”却遭到所有人的嘲笑,“君兴兵战于汴水,又有何功劳可言?”
如此情形,曹操的建议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曹操在军营中耐心修养了一月,直到春日他终于坐不住,对依旧来他这里蹭书的唐婥说,“不能再等了,我即日就启程前往扬州募兵。”
这些日子,他没了部队,处处受联军排挤,最后就连军中会议都不再邀请他参加。曹操想着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决定带夏侯惇去募兵。
他转头对唐婥言,“本初与我有旧,又为义军盟主,且孟津实在重要,他一人恐不能守。募得精兵后,我当直往河内处,安如可有何打算?”
唐婥翻了一页书,平静的说,“孔刺史龟缩颍川,不愿出兵。但又命我等在联军中听调,婥自然是要听盟主的。”
曹操眯着眼睛笑了出来,“安如的意思是?”
“当然是在河内,才能更好的听盟主的命令了。”她抬头看向曹操,“若是日后将军高升,可莫要忘了婥才是。”袁绍不喜她,去河内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她此番去显然是为了曹操。
“冀州富饶,安如肯定会喜欢的。”
于是,曹操命其余人等,和唐婥一同前往河内投奔袁绍,而自己则和夏侯渊、鲍信一同前往扬州募兵。
张郃在听说他们打算离开酸枣,前往河内时当机立断和他们一同上路。
......
被董卓派往荆州的刘表并未大张旗鼓赴任,反而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潜入宜城。在宜城中,他先是寻得蔡氏府邸,面见妻族,得到南郡豪族蔡氏的庇护后,他才在信上附官印,命人送往南郡各个望族手中,以示信任州刺史到任。
等一切处置妥当,他在宜城中筵请本地豪族蔡氏和蒯氏。蔡瑁和蒯氏兄弟蒯良、蒯越前来赴宴。
在两家的支持下,刘表邀请诱请宗族首领五十五人,于宴会上将其全部斩杀,一并袭取他们的部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刘表在两家的支持下,将割据郡县的宗贼尽数拿下,彻底在荆州站稳脚跟。
荆州八郡,此时,只有被袁术占领的南阳还未收回。
但刘表并没有按照董卓的期望,派兵协助他瓦解联军,但他也没有参加反董联军。在占据荆州后,他反而理兵襄阳,以观时变。
同时,在中平一年夏,董卓眼见联军退兵无望,就想要牵制渤海太守袁绍,借此机会徐荣推荐了自己的同乡,辽东人公孙度为辽东太守,防备袁绍。只是公孙度认为汉室将亡,不愿再听从朝廷调令,在就地上任后封闭辽东郡,自立为侯,不再出郡。
而唐婥等人刚到河内,已经是十月初。还没等他们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听闻平津、阳津失守。
当王匡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河内时,袁绍立刻召集全体将领僚属,到他的大账中议事。托曹操的福,唐婥在来到河内后,被袁绍升为骑都尉,暂时划在还未回来的奋武将军曹操麾下。军职提升后,她也有资格出入议事大账了。
袁绍将军报递给旁边的人,让大家传看。唐婥在接过曹真递过来的几张纸后,飞快的浏览了一遍。
原先,王匡派从事韩浩率领兵马,于孟津驻守,并且派遣自己的‘泰山兵’到阳津驻守,自己则在河内大帐中留守。不过,由于董卓虚张声势,使韩浩误认敌方会从孟津的东方,平阴县渡河,所以他命大部队而死守东部河岸。
而董卓则派人带领精锐部队经小平津渡河,到军队后方发动袭击,韩浩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董卓军从后方杀入,混乱中韩浩战死,王匡军几乎全灭。
唐婥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荀谌,他看完军报后没有任何表情,反而在唐婥看过来时,微微点头示意。他当时跟着张郃从汝阳到联军中,很快就投入袁绍门下——这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如今天下大乱,族中一致认为短时间内不会安定,所以打算多方下注。弟弟荀彧决心支持奋武将军,而兄长荀衍则留在汝南为徐璆划策,为了不断绝传承,他自然要到另一方势力中为属臣。
唐婥也点点头,为了避嫌,自她来后两人并没有私下见面。如今在公众场合互相致意,也就足够了。
唐婥是个外人,这种场合轮不到她说话。袁绍手下将军和谋臣们各自阐述观点后,会议也就结束了。等到又一个冬日悄然来临时,曹操、鲍信终于带着募得的数千精兵,回到了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