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落子不悔 第87章 第 87 章

“早年间，家父曾访颍阴见荀朗陵，陈家贫俭无仆役，乃使我将车，弟季方持杖后从，那时长文尚小，于是载着车中。”辞官归家的前尚书令陈纪笑着倒水，看着前来拜访的唐婥道，“既至，荀未遣仆役迎我等，而使叔慈应门，慈明行酒，余六龙下食，那时文若亦小，坐着朗陵膝前。”

“太史还谬赞我等，真人东行。”陈纪是陈寔的长子，而他口中的荀朗陵则是荀彧的爷爷，荀淑。长文则是刚刚在一旁奉茶的，陈纪的长子陈群。

唐婥带兵到长社，自然要来拜访住在这里的陈氏。而且，如今陈纪的继母，荀氏也还在世，于情于理她都该来看看。

唐婥穿着骑装，跪坐在陈纪对面笑盈盈的喝水。案几上还有几盘小点心，她用余光看向门边上探头探脑的孩子，其中最小的那个正盯着案上的食物不放。

“如今见君侯戎装，倒是有些怀念那时的和平景象了。”

唐婥笑了笑，“哪里还有汝阳侯，不过是个偏将军而已。”从汝阳出发的时候，徐璆将她提为汝南郡府偏将，是一个比裨将稍高一些的军职，隶属于各个州郡或将军府。同时，她还兼着汝阳县令，只不过具体公务交给了各曹处理。

有了军职，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带兵。

唐婥听懂陈纪的言外之意，不外乎是借此感慨问她，如今豫州兴兵，是为搅乱天下还是为匡朝宁国。她低头招呼早就眼馋的小孩进来，将自己案上的点心塞给他，然后摸摸小家伙的头答道，“州牧怎想，婥并不知。但徐郡守曾言，‘汝南兴兵，定为国为民’，我等汝南军并非想要趁势高升，只是想护住豫州而已。”

陈纪看着唐婥的眼睛，点点头，“既然如此，陈氏并无钱粮资你，倒是有子弟颇为能干，也可助汝南一臂之力。”

这是唐婥来的最重要的目的。不管陈氏有没有用，她想要在这里驻军，定然要和这些士族打好关系。而陈氏不论愿不愿意搅进反董联盟，都要通过加入当地驻军，来保护家族。

唐婥自然欣然允诺，又和陈纪闲谈了片刻，才返回城外的军营。

返回的路上，她带上了陈纪的长子陈群。陈群年纪比荀彧稍长，辈分却因两家联姻之事，低了一头。明明年过三十，却捋着胡子一口一个表叔母。她年岁越长，就连荀攸都不这么执着了。

唐婥让他直接称自己的字，却被他以礼不可废为由拒绝——为了坚守男女大防，他始终和唐婥保持着几尺的距离。

最后到军营时，陈群才同意改口称呼唐婥为将军。

实际上，根据唐婥已知军报，在桥瑁假传三公文书后，勃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等响应。

在她之前，豫州军队已经前往兖州与其他部队会合。

此次联军共为三方，其中酸枣联军为兖州、豫州两路人马；河内联军为冀州人马；鲁阳联军为荆州人马。

汉室宗室中，只有刘岱参与了联盟——他不参与不行，联军都到了兖州，他又赶不走。其余刘氏州郡长官，统统以身为宗亲，不得乱政为由婉拒了。幽州牧、大司马刘虞，更是拒绝了袁绍奉其为新帝的请求。

毕竟，董卓再怎么说，都控制着皇帝，是名义上的‘正统’。

袁绍自号车骑将军，袁术自号为南阳郡守，后将军。在雒阳的董卓听闻袁氏兄弟两竟然带头起兵，非常果断的将袁氏在雒阳的族人尽数捕杀，火烧袁氏在京畿各处的官府和宅邸。

除了那些身丧火场，分不出相貌的人外，其余人等的头颅，尽数挂在了雒阳城头。

但令人费解的是，董卓此行已经是和袁氏结死仇，却还派人前往联军游说。果不其然，袁绍指派王匡杀掉了来游说的胡母班、王瓖、吴循等人，袁术捕杀了阴修。

不过，大多数人都打着为袁氏报仇的名义，大规模的集结部队。因为是以袁氏为名，所以自然以如今袁氏剩下的两兄弟为主，而其中袁绍势力最大，与各方交流最广，被举为盟主。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唐婥还收到了南阳郡唐氏商队撤离的消息。而且，还有袁术命沙太守孙坚为豫州刺史的表。

一时间，唐婥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唐氏的商队离开南阳，这个比较好理解。袁术离开时，房产、土地这些最贵重的资产是带不走的，金银钱粮终归有限，袁氏又不像荀氏当时搬迁，有唐婥照应，到了南阳后自然拘谨。

而且，当时荆州刺史、南阳郡守刚刚被长沙郡守孙坚斩杀，处于混乱的时候。但南阳郡，是大汉这么多郡中，为二的人口超过二百五十万人的郡——另一个郡，是汝南。在混乱中，人口土地财富，也没有过分的减少。

所以，袁术到了南阳后，趁乱占据南阳郡的鲁阳县，但也不管理当地，只是以抄掠为资，奢姿无厌。（1）许多百姓都向紧挨着的汝南郡逃窜，一时间南阳的人口竟然锐减。这种情况下，商队自然也做不了生意，跟着流民一起回到了汝南。

至此，袁术彻底在鲁阳安定下来。孙坚则在杀掉南阳郡守后，推袁术为南阳郡守，换来了被袁术上表为豫州刺史。

唐婥不能理解的是，两个人既不是南阳的控制者，也不是豫州的控制者，为何能堂而皇之的互相任命？

要知道，虽然对豫州的掌控力度不行，但豫州刺史孔伷可还活着呢。

“表叔母不是也没经过朝廷同意，被封为偏将军了吗？”陈群明显对各地长官无视朝廷尊严，自命官员的事情不满，也不在乎是否得罪唐婥，直言道。

对于端正守礼的陈氏子弟，唐婥也没有辩解，反而理解的点点头，“因为袁绍开了自号为车骑将军的先例，所以各地效仿也不足为奇。”向袁术、孙坚这样互相举荐为州郡长官，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不过，能不能得到豫州，还得看孙文台的本事。”名义上的豫州刺史，和实际掌控豫州是两回事。唐婥想了想早做准备的豫州各郡，觉得孙坚想要彻底统治豫州，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孙坚能杀荆州刺史，是靠的出其不意。他诱骗荆州刺史王睿，说是为他的军队讨要赏赐和粮草，才使王睿大开城门，最后被他斩杀。但实际所带军队，却比不上历来人口众多的豫州。

“孙文台与袁公路互相利用，成不了大事。”陈群一针见血的说，“将军不必担心，孙文台到不了汝南。”即使是在豫州征兵，有徐璆在，他在汝南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那便借长文吉言了。”唐婥温和的说，然后招来手下副官为他安排住处。

实际上，这此带兵前来颍川的不止是她，还有县尉张郃。因为他做过韩馥的军司马。所以刺史孔伷特地将他提拔，带在身边做司马。这次前来颍川的豫州部队，共有两万余人，大部分都是从汝南征调的。唐婥只领了不足五千人在长社驻守，而张郃已经领到过半军队了。

毕竟，孔伷擅清淡高论，嘘枯吹生，并无军旅之才，执锐之干（2）。这位豫州刺史，是无法自行领兵的。至于汝南郡守徐璆，则在后方供给粮草。

至于其他郡的情况，唐婥就不得而知了。

历史上因后方供给和前线有矛盾，而导致兵败的案例不胜枚举，虽然她不愿怀疑徐璆，可毕竟要留个心眼。

所以，这次出征她并没有带上荀彧，而是拜托他看顾好汝阳，万一徐璆哪天想不开要断她和张郃的粮草，还请他帮忙劝说一二，至少撑到她赶回来。

不过，荀氏的其他人倒是跟着张郃，一起回到了颍川，大概是想要同他一起提前前往兖州，另择良主吧。

很快，在并不是很团结的氛围里，中平六年的冬日悄然到来。这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冬天，唐婥已经离开长社，到阳翟与孔伷会合，张郃则带着部队先行前往兖州，与已经集结在那里的大部队会合，为随后就到的豫州军探路。

“州牧。”唐婥坐在交杌（3）上，插手给孔伷行了军礼，又给身边的同僚点头示意后，才说道，“将转守士吏（4）回禀，新一批的粮草还有三日就会到达阳翟。等到明年冬麦收割后，就会送新一批粮草到军中。”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在兖州了。

孔伷连连点头，他对这些毫不了解，一直都是委派手下各都尉和偏将处理。

“不过联军有数十万之众，董仲颍只有五万部卒，战事应该不会拖到明年夏。”孔伷捋了捋胡子，看向军账中坐着的各位属下，绝大多数人都是灵帝时期任名的，他平和的说，“诸位皆受过先帝恩惠，为国尽力便好，但没必要为了袁氏送命。”

与此同时，雒阳唐氏卖笔墨纸砚的商铺，养文斋的地窖内，荀攸举着一盏油灯推开了一扇门。

“太仆，可是醒了？”

（1）《后汉书》记载，袁术到南阳后，不修法度，以抄家劫掠积攒资产，生活奢侈无度，当地百姓都深受迫害，纷纷逃离。

（2）《后汉书·郑孔荀列传第六十》对于孔伷的评价。

（3）交杌：折叠的马扎，日常中不用，在行军中经常作为凳子。汉代时流行于军队中。

（4）将转守士吏：基层管理粮草运输的兵吏。

有小可爱希望袁基活着嘿嘿，他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第 8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