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爹。”黄楚此言一出,满场皆静,死一般的寂静。
蔡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其余人则屏气望向蔡瑁,邓义等人疯狂思索如何劝蔡瑁不要一怒之下杀了黄楚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很难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屏气屏得快要憋死。
蔡瑁的青筋在额角跳,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他强压怒火,抬起手臂,手指哆哆嗦嗦指着黄楚,扭头看向蔡夫人道:“姐,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 ‘三岁看到老’,这死丫头个子还没人腿高的时候说话就能活活气死个人,现在长到二十五六岁还是这副德性,一点儿都没改!”
见蔡瑁如此反应,梁爽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为了演得更逼真,梁爽听他说完,还翻了个白眼以示不屑。
她刚刚行的这一招险棋,总算把蔡瑁给糊弄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言行露出了什么破绽才招致蔡瑁对她身份的怀疑。她猜想那大概与王粲有关,但可惜的是她脑海空空如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作为黄楚曾与王粲有过什么瓜葛。只能留待回新野时再向诸葛亮打听了。
王粲被人抬下去继续医治,蔡瑁既不敢杀黄楚但又不想搭理她,于是将她刻意无视,开始张罗刘表的丧事。
黄楚为了防止被蔡瑁暗中做掉,需要让自己始终待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是赖死赖活不离开此地,一直在刘表周围打转,碍手碍脚给蔡夫人他们添乱。既是自保,也是纯纯恶心人。
蔡氏兄妹强忍着恶心,等待天亮。
然而还没等到天亮,就等来了荆州城下叫门的刘备。
刘备听闻黄楚再次火烧曹操十万大军,惊讶与狂喜过后,便立刻陷入对黄楚处境的担忧,连忙命人把张飞请来。
张飞半夜惊醒,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火急火燎赶来见刘备,听刘备说完他的顾虑,张飞道:“哥哥,担心什么?咱们这一仗,让荆州诸人见识了咱们的厉害,谁敢动咱们的军师?刘表又不傻,曹操是来取荆州的,他正盼着和咱们联手打退曹操呢,怎会对军师不利?”
刘备道:“我不担心刘表,我担心的是蔡瑁!蔡瑁心胸狭窄,胆小怯战,他当年连我都容不下,现在有一位谈笑间诛灭十万兵马的军师放在他手里,他如何容得下?刘表一生功业在于荆州,当然不想拱手让给曹操,可是蔡瑁却不会这么想。他并无远大志向,等刘表死后,他替刘琮做主向曹操投降,从此列位朝廷公卿,吃朝廷俸禄,他何乐而不为?刘表的身子不知能撑到几时,军师处境危在旦夕……不行,不能再久等,夜长梦多,久则生变。三弟,你去集结兵士,我们速速去叫门,就说新野有事,迎走军师。”
城楼守兵问是何人扣门,张飞代刘备叫道:“探子来报,曹操大军星夜前进逼近新野,我等来请军师商量退敌之策!请军师速速随我等回去!”
守兵通报给蔡瑁知道,蔡瑁上城楼,借着火把的光一看,见刘关张骑马立在阵前,身后有几千兵士列队,黑压压如乌云一般,想起先前黄楚说的威胁,吓得够呛,强作镇定,说道:“只是来迎军师,三五人足矣,何必兴师动众?”
大嗓门张飞代刘备答道:“蔡将军勿疑勿怕,我等接上军师便好同回新野,并无入侵荆州之意。”
蔡瑁道:“既如此,让士卒后退一百五十步,我们开门,送军师出去。三位将军勿怪,非常时期,我非谨慎处事不可。”
刘备答应退兵,但让张飞和关羽两人到城门边,就近保护黄楚。
梁爽听说刘备来接,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
她拜别刘表遗体,转而向蔡夫人和蔡瑁道:“舅舅,姨母,请多加保重。但愿后会有期。”二人皆不理她,于是梁爽转身离去。
出了城门,看见关羽和张飞的热切面庞,又远远眺见刘备带来的军队,劫后余生的梁爽有一瞬间的热泪盈眶。
“军师,什么都不必说了,跟俺们回新野去。”火光下,张飞见这姑娘一眼圈儿的泪,忙说道。
“嗯。”梁爽眼泪汪汪地点头。
梁爽乘车,关羽在前,张飞在后,为梁爽提防着暗箭,谨慎地护送她与刘备汇合。
至此,梁爽终于安全了。
回到军中,梁爽下车便拜:“多谢主公与二位将军特意赶来护我周全。”
刘备连忙搀住她不许她拜:“军师辛苦。咱们回去。”
回新野的路上,梁爽望着车窗外夜色茫茫,听着车马粼粼的声响,心想就算刘关张他们有着他们的私心,但此时此刻,他们真实地让她感受到了这乱世中的温暖。
孔明当年,那般鞠躬尽瘁,除却为了实现他自己的雄心壮志之外,是否也是为了回馈这种温暖呢。
一行人刚回到新野,还没来得及坐下说话,荆州那边派人追了过来,说是请军师归还刘表的宝剑和令牌。
梁爽问那使者:“这宝剑和令牌,是刘将军生前给我的,你知道吧?”
使者点头。
梁爽又问:“那刘将军有说过将它们收回么?”
使者哑然。
梁爽道:“你回去,就把我怎么问的、你怎么答的,原样复述给蔡将军知道。哦对了,你跟蔡将军说,让他猜猜我留在荆州的两千伏兵,带走没有。”
使者走后,刘备道:“军师就算留着这宝剑和令牌,恐怕也难以调动荆州兵马,何必……”
梁爽不以为意道:“我留着它们,虽然不足以调动兵马,但足以把蔡将军气个半死。”
刘备又问:“军师刚刚说的伏兵……”
梁爽道:“没有伏兵。但我把话撂给蔡将军之后,他们这几天肯定要忙死了——忙着把荆州翻个底朝天。否则他们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伏兵?两千人,埋伏在城里,多吓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