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号］未竟的理想 第19章 风云变色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分明是一片晦暗不清，比夜之叹息更深邃黯淡的无声长廊，却因窗外不甘寂寞的万千碎星，折熠出那抹若有若无，渺绵又醉心的朦胧光晕。

孤芳自赏般，顾影自怜似，自无尽深空绽放的几亿辉芒所架起的星之拱桥，自始至终皆未熄灭其四溢的永恆耀光，哪怕无人问津仍毫不在意的抬头挺胸，为行径此方的旅人指引路途。

那是落落大方的，也是大爱无疆的洗涤澄光。

即便只是匆匆闪过亦承蒙其涤淨，染上一刹光华。

供电吃紧的形势下，作为赛尔号核心区域的船长室亦不得不减去不必要的照明，除去控制系统的屏幕，诺大空间内唯有手中的烛火与罗杰相伴相随。

烛光摇曳，映出狭长之影。

宛若要将他的一切全数吞噬殆尽似。

彷彿随时都有可能消隐于静谧那般。

孤独从心扉溢出盘据不去时，就算是不请自来的访客亦使人喜上眉梢。

急促的脚步声近乎深夜裡敲响的洪钟打破了惶惶不安的冷寂，罗杰诧地望著突如其来闯入船长室的鲁基娅，廉外迷濛尘光为熟悉的娇俏豔影捎来几分矇胧感。

“鲁基娅，妳怎麽来了？”纵然眼下伸手不见五指，可罗杰照样凭藉著手中蜡烛的微弱火光探清轮廓。

儘管不至于一清二楚，看个彻底，但观其姿色与神态还是手到擒来。

也许是夜色帮衬，又或是幽微焰光辅以粉饰，此时的她竟意外地更风姿绰约。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从雷蒙那傢伙手中逃脱你信吗？”鲁基娅少见的没有刚见面就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而是一本正经的描述先前的种种细节。

无论是雷蒙疑似犯病的以牙还牙，还是她与雷蒙在四下无人的幽暗室内暧昧的紧紧相依，她全都一个不落的全盘托出，说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

毕竟这档事对她的衝击实在太大，堪比天崩地裂，土崩瓦解，将她的大脑吓的只剩一片呆滞。

论当你平时的调戏对象不再吞声忍气，逆来顺受，反过来发起反攻时会有多震撼。

洗耳恭听的罗杰一声不吭，老神在在的听著鲁基娅是怎麽口沫横飞的将所有情绪一吐为快。

“妳是说，妳刚刚骚扰雷蒙教官时，他选择了还击了？”罗杰挑眉道，好友难得在擅长的领域吃鳖这种事他还是挺有兴趣的。

鲁基娅频频点头，故弄玄虚的夸大其词：“是啊，雷蒙他居然真的打算亲我。”

“我这个良家妇女的贞洁差点就被他夺走了啊。”如若下意识的不去思考其真实性的话，任谁听闻都会为这样的美若天仙的深闺佳人被沾污而愤愤不平吧？

可惜罗杰对鲁基娅的性子瞭若指掌，自然是不可能全然相信。

都说油嘴滑舌之人的话语向来都是半真半假，而他这位老友的更是能言善道的高手，早就习得了面不改色，自顾自地瞎说胡扯了。

儘管心照不宣，但罗杰并没有点破。

隻字不提的他仅仅只是淡笑道：“这样啊，看来雷蒙教官他也不慌不乱啊，真不愧是我们赛尔号，桃李满天下的教官，果然是风度不凡。”

“罗杰，你怎麽还反过来称讚雷蒙啊？”鲁基娅装模作样的表现出大受打击的落寞表情，丰富的肢体语言更是增添出别样的效果。

“因为雷蒙教官确实为我们赛尔号奉献了很多，我作为船长必须感谢他的辅佐。”彷彿鸡同鸭讲，罗杰就是不顺著鲁基娅的步调来，照旧是温文儒雅的斯文形象。

太过顺从的话只会让他人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这样的道理他岂会忘记。

他是挺喜欢鲁基娅时不时不著边际的侃侃而谈，但他确实不能总是让她称心如意，作为赛尔号总司令的职责促使他有必要维持秩序与公正，哪怕是推心置腹的友人也必须予以矫正。

“呜呜呜，你太伤我心了。罗杰，我们夫妻之间多年的情谊竟不如雷蒙的一言之词，臣妾的心在隐隐作痛啊，夫君。”又是再熟悉不过的浮夸语调与加油添醋的说辞，鲁基娅煞有其事的抹了抹眼角。

哪怕眼裡一滴泪都挤不出，却还是轻车熟路的展现出满腹委屈的神态，稍稍垂眸蓝宝石似美丽的双眸便秋水盈盈，秋波流转。

一举一动尽现独属女人的娇媚妖娆气息，那浑然天成的弱柳扶风之姿实在是惹人怜爱。

儘管早已对鲁基娅厚颜无耻的在那边扭曲事实，捏造不存在的关係司空见惯，但罗杰就是架不住鲁基娅一连串防不胜防的论调。

尤其是当她巧笑倩兮的说出使人浮想联翩的甜言蜜语时，胸口便会不由自主的火热起来。

无处安放的悸动化为开满山坡的怒放心花，光是细思一秒便会按耐不住的肆意绽放，直到春色满园。

“鲁基娅，妳别乱说，要是有人刚好进来误会了就不好了……。”彷若火焰烧过脸颊，罗杰难以为情的摀住绯色所渲染的脸颊。

“怎麽，难道罗杰你真的打算翻脸不认人吗？这可不行啊，轻易的抛弃糟糠之妻是不好的喔～”鲁基娅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兴味正浓：“我们都是同一个赛尔学院的学生，还是同班同学。”

“四捨五入一下，我们不就是少年夫妻吗？上岸斩意中人这可不能做啊。”分明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可偷换概念，颠三倒四开口就来，残念美女这一概念鲁基娅发挥的可谓淋漓尽致。

至少罗杰是真的为鲁基娅白白浪费了这与生俱来的天赋与优势感到扼腕。

换作是其他人，或许早就靠著这张脸坐享其成，过著锦衣玉食的优渥日子了吧。

不过这就是鲁基娅啊，罗杰无奈地笑了笑。

不拘小节，我行我素，看似整天游手好閒却又值得信赖。

浮于表面的玩世不恭只是假象，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飒爽之姿无庸置疑是货真价实的，连月色下的回眸一笑也足够勾魂摄魄。

犹如维纳斯献上芬芳之吻后残留馀韵的庭院。

又与婆娑月影降下白霜的约定之地相去无几。

谈笑间，背对著皎洁光辉的黛紫倩影的一颦一笑尽数烙印在眼瞳中。

太过轻柔了，太过明媚了，宛若雨过天晴后从云川之间探出身来，如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奇蹟二重彩虹般，与其四目相对的那一霎那便缴械投降，拜倒于石榴裙下。

心醉神迷，乃至灵魂都跟著摇曳起舞。

“……妳高兴就好，只要妳别说出去就行。”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好像要撕裂所有虚伪的谎言般，满腹心声搅的一塌糊涂，从唇齿间吐出的是浓缩后的冰山一角。

罗杰再次对自己的心软感到束手无策。

赛尔号从上到下，哪怕是有头有脸的官员他通通以船长的威严与身分能够震摄住，唯独鲁基娅是他唯一无可奈何的人。

在她的面前，所有的阴霾与肃穆皆无所遁形，连理性都被她轻而易举的玩弄于股掌中。

但这样的感觉，他并不讨厌。

若是能够无所顾忌的相视而笑，携手并肩的话，或许那些未曾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也能释放。

这般想著，心神早已恍惚不已，春心荡漾。

这样说著，万千思绪心烦意乱，心痒难耐。

日积月累的恋慕之情再怎麽笨手笨脚的遮遮掩掩也无可否认。

对她的感情早就超出了界线，不受控制的与时俱增。

暧昧的气息与冷清的空气纠缠不清。

黏稠且丝丝相连，含糊地光晕亦渲染出不清不楚的迷濛美。

但随著赛小息等人成功运送电能石回来，一切都不了了之。

“哎？恢复大面积供电了，看来赛小息他们把电能石採回来了。”转眼间，昏暗漆黑骤然亮起的光束毫不留情地驱逐出境，船长室再一次重现光明。

烛光不再势单力薄，暴毙的深邃漆黑已被眩目光线篡夺主导权。

若隐若现的星辉在大张旗鼓的灯光前完全是以卵击石，不过片刻，留恋于两人身上的薄光便黯然退场，无声无息的冰消瓦解，荡然无存。

危机解除，一切都恢复如初罗杰当然是喜闻乐见。

但不知为何，心中却隐约残留著淡淡的遗憾，好似因意犹未尽而空虚的流于情绪。

“总算恢复供电了，果然乌漆麻黑不适合赛尔号。”鲁基娅如释重负，伸展筋骨的同时也朝著罗杰俏皮的眨眨眼，眉目传情：“当然，也不适合罗杰喔～哼哼～”

“罗杰你这张帅脸当然是要在灯光下才能完全展现啊，瞧瞧你这俊秀的五官，我都想把你绑回我房间，每天和你一起从床上醒来了。”从朱唇白齿吐出的又是流里流气的狼虎之词。

罗杰万般无奈，哭笑不得。

每逢他以为鲁基娅会稍微认真一下的时候，她总会猝不及防的话锋一转，然后再一次嬉皮笑脸，口无遮拦的说些使人想入非非的话语。

真是拿她没辙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风云变色只在瞬息之间。

来之不易的安稳与平静在接踵而来的警报声中宣告灰飞烟灭：“警告，警告，赛尔号船尾遭到海盗飞船跟踪，侦测到有大量不明人士逐步接近。”

侦测系统显示大量红点鬼鬼祟祟紧随赛尔号的后方，在其的更后方更是显示出一整艘飞船的影像。

鲁基娅定睛审视，面有难色：“卧槽，迪恩！”

虽然她与迪恩仅有几面之缘，但她可以信誓旦旦的保证这艘飞船肯定是迪恩御用战舰。

她纵然是喜欢忙裡偷閒，趁著骚扰同事的时候混水摸鱼，但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迪恩的信息，唯有这傢伙她背个滚瓜烂熟。

眼下局势动荡不安，罗杰谨慎下达指令：“全体船员开始进行防卫措施！”

大军压境，千军万马浩浩荡荡驶来，此刻的赛尔号如锅上蚂蚁兵荒马乱，仅仅透过船长室的监控影像便能窥知一二，大部分手足无措的船员抱头鼠窜。

门外卫兵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门内亦不妨多让。

“马的，这傢伙怎麽偏偏在我装备维修的时候攻打赛尔号啊？”鲁基娅心浮气躁的跺脚起来，来回踱步：“我的水晶镰刀还在动力室那般还没拿回来啊啊啊！”

最糟糕的状况往往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有什麽能比平时用来大杀四方的武器远在另一端，装备全数落在卧室裡充能，但却突然遇上敌军攻打大本营更糟糕呢？

本该是处之泰然，临危不乱的。

理应是从容不迫，沉著果断的。

可为何一但与迪恩扯上关係便不由自主的自乱阵脚，顾此失彼呢？

是因为他那双如岩浆似滚烫且黏稠不堪，宛若能看穿一切虚有其表的谎言，令所有假象与表层都不攻自破的掠夺性目光吗？

一提到那老谋深算且独断专行的银白之身，鲁基娅心中便止不住的焦躁起来，自从与迪恩的再遇以来，只要想起他胸口就会如被什麽践踏般难受。

熊熊烈焰所构筑的红莲弓矢不留馀地的灼烧心脏，浑身血液与细跑亦为这不合常理的躁怒而沸腾不已。

“该死的。”手忙脚乱的人群中，唯有那抹艳紫为不堪其扰的心绪而愁眉不展。

并非胆怯退缩，临阵逃脱，在守卫赛尔号上她当然是义不容辞，当仁不让，早年出生入死的经历早已将身心磨练至千锤百鍊。

可是，为什麽在大战一触即发的现在会感到仿徨无措呢？

绝非打算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为寻得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可能性，已然在痛彻心扉的当年立下誓言，为贯彻理想而知晓了并肩击碎神明野望的觉悟。

苦思冥想，绞尽脑汁。

最后得出的结论却让她心慌意乱。

“我所恐惧的，其实是被他识破假象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况身为大将军明察秋毫只是基本。

或许从与他的视线有所交集的那一顷刻间，便天旋地转。

“罗杰，我先去动力室取回我的镰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且搁置一旁，视若无睹，鲁基娅作势便要衝出船长室，哪怕外头此刻正炮火满天，纷乱不息。

纵使征战沙场的装备并不在身上，且局势不容小觑，但她绝不容许自己坐视不管。

装备在待机又怎样？她好歹也是在九死一生的残酷战场上杀出血路活到最后的人，就算只有拿把巨鎌她照样杀个海盗片甲不留！

心有所想，但事与愿违。

罗杰伸手拦下意图衝出船长室的鲁基娅：“鲁基娅，千万不可以，雷蒙教官刚刚告知我了海盗已经透过甲板入侵船尾，妳现在跑出去会遇上走廊上那堆海盗的。”

防患未然的遇袭自然是伴随著百万雄兵，此次海盗明显是有备而来，在迪恩率领艾里逊与佐格登上甲板的那一瞬间，紧随其后的海盗杂兵便源源不绝涌入。

放眼望去，屏幕所见的摄像皆是船员们拼尽全力抵抗海盗身影。

哪怕远在太空站的第一勇士贾斯汀及时赶到亦组织不了如野火似扩散至各舱室的海盗士兵们。

虽不至于溃不成军，节节败退，腹背受敌是无需置疑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要去把这些傢伙赶出去啊。”全息影像中的所见所闻深深刺痛著双眼与心灵，鲁基娅恨不得抄起武器，不顾一切的杀入敌军。

“太晚了，鲁基娅。”风风火火带著士兵前来保驾护航的雷蒙摇头叹息：“通往动力室的走廊已被海盗佔据，机师苏克正带著船员抵御海盗进攻动力室。”

就如雷蒙所言，监控系统所捕捉到的画面是苏克与船员们齐心协力，千方百计的阻止海盗们走进动力室。

为此，苏克特意调动了任何可用的机械设备，搭建出寸步难行的陷阱。

海盗士兵们来势汹汹，人多势众，但好在区区杂兵不足以让动力室的大伙们无计可施，就算山穷水尽，苏克所率领的团队依旧将局势扳平成僵持不下。

鲁基娅对门下爱徒的表现欣慰之馀，心中的焦躁却仍挥之不去。

如今的她几乎是任人宰割，无所作为，身边的器具皆不在身边，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感。

“那边的傢伙，你手上的光刃借我。”左顾右盼，鲁基娅随手夺过卫兵手中的光刃。

既然熟悉的武器都不在身旁，那不如直接借用自家士兵的武器吧，反正这些武器都是先前她与茜茜帮忙升级过，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心意已决，再无顾忌。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刚想付诸行动，船长室的大门轰然被炸开。

“轰！”一声巨响，硝烟四起，黑烟滚滚而来将眼前所见尽数包覆于呛鼻之气中。

虽不见其声，但沉钝的脚步声却已将答案公诸于众，不言而喻。

计划泡汤的鲁基娅暗骂一声：“草，这麽快？”

沙尘与硝烟拂面而过。

于茫茫烟海中走出的那人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