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爱与痛的边缘》-王菲(谭咏麟版也行)
妹妹清醒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呼吸机。
氧气被输送,胸前包扎成木乃伊,心率仪器规律地呼吸,多少辈子第一次年纪轻轻就躺进手术室,妹妹颇觉新奇。
子弹打进锁骨,与心脏几毫米,私立医院缺少手术经验,解家毫不犹豫送出大几块地,救护车乌拉乌拉开往军区医院。
解雨臣坐在旁边看账本,注意到她动静,先按了护士铃,再过来扶住她:“感觉怎么样?”
他面上已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睡久了,妹妹嗓音沙哑:“怎么感觉一觉醒来你长大了。”
“……”
解雨臣摸摸她脑袋,不敢给她喝水,只好沾了点水润湿她嘴唇:“你抢救了一整天,重症监护室躺了两周,转到普通病房半个多月了。”
她时醒时睡,仪器冰冷冷,他放心不下,索性吃住汇报都在医院。
ICU探视时间有限,有好几次,他走进去,看她昏迷,听心电图偶尔抖动,什么都做不了。不管他是哥哥,还是解家家主,他都什么也做不了。
她睡在那,好像永远不会醒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
“听起来好像也没多久。”
解雨臣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很久了。”
他想他终于理解恐惧与不舍,理智上他知道妹妹会醒来,情感上,不见她睁开眼的每一天,他都在不安。
妹妹恢复能力强悍,仅仅是醒来后几天就能下地走动,她不耐烦躺在床上发呆,就算解雨臣一直陪她也一样,倒不如说他陪着她她更烦了,总被人盯着,上厕所都要陪,恐怖。
妹妹没好气地转头赶他走:“哥,滚回去,你呼吸声吵到我了。”
“……”解雨臣冷静地翻过一页,“你不是想要解家吗?”
妹妹来了兴趣:“干嘛,你要禅位给我了吗?”
解雨臣将文件叠齐,放在她床头:“等你好了,解家就是你的。”
“那你呢?”
“代理家主。你可以把我当成公司CEO,你是董事长。”
“你好像在给我画饼。”
“你现在就可以签字。”
字迹龙飞凤舞。
大病初愈,解雨臣带妹妹出席一些酒席饭桌。
“不去。”妹妹转头在沙发上躺下,“还不如杀了我。”
解雨臣把她抱起来,他看起来瘦,用起力气却并不薄弱:“解家虽然给了你,但如果你不露面,他们不会认你。”
“你不是我的CEO吗?哥。”妹妹兴趣缺缺地搂住解雨臣脖子,头靠在他胸前。
“如果你不露面,手下的人根本分不清CEO和董事长。”妹妹太轻了,解雨臣让妹妹坐在自己手上,稳步下楼,“我在的时候没关系,如果以后我出事了,你要认得他们,知道怎么用他们才行。”
妹妹突然笑起来,捏捏解雨臣耳垂:“哥,承认不想失去我很难哦,说被我吓到是不是会让你颜面扫地啊,你都开始考虑后事了。”
解雨臣看了她一眼,又不说话了。
妹妹哼一声:“你又开始装了。”
但是这次她没有生气,她不顾解雨臣还在下楼,调整姿势,双腿挂上他的腰。解雨臣只好停下来,接住她大腿,她和他逐渐面对面,呼吸交缠:“哥哥。”
解雨臣只是看着她。
“小花。”她更贴近。
小花没动。
妹妹错开了,蹭蹭他的脸,像小孩给哥哥一个拥抱:“哥。”
她曾经给过一个哥哥承诺,说会与他生死与共,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再无人记得:“哥,如果我死了,你会陪我一起吗?”
不等他回答,她先兴趣缺缺,两条腿在他背后一甩一甩,催他快走路:“还是算了,活着比死了有意思。”她的天赋是上天的礼物。
“如果我死了。”妹妹靠在他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他脑后碎发,“我要你每天给我烧麦当劳的薯条。”
很久以前,她和一个哥哥说过这句话,比起前两个广东土生土长的哥哥来说,他身上更带有一种辗转多地后的无所谓。
“每天也太多了吧!”他大叫,“我懂了,妹妹你死了,我就去麦当劳打工。”
他叹气:“我要求不高,每个月给我烧点妹妹和粉丝的手写信就好了。”
“粉丝的吧。”妹妹乐不可支,她喜欢能和她轻松讨论沉重话题的人,她的人生就是随随便便地活着,“手写好麻烦啊。”
“哎哟,说的也是,那还是给我烧Steam当季新出游戏吧!妹妹别忘了再烧个Switch下来啊……”
……
解雨臣托着她的手紧了紧:“好。”
“这么爽快。”妹妹疑惑地看他,“我要你亲自去买的。”
“知道了。”
妹妹开心了,又趴到他肩膀上:“那你呢,你死了以后想要什么?”
“死都死了,给什么都无所谓。”
妹妹翻白眼:“没劲,不聊了。”
解雨臣在心里叹气,脸上还是无奈地笑了。
她为什么又不开心。
吃饭的地点金碧辉煌,包厢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远处的**。
妹妹吃完了就觉得无聊。众目睽睽,她靠在椅背上,屈起小腿,旁若无人地抬手,单手比心要解雨臣配合。
解雨臣原本在听堂口主汇报,注意到她动作,转过头来,拿起一沓饭桌上刚收来的道口的现金,塞满她虎口。
妹妹:“Daddy,原谅你带我吃这么无聊的饭了。”
“马上就好了。”Daddy无奈地笑了下,给她理理头发,转头去看堂主:“继续。”
妹妹爱听歌,手下为了讨好解家,就在酒桌上带了话筒来。
有人给她献唱,“情像雨点,似断难断。”麦克风回响,远处霓虹灯闪烁,夜色下的包厢人来人往。解雨臣背靠椅子,头倾向堂口主,皮鞋与翘起二郎腿的西装勾勒他的线条,他在音响里听堂口主加大音量的汇报;妹妹爱屋及乌,她有过几个哥哥,也有喜欢的居住广东生涯,脸上带了真情实感的笑,托腮听那伙计唱。
“愈是去想,更是凌乱。”
妹妹抬手要麦克风,要与伙计合唱。
解雨臣话语停顿,抬起手臂,示意稍后再谈。
过了那一生,妹妹粤语已经地地道道,她清嗓开口,胸腔共鸣:“无奈我心,要辨难辨。”
“道别再等,也未如愿。”
太过好听,服务员也驻足。
他看着妹妹,轻声问堂口主:“这人叫什么名字?”
妹妹在与伙计合唱:“哪怕与你相见,仍是我心愿。”
堂口主汗如雨下。
后来唱歌的人不再固定,但总有粤语歌。
每个人解雨臣都给了一笔钱:“我妹妹爱听粤语歌,多找几个会的来。”
堂口主擦汗,说下次这伙计不会再来了。
解雨臣低头看了眼手机,回妹妹消息,头也不抬:“为什么不来?”
粉红色衣服穿出杀气,他面色平静:“在我妹妹面前露过脸的都要来,死在地下的就带遗物来。”
妹妹喜欢唱歌,在家时常常一展歌喉。
解雨臣经常坐在靠窗的沙发边,窗户用黑布封住,他坐在那听手下汇报。
有时候汇报到一半,妹妹哼着歌跑下楼,他就挥挥手让手下暂停,转头看妹妹。
她打开冰箱找饮料喝,五颜六色的饮料瓶摆满冰箱,有的她从来不喝,买它只是因为包装好看,上世纪的旧冰箱,旧饮料,她喜欢看这样的变迁。
然后随手再拿几瓶,一边喝一边走过来丢给小花和手下。
手下诚惶诚恐兜着;解雨臣接过,拿在手上,问她:“要出门?”
妹妹欢欢喜喜出门的脚步停下,转过来打量他:“我可以等你。”
她百无聊赖地翻回沙发,没什么形象,翘着二郎腿,躺在他腿上:“给你五分钟。”
解雨臣挥退手下,抱起妹妹:“走吧。”
“晚上是不是要去新月饭店啊。”妹妹又八爪鱼似的抱住他,“我想先去逛街。”
“有场拍卖,逛完街再去也来得及。”解雨臣习以为常地托住她,原来从互相敌对到习惯肢体接触只需要不到半年,又摸她脸蛋,“不想去就不去了。”
“去看看热闹呗,不用换衣服了吧。”
“不用,穿你想穿的。”
“那我穿睡衣。”
“那要穿下内衣。”
“变态老哥。”
“……”解雨臣气笑了,拍了拍妹妹的屁股。
去看看热闹的妹妹,长大后第一次见到了吴邪。
进大堂上了电梯,到了三楼,雕花的窗门屏风。解雨臣拉着妹妹的手,有三个人走在他们前面。
他突然笑了下。
妹妹觉得有个人背影很眼熟,闻声转头:“你认识?”
解雨臣转头看向妹妹,看起来心情更好了:“你不认识?”
【吴邪见从闷油瓶身后绕出来两个人,是尾随着他们进来的。为首这人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粉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非常的休闲,他牵着一个女生,女生穿得像学生妹,一点都不正式,她看着粉色衬衫没看他,不知道是不是情侣。那伙计立即上去,问道:“小爷,小姐,老位置?”
那人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吴邪,停了下来,吴邪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吴邪的地头是江浙,说实话,在北京城碰到熟人的机会真不大,脑子一卡愣没想起这人是谁。只是条件反射地露了个微笑。那人显然和吴邪一样,停了下来,带着非常意外和迷惑的表情看着吴邪,也笑了笑。
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以前圈里有一哥儿们人称六姐,经常上报纸上的鉴宝和古趣的专栏,吴邪并不认识她,只在网上看到过她的照片,后来在聚会的时候见到那人,吴邪愣说在哪里和她吃过饭,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最后搞得她老公一脸愠色。
不过这位仁兄,怎么看也不像是经常上报纸的样子,那种眼熟的感觉,似有似无,吴邪甚至都没法肯定。】
两人对视太久,那个被牵着的女生终于舍得施舍给吴邪一个眼神。
只一个照面,她突然瞪大双眼。
吴邪也终于看见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好像有一种悲怆的孤独跨越千山万水击中了他。
好像妹妹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是这个形象。
他根本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下一秒就要落泪了。这根本不是他以前那些记错人的经历可以解释的,他一定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见过她。
他妈的,这新月饭店怎么回事,专门遇见记不住的老熟人?
解雨臣注意到他的目光,收了脸上的笑,变得面色平静,问他:“怎么了?”
吴邪就盯着妹妹,说了句:“这个妹妹,我好像是见过的。”
胖子:“天真,你演红楼啊?”
“小时候吧。”妹妹也看着他,没有移开目光。
吴邪摇摇头,说:“不是,不是小时候。”
小时候他满脑子玩乐,哪里有那么深刻的感情留在脑子里。那股澎湃的浪在胸腔冲撞,找不到出口,好像旷野的风吹过山谷,世界在他耳边哭嚎,搞得他烟瘾都要犯了。
妹妹突然笑了起来,好像他说的话很好笑似的:“上辈子吧,你是阆苑仙葩。”
吴邪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还以为她在吐槽自己,就笑笑,顾不得粉衬衫什么脸色了,他说:“那妹妹是美玉无瑕。”
胖子痛苦面具了:“天真,你他娘的来这儿泡妞来了?”
妹妹屈尊降贵地扫了胖子一眼,马上又看回了吴邪:“喂,今天你的消费我包了。”
解雨臣转头看她。
胖子倒吸一口冷气:“乖乖,真让咱天真傍上贾宝玉了。”
妹妹表情嫌恶,右手还被牵着,左手指着胖子:“他的不包。”
“……”
吴邪看着妹妹走远,扫到她与解雨臣牵着的手,转头问伙计:“刚刚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她旁边男的是谁?”
行至半路,妹妹突然站住,甩开了解雨臣的手,折返跑回去,闻言直接问:“为什么不当面问我?”
吴邪低头,愣愣地和妹妹对视。
妹妹双手插兜,抬头看他:“你可能忘了,但你确实是我童养夫。”
在她身后,解雨臣注视着这一幕,就像曾经那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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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解雨臣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