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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婧同海棠朵朵在上京逗留了几日,见海棠分外关注一个闹市区的油铺,她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这油铺有什么过人之处吗?”范婧挑了根较小的萝卜来啃。
“这里头可有宝贝。”海棠朵朵神秘一笑,便带着范婧走向馄饨摊。
与范婧同行的伙伴正在客栈短暂休整,范婧是趁机和海棠跑出来的,她与海棠的相识实属巧合。
那是她第一次到北齐来。冬日的北齐极冷,粗粝的围巾裹着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独独露出双眼,睫毛上也冻着冰霜。
筹备马场选址并不容易,虽说马场只是一个幌子——马场的实际经理人并不是他们,却也是从琅琊阁来,而他们在几日之后还要继续向北前行。那日本是遇上了些小麻烦,但海棠朵朵热心爽快,出手震慑了招摇撞骗的贼人。二人一见如故,便成了好友。
出了上京海棠并未随行,即便气温已经回暖,北牢关的山上仍有雪迹。许是琅琊阁的优良传统,几人脚程极快,出了北牢关则有人接应。那些便是神庙的人。
范婧自是花了两辈子才搞清楚,这座神庙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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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范婧再回到琅琊已经是两月之后了,只不过人是竖着走横着回来,对外只说是摔伤,行动不便。消息传入京都,范建便遣人来接她回府,同样来的还有范闲的亲笔信。
“姨娘说了,山里比不得京都,不便于养伤。”
“奶奶年纪大了,别回澹州给她添麻烦。”
“我把我造的轮椅给你用!”
得,范闲用竹棍沾墨写出来的字都比小范大人墨宝要好看上不少。
范婧到京都才知道,范建与范闲父子二人这两日正称病不出。可把她从门外扛回来的正是范闲。
“小范大人身体抱恙还能背我这么久?佩服。”范婧伏在范闲肩上道。由于她不幸摔伤的是腰,范闲走得极稳。柳姨娘和范若若正在外院张罗着下人将行李卸车。院子很大,范婧倒有些后悔没有走后门——后门到这进院子的距离倒是近些。
“那可不,你这一回来咱俩只剩老弱病残了,轮椅且不够分。”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再说了,要不是你旧伤复发我怎么有摔下来的机会!”范婧又要提量子力学来解释。
“话可不能乱说,从小到大你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赖我。”不过算算时间,大概和他在抱月楼揍范思哲的日子对得上。
“此言差矣,是你吐血我又不吐,”范婧眼神撇过池子里的水车,“你可以啊文科生,都会玩这个啦?”
范闲刚准备反击,便听到肩上的范婧朝不远处的王启年打招呼,背脊传来些许来自这个世上唯一和他血脉相连的人的震动,“王大人也在啊?”
“哎!不敢当范小姐的一声大人!”王启年作揖,“小范大人安排我带了些京都的糕点来,还有烤鸭酱肘,这都是江南吃不到的!”
下人正来来往往将范婧的东西往屋子里搬,而范婧被范闲安置在自己用锅盖改造的轮椅上,自己昨日坐着有些小,大小却正合适范婧用。靠背经过改造符合人体力学,主打舒适高效,只不过范婧如今框着一个固定器,倒也享受不到这个靠背的舒适了。
“这也太多,不若王大人带回去些,我现在转头都费事儿,到头来恐怕都要进小范大人的肚子咯。”范婧在固定器的支撑下梗着脖子,这东西出自师兄之手,支撑力强不易变形,还透气,有机会可以量产。
王启年自是半推半就地将东西打包些带走。
闹了这一通范婧才想到范建一直没有出现,“爹呢?”
范闲倒是对范婧这声熟稔的“爹”没有多诧异,即便她和范建并没有太多相处。“中毒了躺着呢,等晚上估计就代谢地七七八八了吧。”
“哦,”范婧对此更是毫不意外,只是想试着推动木轮椅,奈何一使力气便腰痛,便指挥范闲来推。
这时柳姨娘和范若若也走了进来,柳姨娘稍有不自在,说了些热情的客套话便去厨房看菜了。
范若若见范婧的“惨状”更是红了眼眶,一声“姐”马上就要呜咽着喊出声。
“哎别这样——”范婧赶忙制止,“范闲‘死’的时候都没这样,可千万别在我面前哭啊!”
“那不一样!”范若若解释道,“哥哥身手好,还有护卫。可你离家多年四处奔波——”说着范若若又要哭起来,活像一只小兔子。
“谁说我在外面过得就是苦日子了?”范婧笑道,又让范闲将左手边的第三个箱子拿出来打开,将里头的东西递给范若若。
“嚯!还是民谣的?”范闲惊叹了一下下。
“这是何物?”范若若接过那件乐器,此前未曾见过,却也不似琵琶。
“这是吉他,guitar~”范婧挥挥手,她并不会弹,但是乐器便是用来创作的,万变不离其宗。
范若若捧着琴摆弄了半天,又听范婧讲了些天南海北的见闻。不多时,范建便到了。日前为了装病范闲给他下的毒还有些影响,以至于他现在的嘴还泛紫。
范建望向厅内的几个孩子,不禁有些怔愣。
太像了,比画中还要像。若不是身旁俊美的年轻男子,还有一同说笑的自家女儿,范建怕是真的要以为是那人回来了。莫不是自己余毒未清——
“爹,您的唇色怎么发绀啊?”范婧惊叹道。
范闲哎呀一声,“我算好的剂量,明日就好了。”
范建倒是被这声清脆的“爹”吓一跳,随即敛了敛神色,如常交代几句,招呼几个小辈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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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景观规划极好。膳堂位于湖心,下人有规矩地撤到两旁去,留下堂内的一家人——除了避去北齐的范思哲。一张大方桌,摆了酒筷,菜也已经上了几道。
“今日是婧儿头次回家,这顿饭便是接风洗尘了。”范建脸上喜色虽多,但仍掠过一丝忧疑。
“是啊,京都不比澹州和琅琊,气候干燥,你有哪里不适应地便和我还有你哥说!”柳姨娘替范婧酙了酒。
“多谢姨娘,我那儿一切都好。”
也就是戌时初,天也才将黑。晚饭吃得并不多,范婧坐在院子里,望着暌违已久的、京都的星空。府外门廊檐下那四盏大红灯笼上,“范府”两个颜体大字依然如故。
世事沧桑,往日种种恍同昨日。可这一次,前面到堂屋的路程也不过几丈,她却觉得是那样遥远。她决定一个人走完这段路,即将纷至沓来的责难和难以逆料的谋局,这也需要完成最后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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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回到贤良祠,范建一直没有睡,他在慢慢梳理着思绪,准备坐到寅时直接进宫,以一个诚字去直面难测的天心和朝对。使他忧心的并非都察院的弹劾,而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这么多年来,范闲与范婧虽是远在澹州,但一举一动皆在京都眼底。日子越久,范建越是怕。五年前琅琊选中范婧,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了,范建回头,有些吃惊,也有些似在意料之中,走进门来的是范闲。这便是来找他商议明日朝堂之辩。
范建只是说,再不济也是将他们父子罢官革职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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