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从睁眼的那刻起,只有一把刀陪着她。
那是把钝刀,第一刀抹到胳膊上甚至出不了血印,只能留下极似血痕的锈迹。那刀有些年头,又重得很,她第一次握住粗抹布裹着的刀柄时,甚至抬了几下都没能举起来。
这着实不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能举起来的东西,但又是她必须带着的东西。她是乞儿,没什么人带,和那些看着就不好惹的同路人一起呆在废弃的庙宇里面,总算有个好遮风挡雨的地方。
范无救是年幼的女童,但带着刀,平日里强迫自己一言不发地蹲坐在角落,倒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但她往往有些迷茫,她总觉得自己理应窝在名为沙发的座椅上啃着薯片,却又在一次次醒来后看着昏暗无色的阴天,抱紧生锈的刀,往没有取暖作用的杂草堆里面挤挤,免得她冻死。
别人穿越都是皇胄贵族,怎么到她就这么惨了呢?她啃着馒头的时候还在想,说不定她明天还能等到个什么世子王爷来找她,说什么她是遗落在外的私生女,要接回去跟人宫斗的——毕竟她不甘于突然间获得的第二生以如此惨淡的方式收场。
可她没能等来想象中的人,只候来了一场饥荒。
她看着满地的死人与暴露的人性,挣扎而又恐惧,几次险些饿死在路边。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别人救了,些许是因为觉得一位十来岁的姑娘抱着把刀在路边死去,有些诡异而让人不舍吧。
她在半睡半醒间被人猛地喂了一口水,未作出反应的身体因刺激而咳嗽起来,她饿得很,几乎不情愿睁开眼,只是眯着缝,紧紧地握着手里面的刀。
他说:“你为什么要搂着这把刀?”
她回答:“我想活下去。”
那男人沉默了半响:“殿下命我来救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回答反问:“问人名字前,应该先自报家门吧。”她强撑着精神作出防备的态度,实际上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上辈子的名字有些模糊,这辈子她总是被疯丫头疯丫头的叫着。
男人顿了顿,“谢必安。”
她也一顿:“谢必安……?”她呢喃了两声总觉得耳熟,下意思地带出了另外一个名字,“范无救……”她也没有注意这一点,坚持着继续问:“是谁让你救我?殿下又是谁?”
“殿下之名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他是当朝二皇子便可。”
……
后来范无救有很多把刀,她一身轻装站在那金贵之人的前面,与名义上的义兄并排而站,归属于二皇子门下。
她的兄长是八品的剑客,她是七品的刀客,贯称双绝,以傲天下。
但她始终带着那把生锈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