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玉连环 第6章 却道人间欢娱少

赵觅湘解开了心结，又或许是明白了皇后话中的深意，也不再故意顶撞皇后，母女二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只是虽然如此，皇后也不能召苗心禾再入宫陪伴赵觅湘。

如今的形式对于皇后来说实在不大妙，公主的事情、连同去年秋日的太白星象的事情，朝野上下一致对她发难，要求太子监国。皇后虽然也有兄长刘美与平章事丁谓等人维护，但官家的态度却始终暧昧不明，也因此双方谁也不能将对方打倒，只得相互僵持，就连皇后与太子之间的气氛也有些怪异，赵觅湘便也不能常看到茂则了。

赵觅湘倒是曾经想再去见官家，可次次都被搪塞回来，难免有些失落，便不再去福宁殿了。如今她又没了玩伴，只好静下心来跟着皇后找来的女先生学习，一时间学问倒是大有长进，只可惜再大的长进此时也无人在意，这于她来说是进步，于其他人来说，不过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直到天禧四年的七月，周怀政密召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等策划谋杀丁谓、拥立太子、奉官家为上皇一事暴露，被官家下令处死，皇宫之上隐隐的阴霾才好像散去了一些。周怀政曾侍奉过赵祯，官家如此行径，像是给了皇后党羽一个机会，因此，先前那些主张太子监国的大臣们纷纷被贬，先前被排挤的寇准更是一贬再贬，直接被贬到了雷州。

赵觅湘也只是隐隐听说此事，雷州地处偏远，寇准年事已高，去了那里不知道要受多少苦，说不准性命也要丢在那里，虽说赵觅湘曾被他参奏过，但想到寇准要是因此丢了性命，实在是有些可怜，便又没了厌恶，反而在心底有些可怜他了。

赵觅湘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当初见不到官家，真的是周怀政从中作梗。

若说最为难过的，应当是赵祯。

周怀政以前服侍他，待他极好，每当皇后因他读书不用功斥责他时，周怀政总是会安慰与开导他，如同兄长一般，他也因此喊他“哥哥”，视作家人一般。如今母亲与“哥哥”相争，“哥哥”又丢了性命，他怎么能不伤心？

兴许是因为赵祯的伤心表现的有些明显，朝廷之中隐隐有人请求处置太子，怀疑他与周怀政等人一同谋害官家，好在太子少傅李迪即使提醒官家，他膝下仅有太子一子，若是贬斥处置太子，大宋江山危矣，这才息了官家想要罢黜太子的心意。

这东京之中，总是喜事来得快一些，那些不好的事情便时常被人们遗忘在脑后。

官家的病虽然没有痊愈，但也比先前重病时好了许多，加之先前修建的供奉先祖画像的天章阁建成，官家格外高兴，因此大宴群臣，还为三公主赵觅湘册封，称“熙宁公主”。

辽国官员为辽主上尊号，几日后又册封其子梁王宗真为太子，因此官家特意派遣使者前去算是道贺，却没想到辽主提出要为辽国太子聘娶熙宁公主，两国结为姻亲之好，岁币亦可减少一些。因此，原本和乐不少的宫中又压抑了许多，唯有公主本人并不知晓，一如往常。

群臣上谏，劝官家答应辽国，也可结两国之好，少些赋税，修养民生，官家却只是搁置一边，迟迟未曾回复。

一日，赵觅湘怀中抱着一个点心盒子，对迎面而来的张景宗道：“张先生，爹爹在吗？”

张景宗两手交叉，恭敬道：“在的。公主随我来。”

赵觅湘跟在张景宗身后进了福宁殿，只见官家正坐在桌边出神，手中还拿着一本劄子，连赵觅湘来了也没有反应。

赵觅湘有些奇怪，脆生生地喊道：“爹爹。”

官家这才回过神，将劄子合上，道：“圆子怎么来了？”

“膳房新做了荔枝膏与紫苏膏，味道香甜，我听人说爹爹近日里茶饭不思，所以带了这两道开胃的点心给爹爹吃。”

“景宗，给公主在我身边看座。”

“是。”

赵觅湘坐在官家身边，将食盒打开，用银勺盛了一块紫苏膏，道：“爹爹快尝尝。”

官家就着女儿的手吃了一口，夸赞道：“真是甜到人心里去了。”

赵觅湘嘻嘻笑道：“那就是了，我让人做了许多，唯独这一次做的好吃，于是就赶忙拿来给爹爹尝尝了。”

官家对上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心中却是格外苦涩，还是强笑道：“我们的熙宁公主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又有什么事来求爹爹？”

赵觅湘并未察觉，只是不好意思道：“确实是有一件事想求爹爹的。先前我犯了错，嬢嬢将我身边的双环赶出了宫，我不好问嬢嬢双环家在何处，便想求爹爹替我去找找双环，我想去看看她，向她道歉……”

官家对张景宗摆摆手，示意他去调取宫人遣送的记录，随后对女儿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可是你嬢嬢召来一直伺候你的那个丫头？”

“是，双环她待我很好，陪了我三年了，我也没有给过她些什么，可我犯了错却连累了她……我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赵觅湘垂着头，显然很是愧疚。

官家心疼地摸摸女儿的头，道：“女儿想见父亲，何错有之？”

赵觅湘不解道：“那为何他们还要弹劾我呢？”

官家想了想，笑道：“便是因为我们是皇室之人吧。官家是天命之子，公主是天之骄女，百姓便把我们当神仙一般看待，受着天下的香火，就要忘记自己是人，便要处处替那些为我们供奉香火的人着想，一举一动都要如圣人般，做天下百姓的榜样。”

赵觅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道：“那……那些大臣们也是如此，妻子要与他们相敬如宾、儿女要对他们乖巧孝顺，行为举止都要恪守礼仪，不得贸然亲近？”

官家哑然失笑：“他们自认是与我们不同的，食君禄，为君忧，他们所治是爹爹的天下，而不是百姓的天下，便不必为百姓立榜样了。”

“那做官家一点也不好，倒不如做大臣去了？我见那些来拜见嬢嬢的大臣妻子，穿得也未曾比嬢嬢差到哪里去，他们的女儿都能靠在母亲的膝上、能与兄弟姐妹随意玩耍……”

官家笑了笑，将女儿搂入怀里，道：“是这样，不过这话不能与别人说，也不能叫他们听见了，只是爹爹与圆子的秘密，知道了吗？”

赵觅湘应声道：“知道了。”

不一会儿，张景宗便回来禀报，原来双环被逐回东京家中后，没多久便嫁人了，恰好宫中有双环的同乡，得知双环是嫁给了一户姓梁的人家，赵觅湘一时间有些坐不住，想要出宫去亲自看双环。

官家见女儿按捺不住，对张景宗道：“去备些东西，今日我与公主一起出宫。”

赵觅湘有些诧异，随后又惊喜道：“真的吗？爹爹能与我一同出宫？”

“自然是真的。”官家宠溺地捏捏女儿的脸颊，道：“今日我们是出宫视察民情，而非纵情玩乐，公主知道了？”

赵觅湘笑嘻嘻地应声道：“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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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却道人间欢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