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就开开门吃一口吧。”
“公主,快开门……”
赵祯走了过来,见几个面生的宫人在外面守着,不由一愣,随后问道:“双环呢?往日都是她来伺候公主。”
几个宫人这才看到赵祯,立刻欠身见礼,其中一个道:“双环前几日便被逐出宫了,任都知说是没能看好公主……公主不准奴等进去。”
赵祯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她这几日都没有用膳?”
“是。只是前几日要了些浆洗的东西……”
赵祯垂下眼睑,随后道:“你们各自离开吧,我来劝公主。”
茂则上去接过放了吃食的托盘,几个宫人虽然惴惴不安,但也只能各自离开。
赵祯凑近房门,道:“圆子,是六哥来了。你不要赌气了,我让他们都走了,又让茂则带了点心来,你偷偷吃一些,没人知道的。”
房里没有动静。
赵祯又四处打量了一番,接着道:“外面除了我和茂则,没有其他人,快开门……”
他劝服的话还没说完,门栓被人挪开,木门小小地挪了一条缝,只露出赵觅湘的一只眼睛,她打量了周围一番,突然伸出了手,手中还有一套内侍的衣服。
赵祯有些疑惑地接过衣服,那木门砰地一声又合上了,赵祯伸手去推,门栓已经重新放好。
赵祯推门无果,只好停了下来,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略有嘶哑的声音:“这是我答应还给茂则的衣服。”
赵祯微微一愣,与无措的茂则对视一眼,随后凑近门道:“圆子,别和嬢嬢赌气了,嬢嬢那日做也是有原因的。”
屋内始终没有传出声音,赵祯无奈道:“朝中一直有人对嬢嬢心生不满,尤其是寇平仲,爹爹如今身体还不算大好,事务都是诸位宰相处理……若是……”
赵祯将自己得知的原委一一说清楚,却始终没有听到赵觅湘的回应,只好让茂则将吃食放在门口,带着茂则离开赵觅湘的寝殿。
茂则怀中抱着衣服,始终有些放不下赵觅湘,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门又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公主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有泪。
因着赵觅湘扮作小黄门跟着赵祯偷偷溜进福宁殿,官家与大臣们争论不休,原本要定下的封号也未曾下旨。
转眼间已经到了中秋,官家身体已经大好,差人去给三公主拟封号,宫中更是一片喜气。赵觅湘也不再绝食,每日乖乖进膳,皇后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因此中秋宴办的更加热闹,宫人们更是领了不少赏钱。
不过三公主因着身体还未恢复,并未出席,只是继续静养着。
不曾想中秋过了,突然天生异象,太白昼现,顿时引得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官家遂命司天监之人占卜,不曾想得出一个“女主昌”的结果。
官家宠爱皇后,本是不在意的,可身子上的病到了冬日又愈发重了,加上王钦若留下的一些人煽风点火,说是这与武周之乱前的星象相同。
唐太宗便是因为未除掉武则天而导致后来的武周之乱,皇后刘娥还未入宫前,太宗皇帝便极力反对,为官家聘娶了潘皇后,可如今刘娥做了皇后,与那武则天越看越像……大有若是官家不除掉皇后,必要重蹈覆辙。
官家也不得不忧虑起来,平日里也不再去坤宁殿,反而常去杨淑妃殿中,便连年节时也未曾去坤宁殿过夜,惹得后宫人心浮动。
杨淑妃自然也听说了这事,偶尔也会为皇后说上几句:“这太白主杀伐,天神之意兴许是说今年辽国西夏都比不过咱们大宋……再说这钦天监也并非事事皆准,官家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再说了,皇后娘娘对于官家的心意,莫非官家不知吗?”
官家依旧是忧心忡忡,道:“你不懂……”
只是杨淑妃与皇后关系甚好,有的话也不能与她说,官家也只得独自郁郁寡欢。
内侍周怀政时常侍奉官家,一日忽然听他自叹:
“皇后跟随我多年,帮着我处理了这么多事务,只怕是早就不想松手了啊……”
周怀政也曾侍奉赵祯,感情甚笃,闻言心中一震,随后道:“若是官家愿意,随时可以收回皇后手中的权利。”
官家却摆摆手,道:“皇后聪慧,处理政事也很是妥当,不能折辱了她。”
周怀政思虑片刻,道:“太子尚且年幼,还需要悉心教导,官家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不如交由太子监国,皇后从旁辅导,指点太子,既锻炼了太子,又不伤了皇后娘娘。”
官家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容我再想想吧。”说罢他便摆了摆手,让周怀政退下了。
周怀政应了一声,这才退了下去。
赵觅湘这几日身体好了不少,便想着去福宁殿探望官家,冬日寒冷,宫人们侍候着她多穿了好几件,这才带她来福宁殿。
赵觅湘刚到了福宁殿前便看到了周怀政,出声道:“周哥哥。”
赵祯以前常这么喊周怀政,以表亲近与喜爱,因此赵觅湘也跟着喊,若是以往,周怀政早就赔笑着说不敢了,今日却一反常态,露出有些紧张的神色,道:“三公主是来找官家吗?”
赵觅湘先前饿了快小半个月,瘦的有些脱相了,后来却是怎么补都补不回来,一双眼睛大大的,看着让人我见犹怜,她笑了笑,脸上那个酒窝都变浅了不少:“是啊,前几日爹爹还去看我,这几日听说爹爹身子不大好,所以我也叫人做了点心来看爹爹。恰好我还有一件事要求爹爹……”
周怀政温声道:“官家正在批劄子,恐怕不方便见公主。”
要是换了以前,赵觅湘才不在意这些,可自从上次被皇后训斥、赵祯规劝过,她也明白了不少,只好道:“那这些点心劳请周哥哥为我送给爹爹,叫爹爹不要太累了。”她说罢,身边的宫人走出来将点心盒子递了出来。
周怀政接过那雕了花的漆木盒子,躬身道:“公主一番孝心,官家必然感怀欣慰。”
赵觅湘抿唇笑了笑,带着宫人们转身离开了。
周怀政目送着她离开,四处打量,见并没有其他内侍,这才快步离开。待到他回去,徒弟正在屋里伺候着,见他拿了个如此精致的木盒进来,不由有些诧异,道:“师父这木盒是哪里来的?”
“三公主送来给官家的。”
徒弟更加吃惊,道:“三公主?那怎么师父拿来了?”
周怀政沉声道:“官家有意收回皇后的权利,三公主毕竟是皇后亲生,难保不会倒向皇后那边,断不能让她来福宁殿,你叫下面的人都注意一些,不要让公主随意来见官家。”
徒弟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道:“三公主年纪还小,能懂什么?师父未免太过谨慎。”
“你懂什么?皇后如今权势滔天,前朝还有刘美、丁谓等人倒向她,太子如今年纪尚小,官家的病却不见好,若是……太子岂不成了皇后手中的提线木偶?要是她也行了武周之事,太子如何?”周怀政瞥了徒弟一眼,冷声道:“嘴巴给我紧一些,不要出去胡说。”
徒弟连忙应了一声,却又道:“要是公主向官家问起了这盒子可怎么办……”
“公主自幼便大手大脚,定不会在意这样的盒子。”周怀政见徒弟盯着那盒子,挥挥手道:“你想吃便吃吧。”
徒弟嘿嘿笑了一声,立刻打开了盒子吃起了赵觅湘精心准备的点心。
“阿嚏!”
白玉是皇后重新为赵觅湘安排的宫人,见她打了喷嚏,劝道:“如今还是初春,天气寒冷,公主还是不要在外面受冻了。”
赵觅湘不说话,只是坐在秋千上晃了晃,前额倚着绳索,若有所思。
白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她生了病,忽然看到赵祯身边的茂则捧着什么从宫道上过去,急忙喊道:“张先生!”
茂则听到有人呼喊,见是赵觅湘身边的白玉,微微一愣。
白玉迎了过来,对茂则小声道:“张先生,这么冷的天气,公主却不愿回去。我们这些奴婢说话公主不愿听,有劳先生帮帮我们了。”
茂则微微颔首,走了过去,向赵觅湘见礼,道:“公主。”
赵觅湘抬眼瞧着他,抿唇笑了笑,看着格外乖巧,她问道:“茂则,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茂则垂首道:“太子喜爱的那支湖州笔坏了,我便去为太子寻了几支。”
“原来如此。”
茂则见她出神,道:“公主为何在这里坐着?初春天气寒冷,若是染了风寒,官家与娘娘该心焦了。”
也不知怎么,赵觅湘忽然流了眼泪,委屈道:“今日我去给爹爹送点心,爹爹竟然不许我进去。”
白玉吓了一跳,急忙给赵觅湘擦眼泪,却被赵觅湘推开了手。
茂则出声道:“官家亲自这样说的?”
赵觅湘哭着摇摇头,道:“是周哥哥和我说的,肯定是爹爹不想见我才这样嘱咐周哥哥的。我听人说那日之后,那些大臣们与爹爹狠狠吵了一架,嬢嬢说的是对的,是我太不懂事……现在连爹爹也不喜欢我了。”
茂则见她哭得委屈,加上她现在纤细柔弱,仿佛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便将手里放着笔的木盒搂在怀里,半蹲着身用袖口为她擦泪,道:“公主这样可爱的女儿,官家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呢?”
赵觅湘抽抽搭搭地问道:“真的么?那爹爹为何不见我……”
茂则垂眸想了想,道:“许是官家正在休息,周先生怕扰了官家,所以才对公主这样说。”
赵觅湘听他说完,拉着他的手轻声问道:“当真吗?”
茂则点点头,随后道:“定是如此,公主也不要哭了,若是将脸冻着,官家知道要心疼了。”他见赵觅湘还不动作,笑道:“茂则给公主推会儿秋千吧,公主尽兴了也要回去好好修养,早些丰润起来才是。”
赵觅湘已经收了哭容,嘟囔道:“好吧……”
茂则将笔盒递给白玉,绕到赵觅湘身边,这才轻轻地推动秋千。
赵觅湘被他推着摇晃,心情也轻快了不少,不由道:“茂则,再推高一些!我快要看到坤宁殿了!”
茂则温声道:“公主不要调皮了,这秋千推高了太危险,若是摔了公主怎么办?”
赵觅湘转了转眼睛,撒娇道:“张哥哥,好哥哥,推高一些嘛。”
茂则原本落在她身后的手颤了颤,随后还是绷着声音道:“不可。”
他虽然极力自持,但耳尖却还是有些发红,惹得几个宫人暗中偷笑。
任赵觅湘怎么催促,茂则始终不愿意用力推她,她只好道:“算啦算啦,我不玩了。”说罢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道:“茂则,你也快些回去吧,替我向六哥问声好。”
她见茂则还在那里站着瞧着自己,走过去晃晃他的手,道:“怎么啦,还要我叫你哥哥才回去吗?”
茂则急忙低下了头,道:“茂则不敢。”
赵觅湘见他这样却是来了兴趣,连声道:“哥哥,好哥哥——”
她这样一叫,茂则急忙告退,倒像是被赵觅湘臊走了,落荒而逃的样子惹得她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宫人们见她久违地露出笑容,心中也安慰了不少。
因为还要更新另一篇,所以这篇更新不定,大家多多包涵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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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空自倚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