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玉连环 第4章 误入争斗中

皇后为赵觅湘找了一位女先生，每日教赵觅湘一些诗词，还会为她讲读《女训》，只是赵觅湘对此没什么兴趣，只是课上听听，课下便跑出去玩了。

皇后倒是想教训她，可是官家护着，最后不得已只能随她去了。

转眼间便到了中秋，官家大病初愈，为了庆祝，皇后特意命下面的人精心准备了宫宴，宫人们也被允许精心打扮，阖宫上下都是喜洋洋的。

苗心禾因着中秋回家与父母团聚离宫，赵觅湘一个人总觉得无所事事，便时常去找赵祯，赵祯这几日虽然有课业，但也轻松不少，只是需要常去官家那里聆听教诲，赵觅湘也跟着去了一次，可没多久就遭人弹劾，说她身为公主却分外狂妄，与皇太子不分尊卑，还偷听官家与太子议事，应当严加管束。

官家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应了几声便不再提及，反倒是赵觅湘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未曾做错什么，原本只是随意跟着去了一次，因为这件事，反而总是闹着要跟赵祯一同去。

赵觅湘探头探脑地进了茂则屋中，见他在那里侍弄窗边的花草，出声道：“茂则！”

茂则微微一愣，不由诧异道：“公主怎么会来？太子不在吗？”

彼时他还不是未来官家身边的红人，屋子逼仄狭小，显得东西如何摆放都乱成一片，仅能用一小扇屏风来隔断内外。她却是一袭鹅黄纱裙，娇憨矜贵，他在她面前总有些说不出的窘迫。

赵觅湘急忙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无人看见，这才走了进来，道：“我是偷偷翻窗溜出来的，来找你的。”

茂则愈发疑惑，只是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公主……茂则这里太乱，还请公主不要在意。”

赵觅湘也是第一次进宫人的屋子，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听到茂则这样说，急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这里挺好的。”她凑到那盆花边上，道：“这是……鹅毛玉凤兰，我可喜欢这花了，像是小雀儿一样生着花瓣似的羽毛，虽然娇嫩了一些，可是开出的花很美，嬢嬢也喜欢呢，说是这花高洁淡雅……”

她说的很认真，茂则也立于一旁不说话。

“哎呀，我又自说自话了……”赵觅湘忽然反应过来，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她下手很重，茂则看着都有些痛，急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只觉得像是摸到了一段羊脂玉，冷然而又细腻，可他又觉得烫了，急忙松开手，道：“茂则失礼，还请公主责罚。”

赵觅湘却不以为意，道：“没事啦，我是想问茂则，你这里有内侍的衣服吗？”

茂则微微一愣，道：“自然是有的，公主要做什么？”

赵觅湘不答，只是笑嘻嘻地问道：“有我能穿的吗？”

茂则更加惊诧，道：“公主要穿？”

赵觅湘点点头，道：“是啊，我听说那些大臣们弹劾我，本来我只是恰巧和六哥在一起，他们却抓住这一点不放，让爹爹难堪，既然如此，我就扮作小黄门随六哥进去，这下他们总不能得理不知道了吧。”

“这……”

赵觅湘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好茂则，就借我穿穿嘛，之后我让人洗好了给你送回来，好不好？”

茂则无奈，却又对上她明亮清澈的眼睛，只得拿了衣服出来给她。

赵觅湘嘻嘻一笑，道：“谢啦。我去找个地方换上。”

茂则连忙拉住她，道：“公主若是不嫌弃，就在茂则这里换吧，否则被人看到……不好。”

赵觅湘想了想，道：“还是茂则想得周到。”说罢就躲到屏风之后，想必是去换衣服了，茂则急忙将窗户合上，走出屋外守着，以免叫其他人看到。

不一会儿赵觅湘就换了衣服出来，眉清目秀的样子看着倒是有几分像内侍，只是她不会绾发，依然只是梳着两个环髻，她摸了摸发髻，道：“茂则，你会梳发吗？”

“会一些。”

赵觅湘将背后给他，微微侧过头，道：“帮我梳一下吧。”

茂则闻言拿起角梳伸手帮她梳发，她的发好似一条缎子，光滑柔顺地垂在脑后，乖巧听话。赵觅湘站在那里把玩着手上束发的丝带，轻轻地哼着什么歌谣：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

茂则为她重新梳好发髻，她转过身来，学着茂则平日里的样子行礼道：“见过张先生。”

茂则急忙道：“公主又闹茂则了。”

赵觅湘见他慌乱，于是嘻嘻笑了起来。

过了午后，赵祯果然去福宁殿官家那里听事，还有几位参政知事恰巧也在，赵祯还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妹妹，只是在那里与官家等人交谈。

赵觅湘本是午睡的时候，却偷偷跑出来找茂则，现在自然是忍不住地犯困，站在赵祯身后摇摇晃晃的。

福宁殿中的人自然都看得一清二楚，却又不敢出声，唯有赵祯未曾察觉，只是奇怪众人为何总是看向他身后。

茂则见她这样，心中也十分焦急，却又不能出言提醒。

窗格缝隙吹进一阵风来，赵觅湘精神了不少，却蓦地打了个喷嚏，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赵祯回过头一看，竟然是赵觅湘一身小黄门的打扮，此时正伸手揉鼻子呢。

那边几位大人已经忍不住道：“这小黄门礼数大失，实在是过分！还请官家责罚，以免在宫中形成不正之风。”

官家尚且未认出赵觅湘，只道：“按照宫规下去领板子，赶到尚衣库去，不许再跟在太子身边侍候。”

赵祯既怕眼前这几位昔日未曾弹劾过赵觅湘的大臣知道实情之后对她心生恶感，又怕赵觅湘真如同寻常宫人挨了板子，急忙道：“爹爹，这小黄门年纪尚小，平时一向乖巧，今日怕是犯了迷糊，还请爹爹不要责罚她。”

“太子身为东宫之主，不可姑息纵容这样的行径啊！”

赵祯又气又急，还未说什么，只见张景宗挥了挥手，让人将赵觅湘带出去受罚。

赵觅湘眨眨眼睛，急忙站出来，道：“你们敢吗！”

几位大臣不知道，可官家怎么会听不出女儿的声音，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原本要押她去领罚的几个小黄门也不敢动作了，犹豫不决地看着张景宗。

赵觅湘抬手摘了发冠，柔顺的长发披了下来，赫然是一个美人坯子。

她挺挺胸膛，显然是极为自信，道：“是我，三公主。”

几个大臣吹胡子瞪眼的，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官家见女儿这副打扮，新奇极了，招手叫她到自己跟前来，道：“你怎么这样打扮？”

“我想爹爹了，可是先前听说有人弹劾我总是缠着爹爹与六哥，没有遵守公主的本分。我便想着装成一个小黄门来福宁殿，只要能看着爹爹和六哥，我就心满意足了……”赵觅湘说着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这才被人发现了。”

官家被她的话逗的哈哈大笑，随后对几位大臣道：“这是朕的三公主，皇后所出，一向精灵古怪，朕喜爱的紧。”

平章事丁渭见其余人都不说话，而官家脸上也不好看，立刻道：“公主天人之姿，活泼开朗，无怪乎官家放在心尖上疼爱。”

官家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道：“正是。过几日朕会差人为公主拟封号，昭告天下才是。”

张景宗亲自搬了椅子请赵觅湘坐在官家身侧，福宁殿内也不方便继续交谈政务，不一会儿大臣们边各自离去。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公主未出嫁者不允封号，赵觅湘年纪尚小，却得了封号，实在是逾矩行为。

不过官家在公主出生时便要封赏，只是皇后及时劝阻，害怕折了公主的福气，官家才作罢。

如今公主已经平安长大，官家自然迫不及待想要封赏公主，加之刚才几位大臣针对公主，官家也有些许不愉，才与大臣们针锋相对。

皇后也听说了这件事情，竟然亲自跑到福宁殿来，此时官家正与两个儿女一同用晚膳，皇后眉目含霜，先是向官家行礼，随后道：“觅湘，你过来！”

她的语气格外低沉，赵觅湘从未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只好走过去问道：“嬢嬢，怎么……”

赵觅湘话还未说完，皇后已经抬起手打了她一巴掌，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福宁殿内回荡，所有人脸上都挂着诧异的表情，却又不敢说话。

官家也是一愣，随后急忙起身道：“皇后，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动手打了圆子！”

赵祯愣愣地看着皇后，从未想到她会这样对待赵觅湘，与以往的慈爱形象全然不同。

“她是公主，不是皇子，六哥儿来福宁殿听政就罢了，她一个女娃怎么能如此行径？”皇后凤容带怒，狠声道：“这若是传出去了，为天下人效仿，岂不是坏了三纲五常，致使天下不稳？”

赵觅湘脸上烧得滚烫，还未从刚才的那一巴掌中回过神来，脸颊更是火辣辣的疼，眼泪却比神志来得更快，她抽抽搭搭地说不出话，泪珠子却是止不住地落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平日娇贵公主的样子。

茂则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一阵抽痛，怜惜小公主小小年纪又是骄傲肆意的性格，却被皇后当众这样“折辱”，必然伤心坏了。

赵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嬢嬢，圆子只是不懂事罢了……”

“不懂事？她如今多大了？还是不懂事的年纪吗？”皇后见官家似乎还要说什么，道：“我自然与官家一样疼惜圆子，只是她将来总要出嫁，该明白的就要尽早明白，不能再肆意妄为，否则将来传出去，便是皇家教养失职，叫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官家啊？”

她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官家不好再说什么，赵祯也只得不再言语，唯有小公主的抽泣声不绝于耳，宫人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听她的哭声不由神色哀戚，却只能各自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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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误入争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