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师哥是不能变成丈夫的 第9章 第 9 章

昨天还和他一起看星星。靠着他，絮絮念着喜欢。宽慰他，一定会有他们的未来。

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万军压境面不改色，对一切事情心中有数，冷静已经刻进他的骨子里，不然，他怎能护她这么久。

方才她扑上来的时候，他理应回头，渊虹应从手中飞过，直接封喉暗处的敌人，一切的一切皆行云流水，意料之中，可是他没有。

她的拥抱用力而坚韧，含着最深沉的眷恋，她在祈求他，不要回头看。她又在挽留他，不要离开她。

「总是师哥保护我，总有一天，我来保护师哥。」

稚嫩的孩子说着脆生生的话，给他包扎着伤口，心疼得无以复加。小小的她往伤口上轻轻地吹，小声又坚定地说：我来保护师哥。

她做得很好。

她的眼角含着泪，嘴唇却上扬，在浅浅地笑。抚摸她的脸颊，手心的温度渐渐消失，他不由在想：被打伤的时候，有没有很痛。

笑容伴随呼吸消散，永远定格在他的记忆中。他一遍遍地，一遍又一遍，擦干她的眼泪，拭去她嘴角的血，这张脸仿佛永远看不够，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决心看一辈子，一辈子很长，沧海桑田，浮生千变，儿时种下的桃树能获知命春秋，他曾想过无数次未来的光景，每一个美好宁静的日子里，都有她的影子。只是没想到，她的一辈子，竟然这么短。

小庄让他拾起剑，嘲讽他是优柔寡断的懦夫，从前为了应儿放弃鸿业，如今因为应儿失去战意。小庄永远不会明白，他也疲于解释，解释再多也没有用了。人死不能复生，灯燃尽，就灭了。

他凝望她干干净净的脸，目光深深吻了她的额心，他把她抱起，轻轻放在空旷安全的地方，起身前的那一刻，他心中默默对她道：

应儿，师哥带你回家。

——师哥带你回家。

她最喜欢这句话。

他从不食言，这是第一次，实在是运气不好，此生难忘。愤怒和遗恨无法控制，剑气肆意狂掠，从前引以为傲的能力，如今心中空空荡荡，再填不满。

小庄说：“看来你这些年没有荒废，比之前更强了。”

他被渊虹逼至角落，逐渐显得力不从心，招式没有变化，速度已跟不上他，剑尖一挑，鲨齿落地的铮响萦绕在旁。

手下的人一瞬间的惊诧，随即是愤怒，再然后，是挑衅地靠近，他料定他这个师哥不会杀了他。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

他这一刻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做到这样地步。

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卫庄满意地欣赏他眼底的哀恸，他盯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声音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师哥，一个从小到大缠着你不放的人，一个时时刻刻恨不得贴在你身上的人，一个不知廉耻清高孤傲又永远在碍事挡道的人，你不想她永远消失吗？”

“她的人生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会跟在别人身后做一株软弱无能的蒲柳，我生来最厌恶这样的人，师哥，她执迷不悟，你难道不清楚吗？”

刺耳的话扎在他心上，他想回去捂住她的耳朵，不要听，小庄在说谎，不要听，其实他也很难过。

“死了最好，死了干净，再碍不了眼，挡不了道。”

“师哥，是她自己选的死路。”

生平第一次，他对师弟下了死手。

鬼谷纵横，留下来的本应只有一位。是他质疑规则存在的本身，避开了那场注定的战争。这么多年他从未后悔违背师傅的旨意，认定不公正的事实，他只相信心中的真相。

不公正的世界，荒谬绝望的世界，到底希望在哪里。

哪里可以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哪里可以安抚伤痕累累的灵魂，哪里可以让所爱之人永乐安宁，让心爱之人不再哭泣。

不要受伤，不要难过，不要哭了。

沉疴旧疾抵不过滥用的真气，一个接一个爆发出来，身上添了数不清的伤痕，眼前渐渐出现虚弱的重影，他忽然看见她在小庄身后笑着对他招手。

也就是在这恍惚的一瞬间，局势逆转，渊虹残断，他败了。

真气逆流截断，严重者爆体而亡。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想，她那时候也这样难受吗。

她怕疼，真这么难受，该怎么办。

他不能替她分担痛苦，眼睁睁看她滑落，只能接住一具冰凉的躯壳，他倾心了半生的灵魂，已随着风和太阳去往遥远的地方。

她在他不远处睡着了。很安静，再大的风雨也闹不醒她。端木姑娘奔过来救他，保住了他残留的生命。那个遥远的地方，他没有资格去。

兰儿在他身上哭得伤心害怕。天明目睹了她的离开，悲痛大哭，眼泪止不住地掉。他已经不能动弹，不能给他们擦眼泪，不能像她一样安慰他们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养大了就随他们去吧。」

「多大？嗯……至少，至少十六岁，十六岁吧。」

「我离家的时候，也是十六岁。」

她和他约定的未来，是沉重的责任和枷锁。在此之前，他不会离开。他会守着她留下的痕迹，等着她来接他。

她与他的手只有一步之遥，在艰难碰到她的一瞬间，他颓然闭上了双眼。

她会不会生气，转过身不理他，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那身影越来越瘦，越来越纤细，最后病态得像一片落叶，被风毫不留情地刮走。

应儿……师哥带你回家。我们回去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再也没有打打杀杀，再也没有别的人事，来打扰你和我了。

他要赶快醒过来，他不能沉溺在悲伤中太久。还有人需要他的保护，她所珍爱的一切，他要替她好好守护。

兰儿和天明是希望，延续了他们的过往，传承至今后的希望。他想要的乐土，她想要的安宁，他们畅想过的未来，孩子们会替她去看。

在此之前，他想再看她一眼。

他想再抱一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