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风吹拂]如月之恒 第6章 暮色

我到区营运动场太早，高估了这群人的速度；书又没有带来，于是无所事事地蹲在操场里拔野草，可怜的足球草坪缺乏修缮，野草挤占了草皮的生存空间，现在只能被我揪成斑秃。

竹青庄众人抵达时，我拍拍裤子站起来，走向清濑灰二。他向我点点头，扫了一眼我被青草汁染绿的指甲，露出他惯有的、精神气十足的微笑：“晚上好，小律！等很久了吧？”

“刚来不久。”我说，“这里的塑胶跑道材质还可以，就是草坪太久没修剪。下次我带割草机来。”

“好，那就多谢了。”他点点头，把计时器递给我，然后转过身，向竹青庄众人详细讲解今天傍晚的训练计划。我接过来，反复操作几次，熟练地唤起高中时期给他和藤冈一真计时的肌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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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跑步。准确地来说，我从来没有过像清濑灰二一样跑过步。不过，体育课那种程度还是跑过的，高中耐力跑也不至于在班级女生里垫底；我现在一周游两次泳，上大学之后拧仪器螺丝甚至拧出了一点肱二头肌，平时遇到需要搬重物的时候，力气也能当半个男生用。

不过在即将到来的夏天，穿短裤的时候，总会有人好奇地问我：“你为什么只穿了一只长筒袜？”这个时候我会告诉他们：不是单只长筒袜，是护具。那是我曾经试图过奔跑，而留下的一点痕迹。

这要追溯到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升入高中后，清濑灰二准备走体育特长的到路，大量的时间花费在跑步上。藤冈一真是他的队友，因为这个原因，我也和他熟悉了起来。

他们在训练后，会并肩在乡村小路上跑两个来回。我在漫长的等待中，不仅作业写完了，连第二天的课程、接下来一周的课程都已经预习结束，实在是非常无聊。一般来说我会找几本书来读，有的是关于科学的，有的是普通的古典小说，有的是闲书漫画。终点是学校，这是因为藤冈一真是住宿生；当我在路灯下看到两人并肩跑回操场的身影时，我就会收拾东西下楼，和清濑灰二一起回家。

路上不总是有灯，但萤火虫会照亮道路。以防蚊虫叮咬，我会拿着驱虫水对着我俩一顿狂喷，然后慢慢地走回去。一般我在他家吃晚饭，清濑阿姨的手艺算不上好，不过对我来说一顿热饭已经很难得；吃完饭，我会和他一起温习今天的功课，然后一边指导他写作业，一边接着看我的闲书。结束之后，基本上就到了该体育生睡觉的时间。我对叔叔阿姨告别，清濑灰二把我送到一墙之隔的隔壁，彼此摆手说明天见。我推门，关门，开灯，洗漱，关灯，换衣服，睡觉。

有一天，在他们还没回来的时候，我目视着血红色的夕阳，突然想要跑步。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想要弄明白某个问题的答案。

然后我下楼，换上运动服和运动鞋，在操场上跑了两公里。我本身就是体力比较好的类型，社团被朋友拉进选的是排球社团，基础训练虽然半吊子，不过身体状态还行。由于这个原因，第二天也不至于浑身酸痛，但确实没什么力气，咬着牙又跑了两公里。第三天好了一些，两公里。第四天三公里，第五天三公里，第六天三公里，第七天三公里结束后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跑了一公里。

自那以后，我保持着每天至少跑三公里的频率；有时候作业多，下楼晚了一会儿，清濑灰二回来的时候我还没跑完；他会过来和我一起慢跑。

其实挺无聊的，因为我的速度对于他来说就是蜗牛爬，而且不像一起回家，在跑步的过程中我也没有说话的余裕。但他在夜色中的神情总是显得很放松、很高兴，有点像和藤冈一起跑步的时候；我猜想也许这种超低强度的跑步被他当成了一种休息。然后我们一起做拉伸，我也懒得换衣服，直接和他一起穿着运动服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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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天空，和现在是同一个颜色，像是浓茶似的，深褐和漆黑互相晕染着，繁星逐渐从大气层中显露出来。

我一边想着几年前的往事，一边一圈圈地数着十人奔跑的圈数。天色渐晚，我必须打起精神，才能看清楚到底是谁从我面前跑过。所有人都跑完时已经很暗了。我把手机的电筒打开，借着手电筒的光，把时间抄录到清濑灰二的笔记本上。大家一齐伸头来看自己和他人的时间，清濑灰二趁机开始画饼：“以第一次来说，这样的成绩还算不错。我果然没看走眼……”

我一心两用地看手机，快速回复导师的邮件。我的毕设也已经开始了，得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为什么我现在不在实验室。

“小律。”我突然听见清濑灰二叫我，于是抬起头盯着他。这家伙算上热身根本跑了不止五公里，现在像没事人一样。他又露出那副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说：“也辛苦你帮忙来计时！一会儿来竹青庄吃饭吧？”

“不了，我要回学校。”我对他这种邀约有百分百抗体，断然拒绝：“我会吃饭，实验室的后辈给我带了麦当劳。”

阿雪咳嗽了两声。清濑灰二只当没听见，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不要通宵。”

“我要是每天都通宵的话根本活不到现在吧。”我说，“好了，我走啦！大家再见！如果灰二太过分就给我打电话！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趴在一边的王子气息奄奄地吐槽道：“……在说什么啊。”

我听见清濑灰二在我身后很快活地说：“好好，现在回去吧——回竹青庄也要用跑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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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