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诈”玩家手册 第2章 深水之地

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富庶的城市。

许星如翻遍了10具棺材，尸体都穿着粗麻质地的衣服，且保留原样，极少染色。

可她走下山路时，却发现连路边采药的人都穿着淡蓝色的细布衣。

这是生产力的一种表现。

证明深水城的人均收入较高，居民幸福指数也不错......初来乍到，许星如决定从路人入手。

先探探口风，熟悉一下环境。

“这是猫尾草吧？”许星如假装感兴趣，凑上前。

蹲着的女人停住了，没看她，不着痕迹地捂住了鼻子。

许星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套着捡来的裹尸布，背上伤口化脓发臭，看上去几个月没有洗澡。她现在约等于一个移动的生化武器。

许星如贴心地挪开了一点，移到下风口。

“这是幽灵草。”女人松开鼻子，深呼一口气说，“你最好离它们远点，走路中间。”

许星如看过去，椭圆形叶片、浅杯状花萼......这种形态明明就是猫尾草。但再凑近一点，那灰色经脉下突然伸出一只小花。

不，不是小花。

明明长在避风处，这些“小花”却在微微颤抖，它们不停蠕动，吸吮着空气，就像嗷嗷待哺的幼鸟。

“再靠近一点，它们就可以饱餐一顿了。”妇人沙哑地笑了。

许星如立刻起身，躲到路中间。

搞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她最好听劝，别碰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只见女人从包裹里取出一把银剪，和一块鸡肉。

她将鸡肉吊在幽灵草的上方，顿时，草灰色的经脉被拉长了数倍，无数“小花”张开了吸盘，疯狂向上够着。

也在这时，经脉露出了粉红色的根部。

“咔擦——”

手起刀落。

女人剪下了一整根灰色经脉，一瞬间，所有的“小花”都失去了活力，变成焦黑色，无力地瘫在地上。

“这是治疗药剂的原料，冒险者。”女人将草药装回口袋，说，“我闻到你的伤口了，给你个优惠价？”

女人朝许星如转过身，却在看清她长相的一刻愣住了。

怎么？

我长得很吓人吗？

许星如不解地挑挑眉。她莫名其妙来到异世，身体似乎也换了，她至今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你是......一个半卓尔？”女人问。

“什么？”

半桌耳，这是什么东西。

“别装傻了。”妇人有点生气。“在深水城，没人会歧视你的种族，也没人管你的杂交爸妈。”

杂交，爸妈。

许星如隐约猜到一点，“卓尔”应该是个种族，这具身体......或许是杂交结合产生的后代。

她试探地回答：“没错。我的爸爸是个人类，妈妈是个卓尔。”

“是一‘位’卓尔，孩子。别用同样的方式称呼你的卓尔母亲。”

猜中了。

而且卓尔比人类更高级？许星如想，这世界还有种族鄙视链的，人果然到哪都是一个样子。

“要我说，你的母亲自甘堕落。”妇人有些不屑，合起包裹。“我没办法按优惠价给你了，一株1金，要不要？”

“我现在还没有钱......可以赊账吗？”

“赊账？”女人张大的嘴足够塞下两只青蛙，“我最讨厌和你们冒险者做生意，今天还在深水城，明天就跑路了。今天还活着，明天就死了，我总不能到死神那儿找你要债！”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摇摇头要走。

不是。

你也太乌鸦嘴了吧，这背伤不会致命吧！

许星如连忙拉住她。

下一秒。

两人手腕接触处，一条光带出现了。一头缠在自己手腕上，一头缠在女人手腕上，像某种草本植物的须根。

“这是什么？”许星如盯着手问。

女人狐疑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腕，认定了对面是个疯子——大白天穿着裹尸布到处晃荡，还出现幻觉，对空气自言自语。

今天真倒霉。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许星如体内响起：“我能帮你拿到幽灵草。”

消失的老人又出现了。

比起之前，他的声音更清晰了一点。如果之前是锁头音质，现在就是充了年度vip的会员音质。

“你终于又出来了。”

许星如对空气说。

可对面女人面色越来越古怪，她坚信自己遇到个疯子，抽出手要走。

突然。

许星如身上出现一道绿色光芒，巨大的冲击力将女人推向草丛。

数十根幽灵草嗅到目标，一拥而上。

女人半边身子都陷了进去，像掉进一个马上要淹过头的岩浆。“我向你道歉......”她惊恐地说，幽灵草顶穿皮肤，正一点点啃噬血肉，“我侮辱了你的父母，对不起......放过我吧！”

许星如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女人的包裹。

女人看见她在自己的包内翻找，内心一阵绝望，但还是勉强哀求道：“多少钱你都拿去，我家里还有很多金币，只要你救我出来——”

她止住了。

只见许星如在包里翻找一番，终于找到了之前的银剪。此时，贪婪的幽灵草已经将自己的粉红尾茎全都暴露出来了。

“嚓——嚓嚓——”

利落的几刀下去，草地上只剩10来根枯萎的药草。

许星如把它们统统捡起，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你说这是治疗药水的原料......”她低头，对着一脸血迹的女人说，“具体怎么制作，你告诉我。”

“好，好......”女人连忙爬起，不敢抬头，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这是配方......”

许星如展开羊皮纸——

原料：幽灵草、芒草、任何骨灰。

步骤：将幽灵草燃烧后的灰烬，和芒草悬液、骨灰一起拌匀，静置一天后，去除沉淀物即可。

女人：“我的店铺，就在宝剑大街西侧56号，您随时都可上门找我。”

“任何骨灰？”许星如盯着配方，皱起了眉，“鸡的骨灰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效果会减弱。”妇人小声地说，“我们会和监狱合作，定期收购死刑犯的尸骨，这样就好得多了......”

“什么？人的尸骨？”许星如有点震惊。

女人不知道对面为什么一惊一乍的，只好放低姿态，“是，人的尸骨......您是一位杰出的冒险者，想必，已经积攒下很多成果，不缺原料。”

原料......

人的骨灰吗？

“我可不会把尸骨当作成果。”许星如冷冷地说，愈发怀疑这个人三观歪得厉害。

“您很高尚......只是再厉害的冒险者，也需要吃饭，和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女人胆大起来，抬起头，直看向许星如。“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想推荐您一个去处，可以最大发挥您的能力。”

“什么地方？”

“昏睡蜘蛛，一家酒馆。”妇人神秘地说，“一家地下酒馆，您会知道的，只要向同胞打听就好。”

同胞？

许星如想，看来她并不是异类，城中还有一批同胞——卓尔和半卓尔人。

“嗯。”许星如含糊回答。

“您会来的吧？”女人急切地问。

许星如挥挥手，心想你这目的也太明显了，那儿很可能有一堆你的后盾，就等着我上门找打呢。

“再说吧。”许星如大步离开。

“您会来的吧？”女人在身后追赶，纠缠不休，“会来的吧——”

许星如被她缠得有点烦，停下来，假装要再次发动法术。女人这才讪讪走开，嘟囔着，”您一定要来......”

许星如：我是笨蛋吗？

她现在手无寸铁，身负重伤，怎么可能去一个摸不清底细的地下酒吧？

不过这一趟，总算有点收获。

刚刚收割了10来根幽灵草，还差芒草和骨灰。按她的经验，芒草一般生长在湖海边，她可以去找找野生种株碰运气。

至于骨灰......

就暂时用鸡的骨头好了，效果不好，大不了多敷几天。

总之，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治伤。等背好了，说不定可以找份工作。

许星如适应性极强，一天不到，就像一根杂草迅速接受现实并扎根下来。人都来了，活命才是第一关键。

......

等避开人群，拐进小道。

许星如才冷下脸，对空气问：“刚刚攻击她的那道绿光，是你搞的鬼吧？”

老人：“不用谢。”

谁要谢你了？

许星如气不打一处，“以后不许这么做了。”

“我是你的指引者。”

那也不是这样指引啊，许星如几乎要发飙，一忍再忍说，“我有自己的处理方式。最起码在行动之前，要问过我的意见。”

“如果没有我，你拿不到幽灵草。”

好，一定要这样是吧。

“那么......”许星如微笑着说，“如果你真的这么善解人意，请你解答，我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一片寂静。

“现在又不说话了？你一定知道原因，是不是？”

依然一片寂静。

许星如怒气横生，连拔一片草，狂奔500米后才平静下来。

“那么，我们和解。”她说，“我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你也答应我，不要自作主张行动，可以吗？”

“可以。”他终于说话了。

“还有一个问题，你不会真在我的身体里吧？”许星如想到一个老头子在里面喷口水说话，就感到一阵冷寒。

“......我在另一个位面。”老人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也变得怒气冲冲。“我不会待在凡人躯体的。”

“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许星如连忙问，“那我拉屎、睡觉，你也知道，这和旁观有什么区别？”

“......戴上守护戒指，你就可以屏蔽我的感知。”老人知道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还很贴心地补充说，“一些游荡的商人会卖，但很难找到他们。我不建议你经常佩戴，实力太弱，会很危险。”

“放心，我自己知道。”

许星如总算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当然会“有选择地”和指引者联络了，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不用白不用。

听刚才女人的口气，似乎有很多冒险者在这片大陆上往来。其中，又以深水城为首，这里鱼龙混杂，说不定隐藏了许多实力强劲的对手。

她攥紧手心，不管怎样，先活下去再说。

......

一路走一路想，此时，许星如已经来到深水城脚下了。

高踞的城墙横贯数千米，牢牢地挡住了日光。

奇怪，今天是休息日吗？

许多家庭都在门口排队，提着一日的野餐和垫布，想赶在中午前出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平和的笑容——这是安居的人民才会有的神情。

也许，我的第一站没有那么糟糕。许星如内心稍定，往前走去。

和出城的队伍相反，进城门前一个人也没有。

许星如孤零零地站在一侧门前。

她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但还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