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师身上,没人有闲心顾及丁月华和展昭。
他们二人顺利地绕到了破庙的两侧,然后相对而行,从两个方向夹击依旧在滔滔不绝地传达上天旨意的天师。
“诸位可千万不要相信所谓‘人定胜天’的鬼话,”天师抬手往上一指,正巧破庙的房顶破了个大窟窿,所以他直指天空,“天是什么?人字上面两道横,诸位知道这两道横是什么意思吗?”
天师随手指向一个人,这人想了想,试探地说:“两道横是……二?”
“怎么可能是二!”天师皱起眉毛,一副“你个笨蛋”的表情,“这两道横是枷锁,”他说着抬手在空中比划了一撇一捺,写了个“人”字,然后在这个字上横切了两下,“所谓‘天’,就是人在枷锁中啊。”
“原来如此!”被天师提问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天师如此说文解字,许慎若是知道了,怕是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解释完了“天”字,天师又要开始拆解“意”字,此时丁月华和展昭已经分别来到了两个道童身旁。
展昭冲丁月华点了点头,丁月华也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然后和展昭同时冲向了天师。
两个道童正抱着拂尘发呆,丁月华和展昭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天师倒是比两个道童机敏一点儿,看到忽然有两个人冲自己跑过来,他无心再拆解字义,嘴巴一咧,扭头就跑。
天师身后是佛台,身前是来看他开天眼的一堆人,丁月华和展昭从他左右两个方向夹击,他四个方向都被堵住了,要想逃跑,只能努力闯出去。
在佛台、人堆、展昭和丁月华四者之间,天师毅然决然选择了看上去最容易突破的方向,往丁月华的方向跑去。
丁月华看见天师跑过来,虽然气这人小瞧她,但既然他都自己送上门来了,展大人就不必出手了。
她加快步子朝天师的方向跑去。
天师见她不仅不躲,反而继续往这边跑,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她的实力,但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只能硬往外冲。
“呀!”天师发出了孤注一掷的喊声,张牙舞爪地冲向了丁月华。
丁月华又往前跑了几步,等天师冲过来妄图用肚子把她撞到一旁的时候,她一个灵巧的侧身躲过了天师,然后伸手抓住了天师的手臂,用力往他身后一扭,再往下一压,天师疼得大叫一声,“噗通”跪倒。
他很会审时度势,知道自己跑不成了,就立刻换了一副可怜兮兮嘴脸叫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丁月华道:“我又不杀你,饶什么命?如果你不跑的话,我连抓你的力气都省了。”
“女侠说得对,我不该跑,我错了,女侠饶命!”
天师忽然变脸,来看天师开天目的人都呆住了,天师身旁的两个道童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目光在天师和丁月华脸上转来转去。
展昭道:“开封府办案,你被捕了,随我们去开封府走一趟。”
众人一听他说他们是开封府来的,再一想刚才天师说的那些对当今圣上大不敬的话,立刻慌张起来,有几个反应快的,展昭话还没说完他们就跑出去了,大多数人不敢逃跑,只是站在原地打哆嗦。
两个道童打着哆嗦放下了手中的拂尘,指着天师说:“我们都是他花钱雇来的,他说我们只用穿上这身衣服做做样子就行,除此之外别的事我们可什么也不知道啊!”
守在门口的两个壮汉闻言,也立马穿过人群来为自己辩白,说自己只是拿了天师的钱来守门,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壮汉将银钱双手奉上:“大人,这是天师雇我们的钱,还有今晚收的钱,全在这里了。”
展昭道:“把钱都还回去。”
壮汉:“那天师给我们的钱……”
展昭:“留下。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你们走吧。”
壮汉忙不迭地应了,立刻去还钱,两个道童也把天师给他们的钱从兜里拿出来放到了桌上,然后脱下道袍跑了。
天师还想为自己开脱,便道:“二位大人,我也是拿钱办事,那些词儿都是有人教我说的,绝不是我的本意啊!”
丁月华拽着他的手往下一压,道:“别人让你说你就说,那别人让你去杀人,你是不是也要去杀?”
天师发出一串哀嚎:“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壮汉把还没走的人的钱都还回去了,除了天师雇他们时给他们的钱以外,还剩了几两银子,是刚才见情况不妙就脚底抹油溜了的那些人的。
天师忽然有话要说,他努力抬了抬脑袋,道:“大人,大人!”
丁月华:“干嘛?”
“大人,我兜里也有银两,是雇我的人给的,虽然被我花掉了一点点,但还剩了不少,请二位大人笑纳!”
话音未落,壮汉忽然怒道:“我嫌你给的钱太少,本不想来,是你说你没钱了,而且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孩子需要照顾,我才答应来的,可原来你还有钱!”
丁月华松开天师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问:“八十岁的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孩子是真的吗?”
天师笑了笑:“嘿嘿,是真的,若我母亲尚在人世,今年就八十岁了。至于孩子……孩子有我妻子在家照看,大人不必担心。”
壮汉道:“你妻子不是生病了吗?!”
“是生病了,最近天气热,中了暑气,在家中休养呢。”
丁月华拽着天师的衣领晃了晃:“你平时不会就在大街上骗人钱吧?往地上一跪,写个牌子放地上,牌子上写‘父母双亡、妻离子散、卖身葬全家’?”
天师道:“不敢不敢,这些话说出口去,老天爷会听到的,我可不会咒自己家里人。”
壮汉道:“那你就骗我啊?!”
天师担心被壮汉的怒火灼烧,忙往后缩了缩,道:“二位大人救命!”
展昭道:“好了,你们两个走吧。 ”
两个壮汉最后瞪了一眼天师,然后晃着庞大的身躯离开了。
破庙里只剩下了丁月华、展昭和天师三个人,天师笑嘻嘻地说:“二位大人,人都走了,钱我也都上交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丁月华也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天师喜上眉梢:“多谢二位大人!”说着就要跑。
丁月华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你刚才没听到我们说要你跟我们走一趟吗?别再耍花招了,快走!”
天师被丁月华和展昭压着回了开封府,包拯早已在开封府内等候,所以天师一到就立刻开始审问。
惊堂木一拍,跪在堂下的天师——本名叫赵三——哆嗦了一下。
“是谁指使你装神弄鬼、扰乱民心?说!”
赵三双手扑向地面:“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
丁月华看他吓破了胆,连包大人问的是什么都没听清,只好出言提醒道:“大人问是谁指使你的。”
赵三闻言,嘴巴张张合合,然后才听明白她说了什么,急忙道:“是一个叫周生的人!他给了我钱,让我扮成这副模样四处去说黄河泛滥是凶兆,还有江山易主、云开月明那些话!”
包拯道:“你与他定期见面吗?”
“回大人,钱是一次付清的,我就只见过那人一次,此后他再也没来找过我。”
包拯对展昭点点头,展昭便将孙田的画像展开,递给了赵三。
“你好好看看,那个周生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赵三接过画像,仔仔细细看了三遍,道:“回大人,就是他。”
看来孙田与赵三见面的时候跟赵三说自己叫周生。
这个孙田很可能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用一个新名字,“孙田”大概也是他的假名之一。
包拯又审问了赵三一会儿,赵三有问必答,但他也没什么可答的了,孙田只是让他装神弄鬼,四处散播谣言,还给他出主意教他怎样装神弄鬼能唬住人,“看天师开天目要收钱”这个办法就是孙田提供的,至于所谓的“‘天’就是人在枷锁中”,则是赵三本人的即兴发挥。
鉴于赵三老实配合,知无不言,而且犯的错不重,所以不用蹲苦牢,打一顿板子就可以放了。
赵三被托出去打板子,包拯摸了摸胡子,道:“那孙田说不定还在城中走动,看来襄阳王短时间内不打算召他回去。他找人四处散播谣言,无非是想让圣上烦恼。”
谣言易传却难止,孙田神出鬼没也根本抓不到,要想破除谣言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多派人手扼制罢了。
孙田给赵三的钱,开封府自然不会还给赵三,就这么充公了,至于壮汉上交的那几两银子,明天开封府发个告示,谁昨晚提前跑了,就自己到开封府把自己的钱领回去。
不过这告示挂了整整半个月,也不见有一人来领钱,那些提早跑掉的人都担心会受罚,所以没人敢到开封府来领,这笔钱也就充了公。
且说赵三被拖出去打了四十大板,疼得龇牙咧嘴,但也看不出是在笑还是想哭,捂着屁股就要走,丁月华从他身后叫住了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