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吉走得不快,像在外面没玩够不肯回家的小孩一样,走一步停一停,走三步退一步,唉声叹气、长吁短叹、愁容满面,仿佛要去的不是开封府而是刑场。
不过对他来说,开封府和刑场应该也没什么区别。
丁月华跟在他后面,看他慢吞吞地走着,照他这么走下去,恐怕走到天亮也到不了开封府,便说:“庞大人,您能走快点吗?这大晚上的,街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包大人还在开封府等着呢。”
他们来庞吉家里抓人,其他人也没闲着,都在开封府等待,一旦庞吉到了开封府,包大人就会升堂审问庞吉,所以并不是只把庞吉带回开封府就万事大吉,今天晚上他们所有人注定都睡不好。
庞吉闻言撇了撇嘴,但脚下的步子还真快了一点点。
好不容易走到了开封府的大门前,庞吉还在磨磨蹭蹭的,不肯快点进去,他停在了开封府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开封府大门上面的牌匾,叹了口气,道:“想我庞某——”
“您快走吧!”
说着,白玉堂和丁月华一左一右拽住庞吉的胳膊,把他架起来就往开封府里送,庞吉担心摔倒,忙加快步子赶上。
丁月华和白玉堂一路架着庞吉到了开封府的公堂之上,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有衙役通报,因而他们带着庞吉到了以后,庞吉刚刚跪下,公堂内的官差衙役就都已经分列两边站好,包大人穿着官服坐在了正中,韩彰、欧阳春和苏清等人则站在衙役旁边,神情严肃,只有丁兆蕙因为犯困,所以捂住嘴打了个呵欠。
丁月华和白玉堂也过去和丁兆蕙他们站在一起,展昭站在庞吉身边,对包拯说道:“大人,庞太师已经带到。”
包大人点了点头,展昭便从庞吉身边退开,站到了两旁的衙役最前面的位置候命。
包拯拿起桌上的惊堂木一拍,跪在堂下的庞吉跟着哆嗦了一下。
包拯道:“庞吉,你可知罪?”
庞吉道:“包大人,您大半夜的把我请来,连句寒暄都没有就要审问于我,真是丝毫不念我们多年在朝为官的情谊啊。”
丁月华看庞吉来了开封府以后反而不像来之前那样心如死灰了,正在纳闷,只听包大人说道:“既然你已与本官相识多年,又何必在乎什么寒暄?闲话少言,庞吉,谋反一事你参与了多少,快快如实讲来。”
庞吉跪坐在公堂之上,闲适得仿佛正坐在自家客厅,他道:“包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什么谋反?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丁月华有点明白了,难怪庞吉刚才见了他们的时候没有狡辩,原来他是想等到了开封府之后再狡辩。
估计他是觉得跟他们狡辩没用吧,所以不如省省力气,等见了包大人再说。
包拯面不改色,继续说道:“庞吉,你既然说你不知道谋反之事,那谋反的盟书上为何会有你的姓名?”
庞吉显得既无辜又有罪:“什么盟书?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包大人,世人都说您是文曲星君下凡,青天公义在世,还有人说您能断阴阳两界之事,在下不知道您在阴间断案能力如何,但就算您在阴间能颠倒是非黑白,这阳间的案子却不兴冤枉好人。”
丁月华听他绕着弯地讽刺包拯,明显是说自己无辜,包拯冤枉他,又在公堂之上说什么阴阳两界这种真真假假的话,明显是蔑视公堂。
包拯“啪”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庞吉早已料到对方会被自己激怒,所以有心理准备,就没被这一下惊堂木给吓得哆嗦。
“大胆庞吉,竟敢在公堂之上撒谎戏弄本官!”包拯道,“你以为只要你不承认,本官就拿你没办法吗?本官早就找到了诸多证据,绝不是冤枉好人。本官且问你,你是不是雇了一伙黑衣人四处寻找欧冶子铸造的八柄宝剑?”
庞吉:“绝无此事!”
包拯道:“到底有没有此事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带人证!”
所谓的人证就是丁月华他们几人,那次北侠欧阳春误打误撞前往江宁府,又误打误撞发现庞吉的黑衣人在乱坟岗四处挖掘寻找工布剑,此事是他们亲眼所见,不会有假,而且黑衣人承认自己是为庞吉办事,之后欧阳春还假扮成黑衣人的样子前往庞吉府邸复命,从而得知庞吉是为了支持襄阳王谋反才四处寻找宝剑。
北侠欧阳春站在庞吉身旁,将他所见所闻之事细细禀告,只漏了最早赵泰阿被杀和他偶然偷听到庞吉与别人谈论泰阿剑的事,丁月华猜测大概因为偷听来的事终究不太光彩,所以不适合拿到公堂上来说,所以北侠大概是故意没有说。
即使没有赵泰阿被杀之事,靠其他证据也足以证明庞吉有罪。
庞吉却不慌不忙,甚至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说道:“哎呀,包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难道就这样看着一个乡野村夫诽谤同僚吗?”
包拯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身为朝廷命官,深受圣上赏识,却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庞吉跪得久了觉得膝盖疼,就稍微坐起来了一点,挺直了身子,又说道:“包大人堂堂开封府府尹,却只听信别人一面之词,我这个朝廷命官的话你却不听,难道大人您平时就是这样审案的吗?断案讲求证据,他口说无凭,冤枉好人,试问证据在哪里?”
丁月华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说道:“我们就是人证!我们这么多人指认你一个,怎么不算证据?你手下那些黑衣人的尸首还在乱葬岗埋着呢,你敢不敢跟我们去看看?”
庞吉笑得更欢了:“哎呀,包大人,这公堂之上,您就放任一个女流之辈诽谤朝廷命官,传出去未免可笑,在下全当没看见,快点让她退下吧。”
包拯道:“丁姑娘也是人证之一,庞大人若是心虚了,大可只说,何必嘴硬?”
庞吉被包拯的话一噎,一时想不出强有力的反击,便只是“哼”了一声。
包拯继续说道:“展护卫。”
展昭从旁出列,来到包拯面前,道:“属下在。”
“将在江宁府找到的工布剑呈上来。”
“是,大人。”
工布剑早已备好,由一名衙役捧着候在一旁,展昭与对方对上视线,这名衙役就捧着工布剑走了过来。
展昭从他手中接过宝剑,对包拯说道:“大人,工布剑在此。”
包拯点点头:“把这剑拿去给庞大人看看,看他认不认得。”
“是,大人。”
展昭说完,便捧着宝剑来到庞吉面前,说道:“庞大人,这把剑您是见过的,不知您还认不认得。”
说罢,展昭当着庞吉的面拔剑出鞘,工布剑“铮”地一声被拔了出来,锋芒四射,寒光凛凛,把跪在堂下的庞吉吓得往后仰去,跪着后退了几步。
他指着展昭,结结巴巴说道:“大胆!公堂之上,你竟对着本官舞刀弄剑,真是丝毫不将本官放在眼里!”
丁月华看了包大人一眼,见包大人什么也没说,她又看向展昭,展昭笑了笑,说道:“庞大人误会了,属下只是担心天太暗了,您看不清楚,故此才将剑从剑鞘中拔出,亲自呈给大人观看。”
他说着便往庞吉的方向又走了几步,把工布剑往前一递,说:“不知大人认不认得此剑。”
庞吉看他往自己面前走,惊得又要后退,但兴许是觉得自己身为太师,不能被区区一个护卫给唬住,才忍住了没往后退,但他不后退也不敢往前进,只好原地不动,跪在原地说道:“本官是文官,对刀剑一类的东西不甚了解,什么公布剑、母布剑,我都不曾听说。”
展昭又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说道:“庞大人,难道您真的忘了?那晚黑衣人与您对了暗号之后,呈给您看的就是这把工布剑。”
庞吉听展昭连他与黑衣人对暗号的事都知道,不由得心里惊慌,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工布剑,心想,必定是假扮黑衣人的人事后把此事告诉了包黑子他们,所以包黑子才拿着剑来当面与他对质。
庞吉那晚并未认出黑衣人已经被调包,还以为终于凭自己手下的人找到了一把宝剑,一高兴,他还赏了对方五百两银子。
庞吉让黑衣人把工布剑给襄阳王送去,但黑衣人一走就再没了消息,他只以为是黑衣人在送剑的路上出了事,工布剑也找不回来了,他赏的五百两银子也不知去向,不料剑和银子都到了开封府的手中。
庞吉越想越气,若不是不能承认自己谋反,他真恨不能抓住包黑子的衣领,让对方把五百两银子还回来。
“拿走拿走,”庞吉伸手一推,他不敢碰工布剑,所以推的是展昭的手腕。推自然是推不动的,但这推的动作总要有,“我不认得什么工布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包大人,您这属下说话古怪,话里有话,可见不是什么直爽忠心之人,您可得小心提防着他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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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