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不许跪。
站起来,不许跪。
站起来,不许跪。
真站起来后,发现到了一种奇妙的境界里,那些久违的,自立支撑的,主导者的奇妙境界。
以一个公门老捕头的精辣目光来分析局势,两方斗得两败俱伤,武官、豪商、豪侠、壹号赏金刺客,俱负伤严重,鲜血淋漓。
我这个羊羔反倒成了唯一健全完好的。
站起来,拿起刀,加入哪方,另一方便迅速陷入了凶险的劣势。
难怪大老板刚刚如此忌惮,竭尽所能地恫吓威胁,缩在亭子里,不许动。
“我以我的生命在你面前燃烧献|祭,我不信你还会无动于衷,麻木不仁。”鲜血淋漓的挚友,泪流满面。
我何德何能,值得如此珍重挽救。
“你别害怕,”无尽柔情,“今夜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是一起死。相拥相伴着断掉生息,共同化为腐肉枯骨,埋葬在同一处土壤里,死亡亦不寂寞。”
先剐蒋四。
人的时间精力有限,慧极近妖的豪商巨贾,精于谋略与商务,脑子太过锋利了,武功修为反倒并不高。他是最薄弱的环节。
亦是最狡猾,最镇静的环节。
捂着献血直流的左胸,隐忍着剧烈的痛楚,九环钢刀危险地指着咽喉,字字珠玑,直切要害。
“退回去,你一个怀胎三月的孕妇,不能参与打斗,万一牵扯到了胎气,胎死腹中,母子俱亡,大罗神仙都回天乏术。何苦呢?锦衣玉食的富贵未来就在前方。”
顾忌着他的崽儿,对我下不了杀手。
锦毛鼠顾忌着兄长的崽儿、自个儿的侄子,也对我下不了杀手。
重伤的南乡对重伤的展昭。
相对健全完好的我,对重伤的翻江鼠、锦毛鼠。
五六十个凶险的回合过去,忽然捂住腹部,摇摇欲坠,双刀撑地,痛苦咬住下唇,面孔扭曲。
心善的锦毛鼠瞬间止住了攻击,强行收回的内力反噬了经脉,震得肺腑气血上涌,唇角溢出殷红。
“小五莫上当!”
翻江鼠睚眦俱裂地看着我劈下了他弟弟的肩膀,扑过去挡都来不及。
活人的手臂飞出,血色飞溅成雾。
华裳风流、惊才绝艳的年轻刀客,轰然倒地。
“四哥……”
青年的喉间呢喃出几个气泡似的模糊音节,几次艰难的喘息过后,坚强的意志粉碎崩塌,再也熬不住排山倒海的酷刑痛楚。捂着血喷不止的恐怖伤口,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伛偻成深红色的龙虾,涕泪横流,花丛中来回打滚。
“四哥!……”
“疼啊!四哥!……”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四哥!!!!……”
大商人的双眸猩了。
从未见过体面人如此失态的凶兽模样。
磨着后牙槽,咬牙切齿,凶相毕露,杀机沸腾。
“这个儿子蒋某不要了。”
他喘着粗气说。
“蒋某要挑断你这贱妇的手筋脚筋,打断你的每一寸骨头,打成肉酱,给五弟陪葬。”
“……”
他知道这么可怕的伤势在这时代的医疗水平,是决计救不回来的,不如给白玉堂的咽喉一刀,让他当场解脱,而非煎熬在滔天的剧痛折磨中,抽搐着,慢慢血枯而亡。
可他哪儿来的自负,在刀法高强的锦毛鼠倒后,他一介管账商户,武功泛泛,是我这种一线作战公职的对手?
是不是以前强|暴的时候,只要砸下几拳,身下人就立刻隐忍地抱头蜷缩起来,再不敢反抗了,时日久了,让他产生了什么错觉?
有意识地绵长内息,紧握汗湿的刀柄,调整双刀倾斜角度,不死不休的炼狱里,几十年的作战本能重归炽热的筋骨。
所有皮开肉绽的痛楚都消褪了、淡漠了。
只剩下血管里沸腾的兽|欲、杀|戮|欲。
“会有人在今夜被挑断手筋脚筋、打断每一寸骨头、打成肉酱……”缓慢地摇头,“但不是我,而是你,蒋老板。”
蒋老板冷笑。
“我是刀法不如人,可你一个胎儿在身的虚弱孕妇,论耐力,能撑多久?”
我告诉大商人一件事。
一件掩藏到现今,诛心万分的事儿。
使所有高官巨贾呕心沥血的筹谋尽付诸于东流水。
“从未有过孕,从未怀过你们陷空岛的子嗣。停经不来,是由于长年往死里刻苦练武,练到人体损耗严重,一丁点儿多余的脂肪肥肉都没有,自然绝育了。”
“若不假装孕吐,多喝热水使腹部鼓起,早已经被你们这帮正道沉海杀害了。”
商人往后退,流露出了恐惧。
“……”
莫名地眼眶酸热,很想哭,原来这个强大的衣冠禽兽也会恐惧么?
我以为他是山一样不可逾越的障壁呢。
那些浑浑噩噩的漫长时日里,我究竟在熬些什么、隐忍些什么。
是真的害怕这头畜生本身么?
还是已经被殴打怕了,被伤害怕了,连丁点儿反抗的勇气都不敢生出了?只知麻木不仁地抱头蜷缩着,圈里的羊一般,木木地任由屠夫宰割……
南乡啊,以烈火焚尽我的桎梏,你是我此生的神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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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