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打开了。
朴智旻呆滞的眼神稍微有了些聚焦,偏过头向门口看去。闵玧其开了门,跟进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这位就是智旻了。”闵玧其把陌生女人带到了病床旁,“这位就是尹秀真小姐。”
“您好,我叫尹秀真,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尹秀真微笑着说道。
病床上的人缓慢地眨着眼,面无表情,良久才开口:“我说了,我不需要心理咨询。”
闵玧其说道:“或许你可以试一试……”
“我已经答应公司在这里休息四天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高处飘落的羽毛一般,目光落在被褥的褶皱里,被子被阳光划成了两半。
“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尹秀真神色不改,平静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智旻,”闵玧其劝道,“大家都知道你在练习室里付出了多少艰辛。但有些问题并不是拼命练习就能解决的。”
“我只是腿伤复发了。”他想要辩驳什么。
“但除此之外,你还受了很多伤。”闵玧其说道。
“……”云朵遮住了太阳,病房里暗了下来,朴智旻的眼神也跟着沉了下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再抬起头来时,病房里来探望的人就只剩下了尹秀真。原本温暖的房间好似因为沉默的空气而冷了几分。尹秀真从落地窗前推来一个椅子,搬到病床前问道:“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并不是那种猫爪挠心的柔软,而是一种安抚的温柔。
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尹秀真在病床旁坐下,与病床隔了一小段距离。这个距离不会让人觉得压迫,也不会觉得疏远。她身子习惯地微微前倾一些,看起来礼貌关心。
紧接着,她再次做了一个详细的自我介绍,并且不急不缓、简明扼要地向他一一说明了心理咨询的具体内容与作用。
房间里再不同于平日里的安静与空旷,女人的声音沉静而舒缓。朴智旻望向坐在窗帘阴影里的那个人,想到了巴赫沉稳有序的平均律。
她说,这是初次了解,只是简单地了解一些他的现况。
“好的。”,他终于回答道,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为什么会住进医院?
——跳舞时腿伤复发,还有其他的伤。
左腿吗?多久受伤的呢?
——接近一个月前。
当时受伤严重吗?
——左脚掌无知觉,小腿拉伤之后无法正常控制,会出现无意识抖动的现象,就像这样。
他勉强地抬起了左腿,向尹秀真示意。
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吗?
她看向他关节处已经结疤的手。
——其他都是皮外伤。
都是因为跳舞吗?
——是的。
对于你个人而言,你最近练舞的强度很大吗?
——是的。
能说说队员们平常的训练安排吗?
——如果没有安排拍摄或者录歌,上午下午都在练舞。下班之后可能会留在公司加班,也可能回到宿舍休息。
最近你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每天都在努力练习。
他微笑着说道,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勉强。
每天练习的时长呢?
——没算过。
他顿了顿。
——或许一天十几个小时吧。醒了想到的事情就是练习。
一直以来都是这种状态吗?还是最近才这样?
——最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不知道。
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除了受伤,身体有不适吗?
他想了想。
——有时候会头晕、心跳加快。
还有吗?
“……”
——呼吸困难。
尹秀真看到他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
跳舞的时候吗?
——不止。
病床上的人额头冒了些冷汗。
经常吗?
——不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被逼迫着的感觉又来了。
一般出现这样的状况是什么时候呢?
——我不知道……
这是插头离座的声音。
他抬眸,她不知何时走到了病床的对面,拔掉了电视音响的电源。
平均律组曲终止在第三首。
她问道:“感到好些了吗?”
空调的工作声清晰了起来。他愣了愣,回答道:“是。”
“初次会面,结果如何?”闵玧其与尹秀真并肩走在走廊上。
“效果一般。虽然他一直在跟随我的问题,但能看出来,他并没有太多倾诉欲。虽然初次诊断只是为了了解一些基本的信息,但他并没有明确地告诉我自己是受到了什么困扰,也没有要改变的目标。现在的他还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
“我曾经找他聊过几回,他总是说自己没有什么事。我跟经纪人反应过情况。但因为他最近状态保持得很好,上一次公演也完成得很好,公司没怎么重视起来。直到后来我在后台看到他背后的伤,才意识到这个人练舞练到了这种程度。他明明不需要做到这步的。”
“沉默的偏执,往往伤害的都是自己。”
“他对大家都很好。”闵玧其说道。
尹秀真点点头,“我过几天会再来一次。”
“过几天吗?”闵玧其顿了顿,“智旻他后天就要回练习室了。一周后有演出。”
尹秀真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妥协。
“好吧。那演出之后再见。在这之后,希望公司能够为他安排空出一个相对固定的时间进行心理咨询。”
“我会跟经纪人说的。”
“辛苦了。”
“你也是。”
两人来到了医院门口。
“这个私人医院挺偏的,打不到什么车。我送你回去吧。”
尹秀真看了看手机,没有人打来电话。她好像松了一口气,打趣道:“没想到还能坐上明星的车。那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