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对谁来说,镜头的另一端都是猝不及防的心动。
“影山选手!如果看镜头会有些困难的话可以看我这边。”
我对面前一米八多,在球场上明明自信张狂,可是现在却十分拘谨的人说。
单反相机的液晶屏显示出来了不远处的今日模特僵硬的样子,我看了一眼后和摄影师再次沟通,决定拍几张影山飞雄的侧脸。
实话实说我是很喜欢和这样的帅哥合作的。上次跟回日本的及川彻沟通时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有股叛逆的时尚感,以至于摄影师给及川选手拍的照片大大多于预期。虽然拍的照片多选择就很多,但是后期我和同事选图的时候几乎要选得昏厥——因为及川彻真的很有自己的想法,可选照片的额度是有限的,真的都很难割舍。
影山与及川几乎完全相反,他一贯是我们要求如何就如何。
我也能看出来他在镜头前并不是很放得开,所以制定好的PlanA在镜头对准他的时候就转变成了PlanB,这在拍摄工作中是很常见的事情。毕竟人与人的性格不同,表现力也不一样,我的工作就是负责保持整体进度的顺利进行。
最重要的是,影山飞雄很配合我们的工作。所以构想好大概的概念和构图后,我走到相机右侧的位置,喊影山飞雄看我这边。
“好。”
他点点头。
影山听到我喊他后,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咻地亮了起来。在我注意到他后,他像是躲闪一样移开了眼睛。我又一次喊他,向他解释这样做的缘由。影山听完后则是乖乖地扭过头,看向我在的方向。
摄影师看着影山飞雄的样子,边按快门边开口引导:“影山选手,手可以再放松一些,表情很好不要动。
“编辑小姐接下来请站到我身后,尽量保持和我同样的高度。对,影山选手的眼睛还是看着她。”
被拍摄的人听到要求后一直瞪着眼睛看着我这边的方向,嘴上礼貌地回应着摄影师。我忍不住开口:“眼睛不用一直瞪着啦影山君,放松一点。”
“啊,抱歉……”影山飞雄像猛的回过神来一样扭头,察觉到此举不太礼貌以后又把脸转回来,僵硬地对我挤出一个他粉丝口里的“鳄鱼微笑”。
不对,这个不太好听的称呼好像是及川彻还是宫侑跟我说的,忘记是谁了。
什么嘛这两个人,这个笑明明很可爱啊。
拍摄仍在继续,为了延续这份顺利,我和影山飞雄继续对视着。明明是工作,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引导非专业人士的拍摄,我却觉得脸上烧得越来越厉害,摄影棚内也越来越热。
一时间,整个屋子我的眼里似乎只能看得到影山飞雄——影山飞雄的脸,影山飞雄的眼睛,影山飞雄看着我的那双眼睛。
我看见了他平静却翻涌的神情,还有他发红的耳朵。
诶,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他……真的很可爱。
我和影山飞雄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准确来说,作为月刊排球的工作人员我和影山选手不是第一次见面;作为我自己,我和影山飞雄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高中读的学校是全国的排球强校。
不仅常年是全国大赛的常客,最好的成绩还拿到过全国亚军。我上学的那段时间,队伍里不仅有全国五大主攻手,而且还有让人闻风丧胆的“宫氏兄弟”。
当时我们队的队训标语是“无需追忆昨日”,亦或者被称作“要胜利不要回忆”。但是毕业很多年以后,我还是忍不住回忆我的昨日,常常回忆这段时间。
这个时候答案显而易见,我是稻荷崎毕业的学生,且是我们这一届男子排球部的经理。
不过因为是从其他地方转到兵库上高中,所以我的关西话水平仅限于能听懂但不会说。工作以后表演才艺,别人都是吹拉唱跳,我只能蹩脚地模仿关西人说话,顺便还被真正的关西人吐槽味儿对但说的完全不对。
和我同级的角名伦太郎作为同样转学来的人也没有关西腔,后来在排球部呆得久了,偶尔也能吐出一句关西话,主要用处是吐槽宫侑和宫治。
我不服,但是学不会,只能任由那两只臭狐狸在我耳边嗡嗡。啊,不对,那时候偶尔还有北前辈和阿兰前辈撑腰来着。
这段珍贵且快乐的时光也是我和排球结缘的开始。
高二,春高。
“宫!侑!我是让你去拿装吃的的那个背包,你为什么自己把饭团掏出来吃了!”
刚刚我忙着跟教练汇报下一场比赛的对手的状况,嘱咐同级的宫侑帮忙把装有给队员们补充体力的食物的包拿来。和教练商量完,我回到队伍里才发现那个黄毛早就自行开吃。而我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包被丢到地上,里面的吃的少了一大半。
“凭什么只说我,刚刚阿治那个猪一人拿了两个啊!”宫侑脸上的表情就像被打断了发球一样不爽,我倒是没心情哄他,指着坐在不远处的宫治说:“你吃了半个的时间他吃了两个?你骗鬼呢?”
宫治走到我旁边,看着被我凶的双胞胎兄弟嘴角勾起笑:“就是!阿侑你是猪吗?”
“哈?你敢吃敢做不敢承认是吧!”宫侑不服,放下饭团冲过来就要打宫治。
宫治躲得快,不仅抓住了宫侑的胳膊,更是在躲开以后十分熟练地一脚踹宫侑屁股上。宫侑气急,再次冲上来想对他的双胞胎兄弟动手。
路过且手里也拿着一个饭团的角名伦太郎喊了我一声,我盯着他手里的饭团,他注意到我的眼神后急忙说:“侑说可以拿的。”
我叹了一口气,果然当时就不该把这件事嘱咐给宫侑,但大家都分到饭团了结果是一样的。那边的宫氏兄弟还在大打出手,旁边的角名甚至掏出手机开始录像。因为几个饭团引发的大战再一次打响,我无奈地放下手里的记录本,准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俩动手悠着点别影响下午的比赛。我去逛逛,北前辈如果问我去哪儿了就告诉他我马上回来。”
“哦!”这是角名伦太郎。
“你去吧!啊啊啊啊你个猪不许打我的脸!”不知道是双胞胎里的谁一边被揍一边回答的我,总而言之我快步离开了刚刚的地方。
路过售卖衬衫短袖的地方,我看见鸥台的星海光来在和两个黑乎乎的人聊天。其中一个人个子很高,要比他旁边橘色脑袋的孩子高了一头,估计有一米八多。
乌野高校排球部……我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这两个人应该就是能打出怪人快攻的乌野一年级。黑头发的就是和宫侑一起参加了Youth集训的二传手影山飞雄吧。宫侑不知道什么时候挨完了揍,在我看影山飞雄的时候凑到我旁边,我一点都没发觉他的脚步,只听到了他贱兮兮的提问:“看谁呢?”
“啊!”我看着他脸上那个明显有些偏红的印子,有些无语地往理他更远的方向移了一步,抬头问:“你吓我干什么?”
宫侑指了指远处那个黑头发的少年,说:“不知道飞雄的乖宝宝特性今天会怎么展现出来。”
“乖宝宝……?”
我再次看向影山飞雄,想说些什么,但听到了广播提示运动员请准备下午比赛的播报,我放弃了刚刚组织好的话,招呼宫侑回到稻荷崎的大家在的地方。
宫侑个子高,先我一步走着。我突然想起来什么,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向我驻足的方向。我没想到回头的瞬间被我注视的少年也同样扭过头,他应该是看见了我外套上“稻荷崎学园高校排球部”的字样,对我点了点头。
我心下一慌,也对他颔首,加快脚步离开。
怎么回事。
心跳得有点太快了,脸上也有些热。
稻荷崎和乌野的比赛开始,我和教练坐在准备区的椅子上随时记录比分。
比赛途中,我感觉两边的队员状态都出奇的好,像在草原上长久未进食的猛兽看见了猎物,全都奋不顾身地向对方进攻,争着抢着,想用力拧断对方的脖子。
影山飞雄和宫侑作为双方队伍的二传手,都以最优秀的姿态给出一个又一个精准的二传。但我仍旧在意宫侑嘴里的“乖宝宝”,影山飞雄明明只有肆意支配的样子。
无论如何,他绝对是一位优秀的排球选手。
宫侑和宫治的速攻被对方拦下,激烈的比赛在转眼间停滞。闹过头的少年们顶着一身的汗水,以几乎要气绝的身姿躺在或跪在地上,弯着腰大口呼吸。
裁判吹哨,选手互相鞠躬,我和大家一起对观众席那鞠躬致意,又跟北前辈一起去向对方的教练鞠躬。
乌野当时留在场内的经理是谷地妹妹,我和她握手,以失败者的身份和大家一起打道回府。教练跟我说,让我告诉大家可以看完明天的比赛再回兵库,我告知北前辈后以想去洗把脸的理由奔到洗手间。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没有人是抱着失败的念头来比赛的。可是我希望在我能看到的时候,排球部的大家可以走得更远。
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非常高水平的比赛。
可是我们今年的春天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下午,乌野打败音驹后对上鸥台。
宫双子站在看台的栏杆上“解说”比赛,我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今天上午和音驹比赛的时候没注意他们两个有没有来,我在一个角落里看完了比赛全程。
“是叫影山吗,乌野那个首发二传手,他真的很厉害啊。”我看着影山飞雄在比分差距危险的时候给了对面一个二次进攻,心猛的一跳,出声感叹。
宫侑听见我问,回答道:“飞雄是蛮厉害的哈哈,我也觉得。但是很明显应该是我更厉害。”
我和宫治同时白了他一眼,和他的好兄弟不同的是,我没有精力移开眼睛和他打闹。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球场上精疲力尽但还是稳定传球的影山飞雄,敷衍地回答:“嗯嗯嗯,你最厉害。”
那个橘色头发的一年级队员发烧退赛,失去一个专门打快攻的攻手的乌野攻击力下降,最后输给鸥台,止步八强。
看完这场比赛,我们也打道回府。希望明年再见,但明年我们一定会胜利。
侑在和乌野的比赛结束时跟对方放狠话,说要在IH上打垮对方,结果对方输给了宫城县内的“铁壁”,没能进入全国大赛。
冬天,时隔一年的春高全国大赛,我们再次在第三轮比赛对上。
热身运动的时候,我和教练一起走到对方的队伍,询问是否可以练习扣球——我怀疑影山飞雄和他的队友可能升级了他们的快攻。得到对方的同意,我看见影山飞雄在一个极限的姿势下斜跨一步稳稳站住,几乎是把腰倾斜到了一个人类极限的姿势,用上手给出了一个飞快的传球。
像去年的宫侑一样,但带有极强的个人风格。
大概是狐狸记仇和队旗标语的双重加成,无需追忆的失败被我们亲自打破,稻荷崎又重新击败了去年的自己。
我去乌野那边和谷地妹妹告别,祝他们明年一切顺利,有机会再见。宫侑作为队长也跟着我来到这边,跟远处收拾东西的影山飞雄打招呼,并悄悄地推了我一把,让我站在他更前一步的位置。我听到他偷偷说:“你离近点看。”
我向后伸胳膊,反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影山飞雄走到我面前低头颔首,说了句前辈好。我点点头,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想了半天就挤出来一句话:“IH和明年的春高加油啊,我以后也会来看比赛的。影山君,你真的很厉害。”
听到我这句话的影山抬起头,但他实在是太高了最后还是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我看见了不甘心,但也看到了奋斗的热血和些许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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