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外套的口袋里就是很容易放进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黑尾:所以你放进了什么?」
「三桥:我今天不小心把剪刀带出来了:D」
男人对着聊天界面“噗嗤”一声,对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剪刀后大为震撼的表情自然而然被脑补了出来,实在太过有趣,他笑得乐不可支。
同行的同事轻咳了声后捅了他一记,黑尾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目的地已经在眼前,连忙道了声抱歉,迅速收起手机。
时间很快溜走一个月,自己与三桥的关系有了显著的变化。当然是朝好的方向。
在他的坚持下,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聊些什么。从早上的天气到中午的餐食,从无理取闹的客户到亲切有爱的同事。线上的三桥意外话很多,原来并不需要担心没有话题冷场,聊天只要开启,她就总有一百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回应。
初次见面时用笑容也掩盖不住的疏离感现在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熟悉之后的三桥就像是愿意翻出肚皮的猫,信赖被潜移默化埋进心里,偶尔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展露出感受到的安全感。
他们自上次没有成行的飞盘活动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面。黑尾是不得已的,他最近工作行程太满,连休息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实在力不从心,也就没有思考邀约对方的事。
没想到这次竟是女人对他发出了邀请。
那天她心血来潮再次提起了飞盘,说想挑一个周末和男人一起。黑尾被三桥竟会主动约他出去的事实震惊,半天忘记回消息,惹得对面连连催促了好几遍。
不过他还没有自恋到觉得对方这是因为想见自己。
如果是三桥,应该只是真心诚意地在对飞盘心心念念吧。他想。
不过他对此并不介意就是了。
时间正好合适,那周的周四他终于能结束长达十五天的外勤回到东京,周五不用去公司,可以稍微休整一下。
他们决定约在周六,从天气预报看来那天阳光不错,正适合户外运动。
「三桥:黑尾先生有车吗?」
周五晚上,女人突然发来消息。
黑尾愣了愣,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犹豫,不知道她这样问的缘由。
他原本是有买车计划的,但这两年出差太频繁,最忙的时候呆在东京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足一百天,买了车也只能闲置,想想自己也没有富裕到随便买辆车只做摆设的地步,最终还是作罢。
他把这话回复给三桥,对方却好像很高兴。
「三桥:那太好了!」
「三桥:明天我先开车来找你,然后换你来开,怎么样?」
「黑尾:可以是可以」但难道不给个理由?
无奈女人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就不再回复,黑尾被搞得有点心痒,忍耐住没再追问,反正到了明天谜底自然会揭晓。
周六一早,三桥的车按时停到了黑尾家楼下。男人拎着两只新鲜做好的三明治隔着车窗和她道早安,车窗摇下,竟冒出一颗暖烘烘毛茸茸的脑袋——接受问候的除了三桥之外,还有她的小狗。
小狗睁圆了眼睛凑近,鼻孔翕张对着空气嗅个不停,脑袋用力往男人手上拱,恨不得直接从窗户扑进他怀里。三桥被他踩在脚下哇哇大叫着痛,手脚并用试图把这臭小鬼从身上扒拉下去。
黑尾见状连忙拉开车门解救她,小狗果然第一时间从车里蹿了出来,却对初次见面的他寸步不离,甚至变换形态直立行走,两只前爪按住他的腰际,用力拉长着身体,对人类的早饭垂涎欲滴。
黑尾把手举过头顶,想摸却被小狗的热情冲击到手足无措,他试图给女人让出下车的空间,可小狗一直不停在骚扰,场面一度混乱,狗主人终于忍不下去了。
“小朝!”三桥厉声喊道,“回来!!!”声音之响像是能幻听到一百次回音。
闹剧终于戛然而止。不仅是小狗,连黑尾都被她的怒气冲冲吓了一跳,目送着黑白被毛的小朋友一秒变乖夹着尾巴回到车上,男人呆愣愣地眨着眼睛,一时间也不敢造次,自觉等待起女人的发落。
“抱歉,逆子不听话。”三桥不好意思地笑笑,总算从车里钻了出来,“我去坐副驾驶。”
手里的食物顺势交到了女人的手里,黑尾还有些状况外,迷迷瞪瞪地坐了下来。朝后座瞥了眼,刚刚还疯得没边的小狗这会儿在座位角落团成了一个大毛团子,却鬼灵精似地掀着眼皮,圆溜溜的眼睛晶亮地盯着自己,耳朵短暂地竖起来了瞬,小心听了一会儿动静后又很快垂下去,变回光秃秃的脑门。
“话说……你和你的小狗怎么叫同一个名字?”三桥亚沙是Asa,她刚叫出口的也是。
“很天才吧?”她莫名得意洋洋,“小狗是‘朝日’的 Asa。”
……很天才吗?黑尾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心想她真是奇奇怪怪。
接过她递还过来的一个三明治。
“怎么了?”
“先吃呀,总不能让你饿着做司机。”
于是他们在小朝强烈谴责的视线下享用起美味的早餐。
三桥对加了鸡蛋沙拉的手作三明治不吝夸赞,男人回了声谢,不痛不痒地寒暄了两句无用话,随后问起为什么要特地换他来开车。
据他观察三桥的驾龄应该不短,不至于存在她不敢或是不会的问题。
女人三两口把剩下的食物吞进嘴里,缓慢地咀嚼着,不情愿地答:因为,很不喜欢开车啊。
“操纵方向盘的时候总感觉像是在掌控自己和别人命运一样。”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顺便系好了安全带,“太沉重了,精神负担好大,感觉很差。”
“那怎么还买车学车?”黑尾觉得好笑,他也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调整好座位准备出发。
“学会这项技能纯属为了带小朝出去玩。”三桥往后座望了眼。
不甘寂寞的小狗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挺直腰背坐起来,小心地阅读空气判断现在应该已经警报解除,于是火速爬到妈咪身上,讨好地舔了舔她的下巴。
黑尾照着三桥设定好的导航开了一小时,在停车场停了车才发现目的地原来是一个宠物友好公园。
三桥把牵引绳套在手腕上艰难地下了车,艰难的原因自然是小朝一见门开就兴奋成一颗小炮弹,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妈咪死活,女人从副驾驶走到后备箱的这段路用了整整三十秒,全程趔趄。
“你家崽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怪我。他小时候没教好,宠坏了。”苦笑着回应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女人长叹了口气,从后备箱里拿出个巨大的黑包包。
“我来吧。”黑尾伸出手想帮忙,三桥感激地连声道谢,毫不犹豫地把牵引绳往那只手上一塞。
“……”他的本意是想帮她背包的来着。
算了。男人认命道。
小朝在黑尾手里也并不消停,一米二的半径关不住他向往自由的灵魂,好在男人力气大,区区二十公斤的小狗硬要对抗可完全占不到什么便宜。
黑尾有些得意,转头望向女人邀功。“真厉害啊!”三桥会意,“不愧是——黑尾学、长。”故意搭住他的肩膀拖出长长的尾音,这架势放在一个月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一看就是仗着他们变得熟悉开始无法无天。
男人讪讪移开眼,被这人搅弄得胸口的心脏和脑门上的青筋都突突地跳。
女人对公园里的路线轻车熟路,小朝似乎也是,两只生物情绪高涨,幼稚得半斤八两,带着黑尾绕进好几条小路,他们来到了一片宽广平坦的绿草地,像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基地,找到它的只有他们两人一狗。
松开吧。
小朝终于拥有了自由。撒开腿在草地上狂奔了三个来回,像是在被透明不可见的什么东西追赶着身后,表情夸张扭曲像是世界末日似的,整个狗都在不要命地做着飘移。
黑尾被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可爱到,心想原来这就是养一只小狗的感觉,转头想对三桥说句什么话,却看见了女人温柔得像是能照耀出圣光的微笑。
她的目光宠溺,柔软像一捧羽毛,从他头顶散落飘零,融化掉他引以为豪的思考能力。
“我听别人说……”他张了张嘴,声音比想象中的要沙哑,“狗狗和人类一起生活久了,会越来越像他的主人。”
所以笨蛋小朝浑身的反骨,以及那一股子可爱劲,应该都是有迹可循。
“是吗?”三桥若有所思,倒是把男人的话听进去了,“怪不得我妈有时候来我家会对趴在地上的小朝叫我的昵称。”虽然理解的方向好像有点奇怪。
小朝还在草地撒野发疯,女人暂时没有管他,而是打开她的包,变戏法似地从里面摸出黄色软胶飞盘、紫色橡胶盘、蓝色异形盘……
黑尾感叹:“母爱真是伟大啊!”被三桥瞪了。
女人朝他哼了声,随机拿起一个飞盘,小狗竟然瞬间赶到,注意力集中在上头,一瞬不瞬。
“准备、准备——”三桥高扬起手,小狗伏低四肢,绷直尾巴,雪白的尾巴尖动了动。她用力把飞盘甩出去,飞得很高,可惜在空中歪歪扭扭,没能坚持太久便坠落到地上,小朝小马驹似地路过,轻巧地衔到嘴里。
“……三桥。”
“我知道我飞得很烂你不许说我!”
“咳。”笨蛋的要素又增加了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