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的灯光有些昏黄,桌子上摆着两套餐具,但只有爸爸一个人坐在位子上,低头翻着手机。荧幕的冷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安静。
我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忍不住问自己:妈妈不在家吗?
爸爸察觉到我的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纸袋。袋子上印着居酒屋的招牌,旁边摆着一盒包装整齐的饭盒,还冒着些许热气。
“炸猪排饭。”他的语气平淡,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刚带回来的,趁热吃吧。”
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拆开袋子,饭盒里果然是香气四溢的炸猪排饭。
外酥内嫩的猪排和热腾腾的白饭看起来很诱人,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味道确实不错,但又隐约觉得少了点什么。
“妈妈去看诊了。”爸爸忽然开口,语气不急不缓,眼睛依旧盯着手机,“等会儿我会去接她。你就好好看家。”
我微微顿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慢了几秒。看诊?上周不是才刚去过一次吗?不是说只是普通的感冒吗?这种频率……
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安,但我没有多问。低头继续吃着饭,筷子一次次地往饭盒里夹,仿佛那香气能驱散心头的疑虑。
“有空的话,去踢踢足球吧。”爸爸忽然把手机放下,目光转向我,“不要整天玩电动,对身体不好。”
我愣了一下,筷子停在半空中,转头看向他。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持,像游戏里的强制任务提示:「这,是唯一正解。」
我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扒饭。
又是足球。
我不是都已经开始打排球了吗?排球就不能训练身体吗?
虽然心里充满吐槽,但我知道说了也没用。爸爸提到足球的时候,总会进入一种狂热模式,跟他争论只会让我陷入更长、更无解的对话循环。
炸猪排只剩下最后一块,我夹起来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然后起身端着饭盒走向厨房。
“我吃饱了。”我扔下一句话,声音平淡,算是交代。
爸爸没有多说什么,又低头回到了他的手机世界里。
丢掉垃圾时,我随意瞥了一眼窗外。雨早就停了,湿漉漉的街道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小型灾难。
足球。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词,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把视线投向桌上的掌机。
至少,这里还有我能掌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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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第二节课,教室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神谷老师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点名册,环顾了一圈,清了清嗓子:“好了,请同学们将上周末布置的语文作业交上来。”
我从书包里抽出语文作业本,随手递给走过来收作业的同学。桌面腾出一小块空地,我用铅笔在课本边上画着小格子,随意涂涂写写,打发无聊的时间。
神谷老师收齐作业,翻了几页后,眉头微微一皱:“作业数量不对,有少。有谁没交作业的,自己站起来。”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同学们此刻全都屏住了呼吸。片刻后,椅子轻微挪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一个男生缓缓站了起来。是山岸,他垂着头,动作犹豫。
“山岸,”神谷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却透出压力,“你的作业呢?”
山岸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我没带。”
他话音刚落,前排的古森元也猛地举手:“老师,他撒谎!我刚刚看到他翻包的时候,包里明明有语文习作!”
全班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山岸身上,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眼神闪躲,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
神谷老师点点头,一边翻看习题一边说:“古森,谢谢你。既然如此,山岸,你起来罚站,作为没写作业的惩罚。”
山岸狠狠瞪了古森一眼,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敢反驳,只能低头站到墙边。古森回头朝山岸做了个鬼脸,笑得一脸得意。
然而,他还没得意多久,神谷老师突然转向古森:“古森,你也起来罚站一下。”
古森愣住了,手指指着自己,满脸不解:“啊?老师,我有交作业啊!”
“是,你是有交,”神谷老师举起他递上的习题本,翻开第一页,露出几行工工整整的答案,“但你得把后面的部分也写完才行。”说着,她继续翻页,后面果然是一片空白。
教室里瞬间响起低低的笑声。
古森的表情垮了下来,视线飘向黑板上布置的作业内容,嘴里嘟囔着:“啊?后面还有啊……”他抓了抓脑袋,慢吞吞地站起来,“下次一定注意。”
站在一旁的山岸扭头看了古森一眼,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那表情像极了游戏里NPC对玩家的嘲讽表情包,让人很想屏蔽掉。
『柴犬怪,被动:粗心。』我低头继续涂着课本边的格子线,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下课铃响,我正专注地补充格子的阴影时,桌上一道阴影打断了我的动作。我抬头一看,古森正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手里挥着一张有些卷边的纸。
“诺,我帮你拿好了,报名表!”他一副功成名就的样子,将那张纸啪地一声拍在我的桌上,“不客气!”
我低头看了一眼,是排球队的报名表。纸张右上角还留着一小块淡淡的鞋印,显然是某位粗心大意的人不小心踩到了。
“……我又没说我要报名。”我语气淡淡地回道。
古森的表情瞬间夸张地变了:“什么!?你不打算报名?”
我没有回应,只是用指尖敲着桌面,目光停留在报名表上。
“不行!”古森急了,两手撑在桌子边,整张脸都凑了过来,语速飞快:“你怎么能这样!你打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参加?再说,你不报名的话,怎么向黑尾那小子复仇啊!”
“我跟小黑又没仇。”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仍然平静,“别把我扯进你们的战争。”
“怎么会没有!”古森瞪大眼睛,表情就像在替我担忧记忆力,“你没看到他上次那副嚣张的样子吗?简直是气死人!看到他那张脸,你難道不想——”
“揍他。”我打断了他的话,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对对对!”古森兴奋地点头,两片眉毛扭来扭去,表情夸张得像在演独角戏,“一开始他刚来班上找你的时候,看起来多老实啊,没想到他的本性居然这么屁!”
听到这,我忍不住低头轻轻哼了一声。
这我倒是有同感。
“真的啦!你应该参加的,我们可以一起打排球,还能——”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古森顿时止住了话头,皱着眉看向教室门口。发现老师已经走进来,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好吧,先这样,中午再聊!”
说完,他匆匆转身回到座位,留下那张报名表孤零零地躺在我的桌上。我盯着它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把它折了起来,随手塞进了抽屉。
低头看着抽屉,我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古森好动的背影。他正侧着身子和旁边的同学低声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活力满满,像一只刚刚甩掉牵引绳的柴犬。
这股活力,说不定连牵引绳都拦不住他。
中午的教室里,饭盒的香味渐渐充斥了整个空间。我低头扒着饭盒里的白饭,耳边再度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啊!鸡冠头,你又来了!”古森的语气里满是惊讶。讲道理,我比他更惊讶。
抬头一看,果然是黑尾抱着饭盒站在教室门口。他显然对这句突如其来的称呼毫无防备,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表情有些错愕。
“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赶紧用筷子挡住嘴巴,免得笑得太明显。
黑尾立刻回过神,瞪着我:“研磨!你笑什么!”
还不等我回答,他已经大步走到我的座位旁,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我的椅子上,硬生生把我往里挤。
“唔——”被推到边上的我无奈地皱了皱眉,只好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些空间。
“哼哼!谁让你要笑我!”看我退让,他理直气壮地说着,一边打开饭盒,摆出一副不退让的模样。
古森见状,立刻跳脚抗议:“啊!好贼!这次明明該換我跟研磨坐的!”
“谁理你哦!”黑尾头也不回地回击,一边往嘴里塞了一口鸡腿,“研磨旁边的位置是我的!”
“才不是!”古森气得瞪大眼睛,“你这个不讲理的鸡冠头!讲点公平好吗?总要轮流吧!”
“哈?什么时候说要轮流的?”黑尾不屑地抬眼,嘴里的鸡腿还没咽完就回怼,“再说了,规矩是你订的?”
“你——!”
“怎么样啊?”
“%@#!”
“&*#@%!!!”
这两只哥布林的对吵愈演愈烈,音量直逼班级午餐的背景音。我低头默默扒饭,感慨连在学校都没办法清静。
吵到一半,古森突然话锋一转,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对了,你知道研磨不打算参加排球队吗?”
“啊!?不能吧!”黑尾惊讶得差点把筷子掉到地上,“他昨天明明答应我了!”
他立刻转头盯着我,眼神里写满了震惊与控诉:“呐,研磨,你不是说好了吗?应该不会反悔的吧?”
我懒得搭理他们,夹起饭盒里的小香肠,慢条斯理地咀嚼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你们要是再这么吵,不好好吃饭,我可能真就反悔不去了。”
短暂的寂静降临,难得地,他们安静了整整一秒。但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他先吵的!”
“明明是他开始的!”
『威胁技能对哥布林无效。』
我继续低头吃饭,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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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走廊里的人逐渐散去,背着书包的同学三三两两地离开。
我还在收拾笔记本的时候,古森突然冲到我旁边,脸上的表情像是一个失败了无数次的玩家,带着最后的恳求。
“研磨!拜托你帮个忙!”他气喘吁吁地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直接塞到我手里。
“干嘛?”我低头一看,是排球队的报名表。字迹潦草得像是用脚写的,边缘还带着几道折痕,像是刚刚才从书包最底层拯救出来。
“我有点事,要跟佐久早一起回家!你帮我把这个交到体育馆,给白川老师,办公室就行,求你啦!”
还没等我回答,他已经像逃跑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冲出教室。
“......”
我盯着手上的纸,顿时有种被当工具人的无力感。中午刚被他和黑尾当成“战利品”抢来抢去,现在又被强塞任务。到底是谁给了这两个人这种迷之自信,觉得我会无条件地帮他们处理一切?
『古森排球报名表,飞向垃圾桶概率:60%。』
尽管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我还是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报名表,慢吞吞地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到达白川老师办公室时,门半开着,但里面却空无一人。窗帘被微风轻轻拂动,阳光斜斜地洒进房间,在桌面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我探头看了看,桌上整齐地摆着一叠已经提交的报名表,最上面的一张名字写得特别大,直接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佐佐木淳」。
我下意識地唸了表上的字,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對了,是小黑的同班同學。
我默默地把手里的报名表叠在那堆文件的最上面,顺手拿起桌角的一本杂志压住,让它们不会被风吹散。
正准备离开时,我的目光被角落的垃圾桶吸引住了。桶里并不满,几张揉成团的废纸静静地躺在里面,其中一张露出的一角却让我猛地停下脚步。
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黑尾铁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