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未闻花名 第8章 逆转时间的公式

*无需追忆昨日

1.

十二月的天黑得格外快，在这直让人打哆嗦的冷气中，行人大多匆匆忙忙地路过。宫治忙着手上的工作，眼神却一次次投向玻璃窗外。

窗外边沿已然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在室内温暖热气晕染下蒙上细细的白雾。

挂在门口的风铃叮叮铃铃响了起来，冷的风也趁机偷偷溜了进来，这点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宫治的动作一顿，笑着抬起头：

“你来……欢迎光临，想吃点什么？”

熟悉的寒暄在见到陌生的面孔时改了口，在问清客人想要的饭团口味后，宫治便又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地捏着饭团形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风铃声再一次摇晃，叮叮铃——

有人带着一身的寒气站在台前，冻得发红的手指推过来几枚钱币，宫治的视线一点点上移，隔着女人呵出的雾气、看见她含笑的眼。

“你来了。”

“嗯，还是老样子。”

热气腾腾的米粒散发出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一点点钻进人的鼻腔中。宫治将做好的饭团放进盘子中，推到女人面前，“最近怎么样？”

“唔，好像不太好，最近总是做梦。”

她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手，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扑着一小片阴影。拿起饭团小小地咬了一口，在停顿几秒后吸了吸鼻子，略带些不安的问：

“他……他最近还好吗，有提起过我吗？”

宫治自是知道女人口中含糊的‘他’指的是谁，自饭团宫开张的这几年以来，这样的对话在两人之间进行了无数次。

他叹了口气，看着女人眼角处渐渐泛上的红，和嘴角强牵起的苦涩，斟酌着用词回答说：“北前辈还是跟之前一样啦，只是——”

“他这次确实是有说起过你。”

2.

下雪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你偏过头，悄悄试去眼角的一滴泪，目光中的景物都朦胧，朦胧而又昏暗夜色里落下点点雪白。

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团，你推门离开，走进茫茫大雪中。

覆着白雪的道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你站在十字路口前等红绿灯，明明已经戴上了厚厚的围巾，可凛冽的冷风还是见缝插针钻进脖子里。

怕冷的人不会喜欢冬天，这个季节里什么东西都是冷冰冰的。

你不喜欢雪花落在脸颊融化后冰凉的雪水，不喜欢把手塞进口袋后依然冻得发疼的感觉。

你开始怀念，冬天啊，其实也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还在几年前的某个冬季，也是像这样平凡的一天，那时你和北信介还没有分开。

他的手总是热的，长长的、温暖的围巾也足够将你和他围在一起，恋人的温度和气息，在这一刻无比贴近清晰。

雪就这样纷纷扬扬，两人的发顶和眼睫都覆盖着一层白，你就笑着讲这算不算一路走到了白头？

眼眶又开始发烫，说到底，你只是不喜欢没有北信介的冬天而已。

你想刚刚宫治说的话：“北前辈说，他从未后悔和你分开，过去的事情也无法更改，就别再沉溺回忆中。”

无需追忆昨日。

说得轻巧，仿佛两年的感情便能随着一句轻飘飘的过去被淡忘，徒留你一人深陷回忆沼泽，清醒着坠落其中。

为什么，为什么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这么坚决，就连当初说分手时也是这样，用温柔又残忍的语气将你困在冬天。

这个没有他的冬。

3.

要找到逆转时间的公式。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你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到高中时期、回到两个人相爱之前。这次相恋，一定不要重蹈覆辙，一定要改变分离的结果，这次恋爱，一定要迎来春天。

逆转时间的公式，是回忆吗？

……

初夏，空气些许燥热，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暖暖的洒在你的脸上。你眯着眼，踮起脚尖从榜单里寻找自己的名字，最终还是在偏僻角落处找到。

果不其然，这次也还是年级倒数。

你的目光又划到榜单最前面的位置，毫无悬念，这次的第一还是北信介。

北信介，你默默念着他的名字，只是从唇齿间溜过这几个字眼，心尖便泛着丝丝缕缕的甜蜜，悄然滑过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这是恋爱还未开始前，独属于你的暗恋时期。

青涩懵懂的少女时期，喜欢上北信介这样的人并不奇怪。他不是经常笑，浅淡眸中却是一波温柔水色，他的语气淡然，亦如春天流淌的风，把人化为幸福的樱花。

那些困扰你百思不得解的数学题，在他手下乖巧着模样，他一边讲着，一边时不时去看你困惑的表情是由小雨转多云、还是由阴转晴。

“是这一步还不清楚吗……？”

他问，你就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没关系，我再讲一遍。”

试卷发了下来，你照旧拿着打满勾的卷子去找北信介。

透过枝头的柔光细碎，把少年侧脸的轮廓揉成一小团光影，窗外风吹，树叶沙沙，和他的写字声重叠在一起。

晨曦中光与影交织交映，微醺着回忆的色彩，思绪恍然，柔软而又美好的情感如藤蔓般缠绕上心脏。在呼吸放慢频率的这一刻，你开始回想起那逐渐被遗落在记忆深处的萌动。

还是16岁的少女，她的心跳几乎盖过了呼吸——

那时候的你就在想，这就是神明大人。

北信介似有所觉，见到是你时也并无意外，阳光悄悄住进了他的眼中，他对你笑着说真厉害，这次进步了好多名，继续加油吧。

这是来自神明大人的夸赞，你的心情因为这一句话飘飘乎乎。

一切都是美好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枕头还是洇湿开来一点一点深色的痕迹。

4.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你现在趴在桌子上闻到袖口，好像还有他的味道，像阳光晒干后灿烂又轻柔的棉花香，轻轻勾着睡意飞向天空。

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遥远、蒙着一层暗色的梦。

你看见自己穿上了大人工作时干练的制服，总爱披散着的、长长的发丝扎成了利落的马尾辫。

你看见那双总爱笑的眼睛蒙上了淡淡的疲惫，讲话时喜欢挑起活泼的尾音也消失不见。

你看见自己就像饭团中最不起眼的一颗小米粒，来回辗转于高楼大厦，一日一日的埋入望不到头的工作中。

一个关于未来的梦，可是这里没有北信介。

你陪着成长为大人的自己过了一天又一天，最开始还会焦急的想寻找北信介熟悉的身影，可越到最后，你反而越发心疼起眼前的女人。

就和小时候的幻想一样，她的脸上化着卸不掉的精致妆容，可衣柜中大多却是单调统一的工作服。

最熟悉的棉花香被嗅觉遗忘，她又涂上了甜蜜的唇彩，从梳妆台上挑出一瓶香水，喷出的一刹那是苦涩中伴着尾调的清香，霸道充斥着鼻腔。

她最常去的饭团宫，那里的老板是和北信介同一个社团的学弟，宫治。

她最爱吃同一个口味的饭团，你清楚，那是你和北信介在一起后，他常常做给你吃的肉松饭团。

又和宫治问起了北信介的近况，你抿了抿唇，默默替她数着，这是这个月第八次谈起，尽管这也是这个月的第八天。

北信介啊，这个在你心中宛若神明的人，你常常会觉得和他在一起这件事太过不现实，平平无奇的少女，居然也会和神明谈起了恋爱。

可在漫长的梦境中，你也渐渐忘了当初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只依稀记得是在一个雪下得很大的冬天，耐心给你讲完题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世界只余下白与黑的交界线。

可是北信介的眼眸却是另一种不一样的色彩，流动着水光、比秋天的月色还要温柔动人，他说：

“天色好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冰凉的雪花片片在夜幕中飞舞，街边的路灯晕开暖色的光调，小饭馆的门一打开，温暖而香甜的空气就阵阵飘来。

梦里的冬天，只有你和24岁的自己。

神明大人终究会有离开的一天，他不该独属于你一人，你好像比未来的自己更快适应了没有北信介的生活。比失去、分离的苦楚和酸涩来得更浓重的，是对于自己的心疼。

是什么，坠落，升空——

“怎么了？”

肩膀被人轻轻拍着，你模模糊糊听到一声含着担忧的声音：“是做噩梦了吗？哭得好厉害。”

泪眼朦胧中，你看见北信介熟悉的脸庞，再次闻到萦绕在鼻尖令人安心的清香。眨眨眼，泪水一颗一颗落在桌子上铺开的试卷上，将黑色的笔墨染开一朵朵花。

“……我做了一个梦，没有看见你。”

好奇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居然是带着点埋怨的意味去讲。

你想责怪北信介：为什么梦中你不在身边，既然不在，又为什么让自己的生活中还遗留着你的点点痕迹。

他可能只是把这句话当成了女朋友的撒娇，微微皱着眉一点点舒展开，棉花香更近了，在你头上轻轻晃着、抚摸着你柔软的发，“没关系，只是一场梦，你醒来我还在呢。”

可是，你有点默然，北信介在这里，却不在那里。

梦中的你不再被神明大人眷顾。

如果时光倒流，你又能抓得住什么？

想起梦中女人打扮时，透过镜子，她的眉间总是锁着看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想去抚平，可她就像是一张很皱很皱的纸——

她站在原地，还以为回得去，可是这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种爱，没有一种爱可以重来。

如果……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再来一遍，别再去给这段不圆满的感情找个原因了，也别再一遍遍为难自己，就请好好珍惜吧。

5.

“叮铃铃——”

“欢迎光临。”

饭团宫的门被推开，熟悉的风铃声轻轻晃起，伴着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声音，让本就暖的室内热闹起来。

今天公司团建，索性大家就一起来了附近广受好评的饭团宫一聚。宫治在人群中瞧见了你，冲你笑了笑，你对他打了声招呼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说：“还是肉松饭团？”

你摇了摇头，“换一个口味吧，我相信以你的厨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差。”

宫治又抬头瞧了你一眼，有点诧异的挑了挑眉，半开玩笑的说：“毕竟我也是这儿的老板啊，你之前是有多小瞧我啊，学姐？”

你抿了口茶，笑笑没有接话。

周围的同事一边吃着美味的饭团，一边兴致高昂的聊着些无聊的八卦，你就坐在一边听他们讲，从公司高管的家长里短到某某某又和谁谁谁谈了个怎样的恋爱。

只是这话题逐渐扯到了你的身上，你身边的一个女同事不怀好意的笑着，用胳膊碰了碰你，“话说回来……好像一直没见你谈个男朋友啊？”

“之前高中的时候是有谈过，但是现在还是想专心工作啦。”你回答道。

“哦——”同事拖着长长的尾调，半边身子贴着你，像在说什么特别重要的机密一样悄悄问你：

“他人怎么样？为什么分手了？”

宫治欲言又止的眼神几次三番落在你身上，想说又不敢说的担忧表情让你感到有些好笑。

拜托，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脆弱吧？

显然同事也注意到了宫治的小动作，“老板，你从那挤眉弄眼的，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

宫治默了声，他对于当年的事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只知道在北前辈还没提出分手前的一段时间，你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

具体也说不清楚是从哪天开始出了问题，一向活泼、总爱弯着眼笑的学姐渐渐变得小心翼翼。她看向北队的眼神还带着爱意，可宫治也分明看清了这爱意后藏着的痛苦。

还没谈过恋爱的宫治并不懂恋爱中的弯弯绕绕，他下意识把这些归咎于三年级即将毕业、面临分离而不舍的情绪。

可是再后来，就是你和北信介分手的消息。没人比宫治更清楚，这几年工作以来你的状态有多糟糕，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虽然也会说会笑，但是这笑容也终究没有和北信介在一起时那样开心。

所以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淡粉色的唇彩在白纸上印下一个痕迹。

想想过去距离现在已很久远的高中生活，思绪纷飞中又好似见到了少年推着自行车，含笑问你要不要一起走的样子。

你曾坚定的认为，北信介这样完美的人，一定是神明大人的化身。

因为喜欢春天灿然的樱花，就要在春风中感受樱花的芬芳，喜欢阳光洒在面上时蓬勃的朝气，就要一直到有阳光的地方去。

天真烂漫的少女，一直在悄悄追逐着喜欢的人的脚步。终于那片片纷飞的樱花也落在她的面颊，黑夜也成为拥有太阳的白昼。

北信介，你的初恋——是个怎样的人呢？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你都会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些青涩少女时期懵懵懂懂的喜欢，春夏秋冬四季的陪伴，那些过去或是玩笑或是认真时说下的承诺，总是会在某一个瞬间莫名想起。

你想说，想说很多很多关于他的话，可热烈充沛的爱与恨也早已随时间被埋葬。

爱吗，还是爱的，恨吗，也不算是，只是会有些许遗憾。

你遗憾自己的心事太过浅显易懂。和北信介在一起后，激动的情绪褪去便是悄然来袭的茫然，还有自卑。

他太好，在心中太过于完美，你总是无法摘掉那层神明的滤镜，一边不可控制的沉溺于爱的漩涡，一边又站在另一个角度去审视自己——

这样普通而又平凡、找不出什么优点的女生，真的和北信介般配吗？

爱使人卑微。

“他温柔，细腻，开心时他就和我一起笑，难过时他就给我一个拥抱。”

是的，所以你痛苦的、纠结的、苦涩的、拧巴的情绪也毫不保留的落在他的眼中。连宫治都能觉察出你的异样，北信介又怎么不会。

那天天气很好，可明媚的阳光落在身上，却如冬日的冰层一般寒冷，心脏一下一下抽痛，急剧收缩着，痛得几乎让你喘不过气。你呆呆望着北信介，他眼中也是柔和的哀伤，他还在说：

“……如果说这段感情会让你有压力、感到痛苦，如果和我在一起泪水总比笑容多，或许彼此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相比起于爱，我更希望你能一直开心。”

为什么要用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样残忍的话？你想说你可以，你可以为了他更用功的学习，一起考到同一个大学去，毕业后再一起——

“我爱你，所以我也希望你也爱你自己，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牵扯着嘴角想说什么，在露出一个微笑的同时，泪水也顺着脸颊滑落。

同事吓了好大一跳，很担心的问你还好吗？

你想说你很好，最近你又见到北信介了，梦里回到你们手牵着手的时候。

梦里的你没有患得患失，你很珍惜这段感情、珍惜有他在的每一天，你们又走了一遍当初走过的道路，路旁的花也没有变样，风中还是熟悉的气味，然后梦醒了——

你想你应该找到了逆转时间的公式。

「亲爱的北，除了爱和勇气，你教会我的还有珍惜」

不算be的be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逆转时间的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