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不遂人愿,既我自杀未遂后再一睁眼,就莫名其妙绑定了一个劳什子系统。
狗屁系统说它不忍心见一个花季少女每天阴郁颓丧,它是来拯救我的。我笑了,问它打算怎么拯救我?又需要我做些什么?毕竟天底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
“只需要你去另一个世界攻略一个人,当他对你的爱意满值后,我会让你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你以后再也不用被病痛折磨。”
老天,你让一个从没被人爱过的人学着让别人爱她?你玩我呢?
我说我不干,你赶紧去找别人吧。
“你会死,不完成攻略任务你会死的很惨。”
没憋住,我噗呲一下笑出声,只觉得这系统像个傻x。笑话,死亡我求之不得,这恶心的世界谁爱活谁活。
2.
系统要求攻略的人叫木兔光太郎。
踏上久违陌生的校园生活,阳光里充斥着的不再是医院难闻的消毒水味,三两结队的学生一一在眼前晃过,嬉笑吵闹着,我竟感到一阵恍惚。
恍惚中,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拍,我转过身去,先对上来人胸口处歪歪斜斜系着的领带,再抬眼往上瞧,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金灿灿的、宛若骄阳的眸。他像是一路跑着来,鼻尖挂着细细的汗珠,此刻正满眼担心的望着我。
“你好久没来上课了,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还好吗?出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今天的部活你还来吗?”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我沉默不语,鬼知道系统给我安排的身份是什么——直到眼前蹦出两个选项,一个是“去”,一个是“不去”。
脑海里的系统幽幽道:“这就是你要攻略的人物木兔光太郎,你最好仔细……”
我果断选择不去。
3.
他今天很是魂不守舍。
一颗球抛向空中,遮盖上方灯光时就径直掉在了地上。主攻手木兔还在呆呆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排球从他脚边咕噜噜滚过。
“……木兔前辈,是怎么了吗?”赤苇问他。
“我、我的心突然很慌,赤苇,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木兔皱着眉,把手贴近胸口的位置,说不上的难受和恐慌席卷而来。
很快,这种不详的预言就得到了应验。
“不好了!”有人猛然推开排球社的大门,喘着气喊道:“经理要跳楼了!”
随即周围一切骤然寂静,每一处落下的色彩开始旋转发散。他捕捉不到氧气的存在,身体下一瞬踉跄着、又迅速地朝门外跑去。
“木兔前辈!”“木兔——”
4.
脚下踩着一声声或是惊恐或是不安,亦或是置身事外的叫笑声。我站在风里,遥遥天边映上残阳的猩红。
系统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它已经劝了我很久,平直的机械声中拉出丝丝焦急。
哦,原来冰冷的机器也会拥有人的情感吗?
通往天台的门已经被我堵住,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依稀还有几声不嫌事大的“怎么还不跳”的质疑刺进我的耳朵,系统突然安静下来。
“……”
“你在等什么?”
风很凉,伸出手再虚虚拢住,就可以捕捉到风的形状,温柔流淌在我的指间。从指缝的空隙中,我看见一道身影推挤开围攘的人群,一步步艰难地向前前行——
我在等一个人。
他来了,而我要给他一个难忘的惊喜。
我看着木兔冲在最前方,仰起头看着我,他的领带还是歪歪扭扭的,使劲冲我挥舞着手臂。“别跳——”
很高很高的楼,我眯起眼,看不清金色阳光里流出来的是什么,却能听到他身边人不屑的催促声:
“搞那么久还不跳,我看她也不是很想死嘛,真是没劲。”
木兔光太郎自然也听到了这满是恶意的声音,此刻他已经失去理智,一根心弦全然被挑弄得七上八下。
这一声嗤笑彻底把他压倒,满腔无力的担忧与恐慌似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把抓起身边人的衣领,狠狠将对方推倒在地。
“你说什么——”
这场闹剧于下一秒崩散。人群炸开刺耳的尖叫,嗡嗡的耳鸣让木兔恍惚一瞬。他清晰颤抖的感知到身边落下一缕风,再一眨眼,那个先前挑衅的男生满眼惊恐,身体止不住的颤栗。
于是世界天旋地转,无法言喻的痛苦撕裂胸腔。木兔呆呆的往一边看去——
我的身下逐渐绽开朵朵鲜艳浓烈的玫瑰。
都说人死前有走马观花的回忆,可我脑海中唯有喜悦与快意。我决定不了我的命运,不意味着死亡也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奇怪的是,我却感知不到死亡的疼痛。或许是一袭而来的痛苦跟不上我的脚步,从而被身体麻痹。
天边的红蔓延开来,一点点漫过我的视野。在濒死前的几秒,我难得欣赏起这世界的美景,直到木兔跪在我身侧,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极度悲伤的瞳与我对视。
原来金色里流出的是泪水。
啪嗒,阳光滴在我脸上。
紊乱的嗞嗞电流声在我脑海中呼啸。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木兔牵起嘴角。
亲爱的攻略人物,游戏结束,我要下线了。
5.
我觉得我应该是死了,我在木兔光太郎面前跳楼的事实做不了假。
系统恨铁不成钢的骂我:你以为自杀了就能脱离吗?想得美!游戏重来!
××的苍天,你非要和我作对。偏偏我逆反心理严重,越是要求我做什么我越不做。
很好,既然死一次不够,那我就死十次百次千次万次,我要让木兔光太郎见到我就害怕。
于是我尝试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死亡方式,其中包括离谱的走路上摔死、被塑料袋捂死等等等等……每一次木兔都是我的见证人。
终于有一次,当我站在训练馆琢磨着被排球砸死的可能性大不大时,木兔就好像知道我的想法一样,在空中跃起的身子猛地直直落下,硬是没打出已经抛到手边的球。
他小跑到我面前,一脸认真的后怕道:“排球这项运动是死不了人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等等?我突然反应过来,每一次我自杀后游戏都在重新开始,木兔光太郎是怎么知道我想死的?
除非——他保留每一次轮回的记忆,每一次我死在他面前的画面,他都记得。
系统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怀疑系统在编织一场巨大的阴谋。
6.
在我的逼问下,木兔光太郎终于坦白他确实拥有每一次轮回的记忆,也知道这是个攻略游戏,而我是要攻略他的人。
只是在他刚做好被攻略的准备时,我就突然当着他的面跳了楼。
木兔光太郎一度陷入自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那么差劲?宁愿死都不要和他谈恋爱么?
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诚恳回答道:
“如果我得到过爱,那么我自然会知道该如何去爱别人,可问题是从未有人爱过我,所以我学不会爱。”
“你说的不对。”木兔光太郎直起身子,迫切地想向我靠近,他的手牢牢握住我的肩膀,眼里满是认真的神色。
“第一,你不用知道该怎么爱我,你的任务只是让我爱上你。”
“第二,你怎么知道从来没人爱过你?”
我哑然无声,没想到看着呆的木兔会有如此敏锐的看法。但是沉默只片晌,我还是如实说,“爱是相互的。”
“我给不了别人同等的爱,对方又怎么会无条件爱上一个对他冷漠的人呢?所以当我学会该怎么爱一个人,当我遇到想要去爱的人,这场爱情才算公平。”
“可是爱本来就不公平。”木兔光太郎说。
“或许吧。但你不觉得让一个人爱上你后又把他抛弃,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么?我做不到。”
这个游戏的本质不就是这样吗?我需要让木兔完完全全爱上我,然后我会脱离这个世界,在现实中继续过我的生活。
而这个世界的木兔呢?
徒留一段由我编织的以爱为名的谎言,把他牢牢束缚在囚笼中,日夜幻想我在这个世界弥留下的痕迹,这样迟早会崩溃。
我可不想做一个杀死别人爱情的人。
“你做得到。”木兔眼里的光忽明忽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压抑的悲伤逐渐弥漫开。漫开在他的海洋中。
“你曾这样残忍的对我做过1126次。”
7.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开玩笑吧……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爱上我了?”我不可置信的问,怀疑木兔其实也跟我一样是病人,患上那种见谁爱谁的毛病。
“哎、不是、我该怎么说呢……”他着急忙慌地想对我解释,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于是耷拉着脑袋坐到我身边。
“喜欢上你好像也不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吧?”
关于任务对象对我一见钟情这回事——
系统你听见了吗?系统说听见了。
你有什么头绪吗?系统沉默不语,一阵乱流声响起后才说其实它也略微知道一点,关于木兔光太郎很早就喜欢我这件事。
我再次问系统:这个游戏究竟是谁攻略谁?
系统非常人性化的叹口气:这个不重要,你别想死就好。
我挑挑眉,隐约捕捉到一点信息。木兔光太郎和系统好像都很怕我想死,为什么?
用攻略为手段逼着我接近木兔,实际上对方早就知道,且已经喜欢上我,直白来说这个任务圆满完成,可我还没有脱离这个世界,为什么?
木兔说我这样对他做过1126次,也就是说我在他面前死了1126次。可据我回忆,这个世界只是重启了1124次,加上第一次的跳楼,也不过是1125次。
他们究竟是谁?把我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8.
第1124次重启,我想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
可无论是木兔光太郎还是系统,都对我保持沉默,他们只说让我好好活着。
第1125次重启,刚见面他就扑上来抱住我,嘴里喃喃道:
“还好这次……还来得及,又一次……”
我知道在这里我不会感知到痛,可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听见他一声声破碎的呜咽从喉间溢出。一种难言的滋味漫过心头,阵阵发痛。
我说,“你可以先不用告诉我这一切,但是你要教我怎么去爱。”
9.
春的季节里樱花多灿然,木兔拉着我的手走在街旁,他不知不觉中就喜欢啰嗦,他总有好多话要讲,好多古怪的想法要冒出来。
“这个樱花做成蛋糕绝对好吃!”
“啊啊,要是能在樱花树下打球就好了,偶尔很想在这种场景下出出风头啊——”
说着,他抓了一把落樱,以平常扣球的姿势扬了出去,正好扑到对面走来的人脸上。
快走吧,怪丢人的。
我拽着他的手急忙逃离案发现场。
这家伙很爱吃也很能吃,烤肉更是他最爱的食物。每回遇到烤肉店就要进去尝尝滋味,连带着我也胖了好几斤。
眼下我们正在为蘸料争执。
“孜然啊!烤肉怎么能不蘸孜然!你会不会吃?!”
木兔一把夺过我面前的烤肉,在我瞪大的双眼下快速蘸上酸甜酱,得意的嘿嘿笑着:
“酸甜酱才是天下第一!”
结果一吃进嘴我俩就开始狂灌水,这傻子把辣酱看成了酸甜酱,满桌两个人都吃不了辣。真有他的。
木兔腆着张脸说爱是分享,好意思问我学没学会。
我白了他一眼。
10.
这次轮回持续的时间很长,久到我几乎要遗忘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偶尔我也会想,其实就这样在这个世界和木兔活下去也不错。
既然一心向死,在哪里活在哪里死也没有任何关系。可当我这样想时又忽然意识到,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死了,又或许说,是还想见到木兔。
但老天从来都站在我的对立面,想死的时候死不掉,想活的时候也没那么容易。
狗血的车祸从天而降,我躺在血泊中,气到说不出话。
老天爷,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你爷了。我×××你××!
木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竟还有心情思考是我先失血而死还是他先哭得窒息而死。
我抬起手为他拂去下巴上的眼泪,明明我们都已经习惯了生死不是吗?他的眼泪却怎么擦都擦不尽。
“别哭啊,我们下个轮回见……”
他握紧我的手,任由血液肆意抹在他的脸上,哭得像个孩子:
“不行……时间,没机会了……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我怎么都听不明白他的话,力气像流水般从身体里渐渐流失。原来世界结束的方式,并非是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
就这样离开也挺好,你可千万别再怪我心狠,这次并非我所愿。
陷入黑暗前,我又一次看见浮现的选择框。
系统问我:还想活吗?
废话。
11.番外
耳边是模糊的、来来往往的喧闹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醒醒……醒醒……
吵死了。我还没睁开眼,手却一下子呼过去。
身边吵闹的噪声瞬间消失,我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美美睡一觉,下一秒就传来一声更大的激动声:“医生!她有意识了!她刚刚扇了我一巴掌!她活过来了——”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还没死呢。
于是我不耐烦地睁开眼,想看看是谁一直没眼力见的吵我睡觉——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银黑色头发,熟悉的亮闪闪的、泪光点点的眼睛。
轮回?
我揉了揉眼睛,抬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是陌生又熟悉的一片白,还有我最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
轮回我怎么会在医院?
不是轮回,那就是——
现实。我回到了原先的世界。可是为什么木兔光太郎也在这里?我尝试呼叫系统,脑海中却没有一如既往般的机器音。
我抓住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木兔。他比轮回中更壮一些,也更成熟一些,轮回中的木兔还有高中生青涩的朝气,而眼前的木兔逐渐褪去了那些青涩,更多的是带有侵略性的凌厉。
但在我面前还是跟傻子一样。
他嘿嘿傻笑着,笑着笑着就又开始哭。
泪水稀里哗啦落在我的手上,他想抹去眼泪,结果越哭越无法自拔。我面前有一片湖,我叹口气,轻轻抱住了他。
“怎么回事?”
木兔光太郎知道我在问什么。他哽咽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讲述给我。
原来距离我自杀未遂已经过去了三年。
虽然救回来了老命一条,但我潜意识里并不想苏醒,医院的医生说我求生意识薄弱,很有可能一睡不起。
彼时还在高中的木兔光太郎——那时我并不认识他,他却在很久之前就知道我。见我好久没去学校,他问了好多人才知道原来我已经躺在医院里,随时面临生命危险。
期间他来看望我很多次,经常坐在床边一待一下午,悄悄说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在初中时他就注意到我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患病,在学园祭的话剧表演上常常有我的身影。那时他还是个小透明,只会闷头打排球。
比如我曾经请他吃过一次饭,那天很倒霉的他把钱包丢了,但很幸运的遇到了我。他说以后四号就是他的幸运数字。
比如这份喜欢他一直没能说出口,这一拖就是拖到噩耗来临时。
所以在我迷茫黑暗的岁月中,也曾化为太阳照在另一个人身上。也曾是别人心口无法言喻的喜欢。
我求生欲接近为零,不仅仅是因为生病。
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里,有一条就是连接我和木兔的脑电波,把我的意识投入到他的‘梦境’中,以系统为媒介向我颁布任务,要求我攻略木兔,实际上只是在为木兔创造机会接近我,激发我的求生欲。
爱会让人起死回生,枯骨生肉。
每一次我死亡时丧失的痛觉,都在木兔身上加倍放大。
三年里我整整抛弃了他1126次。
现实与梦境交织,真实与虚拟让人分不清,这其中的苦不用说我也知道,可他说出这些时,脸上还是轻松的喜悦。
“还好你醒了!诶,你怎么哭了?”
笨蛋,我心疼你。
你告诉我爱是分享,怎么却把痛苦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个世界我们一定会好好在一起。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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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会杀死木兔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