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天才之上 第6章 他和她的梦想

“惊喜！”

正在九十九愣神时，紧闭的卧室门被打开了，由理突然从门口冒了出来，从室外透来一束灯光，照入昏暗的房间，女孩对他露出了一个大的大的笑容，还没等九十九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她反手关上门，又阻隔了一切的灯光与声音，由理走到九十九的床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仰头看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

“前天我来这边收东西的时候找到的，在仓库的角落，要不是我仔细还发现不了呢。”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骄傲。

“不试试吗？”女孩笑嘻嘻地看着他，“我想听嘛。”九十九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在由理不满的注视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拿起那把布满灰尘的吉他，又回到了椅子上坐下，望着手中的吉他有些出神。

上一次摸到，是什么时候了呢？

轻轻擦拭了一下表面的灰尘，露出了吉他深棕色的表面，泛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暗光。

一年？两年？三年.....

他抬起吉他，摆好姿势，右手抚上琴弦，左手却怎么也不能继续动作，明明所有的乐谱都好像已经刻入了脑子里，随手就能弹出的节拍，现在却怎么也不能继续下去。

“你害怕了吗？”女孩盯着他。

由理的眼睛是像父亲的深绿色。

九十九回忆起，几年前，他也是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和平时的严肃冷漠不同，那时这双眼睛只有疲惫与虚弱。父亲看着他，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侵入着九十九的脑子，连视野也开始模糊不清，泪水顺着面颊流下，彼时面容还略显稚嫩的男孩却死死不肯发出声音。

【一定要成为伟大的排球运动员啊。】

病房中，机器发出刺耳的声音，代表生命的曲线回归平直，九十九手中握着男人还温热的手，妹妹小声地啜泣，抓紧哥哥的衣角，身旁刚刚失去独子的爷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形依然高大，头发却更苍白了几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他已经这么说了，我会支持你的...加油吧，天崇。】

九十九充满悲痛却又诡异平静的心意识到了一件事：他被绑住了。

所以是从那时起吧，连之前瞒着父亲去一些地下场合弹唱都不再继续了。他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训练，比赛，获胜......

各式的奖牌奖杯堆满了杂物间，被深深封存在记忆深处，再也不见天日。

记者的采访，赛场的优胜与荣誉，队友的吹捧赞许，他们为他欢呼，为他这颗冉冉升起的排球界新星。

没人在意失去双亲的少年到底在想什么，他们只会看到他光鲜亮丽的成绩，侃侃而谈他的身世，把他作为在亲人的去世后还能振作起来获得如此成绩的励志故事那样谈论。他们可怜他，他们又羡慕他。但是那曾经让他着迷的，让他感觉真正心跳，真正活着的音乐，却和往日一起，埋进了漆黑的地下室。

“你害怕了吗？”女孩重复着，深绿的眼睛中流露的只有平静。

可是还是不甘心啊，为什么他们都能追寻自己的梦想，为什么只有他，要被绑住呢？

双手有些颤抖，但当他真正触碰到琴弦时，一切的压抑被抛到了脑后，他感觉自己的手平稳流畅地拨出一个个音符，那几年的时光好像不复存在。

吉他的乐声在房间中响起，由理静静地看着哥哥，听着他唱出第一句歌词：

“......Cliffy's cutting close to the power line, ”

他不甘心。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不过他没有停下，手指继续拨动着琴弦，

“But his daddy can't tell cause he just as high, ”

他还是想试试。

歌声越来越平稳，眉头不再紧锁，

“......He said "Boy, you gotta stop holding out your hand",

“I'm not gonna go away, I'm still involved, ”

“You ain't drowning me out with that alcohol. ”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磁性而带着少年独特清亮的歌声逐渐响彻在房间内，墙壁与门阻隔了一切，将全世界都挡在门后，唯有昏暗的房间中歌唱的少年和倾听的少女。

由理看到了她的哥哥，她的手足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微笑，并不是说他从来不笑，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微笑是这样的，完全卸下了所有的东西，不是和朋友们打闹的笑，不是对她宠爱的笑，不是在赢了比赛后迎合队友僵硬的笑。

那是一种，充斥着热情与喜爱的微笑。

于是她也跟着笑了。

——

“真亏你找得到啊。”结束了一曲的九十九坐在椅子上，用纸巾仔细擦拭着吉他，他的妹妹此时正仰躺到到了他的床上，把手机举在空中不知道在刷着什么。

“都说啦是在收东西的时候找到的，随手就给你放在这了。”由理语气中是满不在乎。

九十九笑笑，没有揭穿妹妹的小谎言。由理猛地起身，因为在床上蹭了两下而有些凌乱的发丝垂落在少女白嫩的脸颊旁。

“所以你要怎么做？”她对哥哥发问。

“......”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由理挠挠头，翻了个身继续趴在床上玩手机，“你总得做个选择吧？”

“爸都死啦，你总不能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九十九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说出这样话的妹妹，她背对着他，手机刺眼的灯光使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九十九把吉他放在一边，也跟着妹妹躺到了床上，兄妹俩躺在一起，黑发互相交缠，就像两只在暴雨的夜里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豹子，他在她的身侧压出一小片凹陷：“我不知道。”他说，“不过我真的...不甘心。”

“我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爷爷也肯定不会同意，再说家里怎么办，毕竟爸爸......”仿佛想说服自己一般，九十九语速很快。

女孩关上手机，房间中最后一点灯光熄也熄灭了。黑暗中，她转了个身面向哥哥，打断了九十九的话，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把自己塞到哥哥怀里。

“这是你的未来，”她轻轻蹭了蹭哥哥的胸膛，血脉相连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两颗心仿佛都在一起跳动，在这个时候，一切以往的痛苦与迷茫都不见了踪影，人活着，这种感情是多么重要，即使人的一生充满了坎坷和艰辛，只要有这样感情存在，也会感到一种温暖的慰籍。假如没有这种感情，活在这世界上会有多么悲哀啊。

“你可以自己选，我会支持你的，天崇。”

九十九没说话，他抬手搂住了由理的肩膀，沉默持续了好一会，黑暗又寂静的房间里只听见床头时钟滴滴答答的响声，迷迷糊糊中由理都快睡着时，九十九突然抚上了她手上的护腕，“由理，”他轻轻开口，“爷爷应该不会去看你的比赛，但是我一定会来的。”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早就习惯了，女孩把头埋在哥哥的怀抱里，毫不意外地想，但拳头却悄悄攥紧了些，“你喜欢短跑吗？”九十九这样问。

“...我喜欢，真的，哥。”她回答，“我真的喜欢。”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些哲理的话...但你知道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对吧？”

由理这下没有立刻回答，沉默良久，九十九才听到她轻轻嗯了一声。

——

枯燥无味的训练依然重复着，那晚过后，鬼使神差的，九十九留下了那把吉他，把它锁在衣柜里，却每晚都会拿出来，有时只是看着，有时却会弹上一两首。

由理第二天就走了，她要去准备一周后的比赛。

又是只剩我一个人了。

手上，只有球拍击墙壁的声音回荡在硕大的庭院中，这种时候，也许没有任何东西比孤独更能丰富他的心灵了，可是有时一个人无力承受自己的痛苦...于是孤独会像干旱耗尽土地的水分一样使心灵枯竭。恍惚间，九十九不知为何有点想他的朋友们了，和步也好，木兔也是，或者是......排球掉到了地上，九十九捂着被击中的脸蹲下身子，他喃喃自语：“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一切都在那条信息出现之后变得不对劲起来。也许他有些紧张，也许有点害怕，不过他再怎么想逃避，该来的总会来。

于是，一个星期后，九十九提着行李箱，满脸木然地站在国青集训营的门口。

还是来了。

他想。

昨天忘记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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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和她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