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她讨厌学校,这是宫乐来到稻荷崎认识的第一件事。
她和宫治宫侑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在班里没有一个熟人,座位分完了就一个人坐哪儿。她不想和人说话,别人也不知道和她谈什么。
仿佛是要和她故意作对一样,别的地方也有落单的学生,偏偏只她这里,四周都是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阳光明媚,青春四溢。
这是她讨厌学校的原因之一。
其实在入学前,宫治向她殷切繁琐叮地嘱了很多方面的注意事项,尤其是如何与同学老师相处、如何交朋友等等不厌其烦地重复数十次,他生怕她适应不了班级,忧心忡忡地在末尾又加了一句,“哎,算了,一看你就没认真听,我再说一遍……”
错了,不是这句。
“不要和同学吵架,除了一小部分,大部分人其实都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普通而已,你就当让让他们……”
错了,也不是这句。
“你的情况老师肯定都知道了……嗯嗯,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好了,但为了保险,他们可能会多关注你一些,给一些特殊照顾什么的,你不要多心。”
也不是这句。
“交朋友还是很重要的,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我不在的时候,身边有个人,哪怕只是单纯地陪着。”
宫乐眉心一跳,忍住反驳的冲动,耐心听完。
“嗯……在这方面能说的其实不多呢……这样吧,你记住一点就可以了,被欺负了就来找我吧。”
宫乐举手,“请问,今早刚拿了我的钱去买零食的人,有资格说这个吗?”
“没资格!”宫侑抢答,他早就听烦了,“除了最后一句,身为哥哥就只知道说一些废话,还偷拿妹妹的钱包,简直不要脸!”
宫治粗暴地把前面那颗黄头摁下去,噎住了,“呃,是你的?我还以为那是蠢侑的,这样啊……零食分你一半怎么样?”他问宫乐。
“我……”宫乐还没来得及说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宫侑挣扎着扭头,不可置信,“混蛋白痴!我的就可以随便拿了吗?”
宫治头都没转,只眼珠下移,瞥他一眼,“你吃我那——么多布丁,要有借有还啊宫桑。”
……
叮铃铃——
铃声响了,宫乐心脏一跳。
讲台上的老师收拾收拾,拿书走了。
正襟危坐的少年松弛下来,立马背头侧身地四周刚认识的人吐槽数科老师的严厉。身后几个改短校裙画淡妆的少女吐槽或讨论,哄笑骂声不绝。几个戴眼镜的学生在前桌闷头苦学,极不起眼……还有在走廊给女朋友打电话的,班里玩手机的……
她这时才想起来,还有一节课才到午休。而她答应了他们,只在午休见面。
想到这一点,她又泄力般趴了在了桌上——不知怎得,她总觉得有些没力气,有些困,还有些冷。
课桌上的木纹被手指一道一道地划过去,手指甲用力,就能在新课桌上留下一道道不明显的凹槽。
凹槽顺着纹路一路延伸到笔袋……笔袋是绿色的。本来要买蓝色,但宫治说她黑色蓝色的东西太多,要换一种。宫侑提议买黄色的,她自己当时想要蓝色,调和了一下,选了绿色的。
笔袋里,放着一个御守。
她想到这儿,慢慢直起身,把笔袋拿过来,拉开拉链,里面果真安静地躺着一枚御守,也是绿色的。
她郁闷的心情稍有好转,手指一捏,有些小心地把它拿起来,放在手心……这是今年过年,三个人一起去神社求的。
说是求御守,但他们家的人其实都不怎么信神,这御守也只给她一个人求了,求的,是健康。
宫乐默默摩挲了一会儿御守表面上的花纹,放回去了。
又趴下了。没去翻手机,不会有人发消息给她的。
有事父母只会联系宫治,没事就顶多给宫侑打打电话,从没有她的份,她一开始不忿,后来也就慢慢不在意了……至于她的哥哥……现在好不容易下课,大概正在和朋友打闹玩笑呢,哪里有功夫管她?
……对呀,怎么可能有功夫管她?
她这样想着,桌面上葱白的手指突然停下了动作,慢慢蜷缩起来。
她突然生气起来,死寂的情绪像是拉开什么洪闸一样,悲伤、哀伤、愤怒……到最后,她甚至开始焦虑,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在爬的蚂蚁。
时间为什么过得那么慢?
那枚御守带来的安宁散得这样快,空气都变得焦灼。
她不安地扣弄着手心,一边不由想……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慢?赶快上课啊,都在稀奇古怪地说些什么废话!你们闲着,她可是还有事情要做的……为什么,为什么还没到午休?
内心的躁动一点一点透过薄薄的那层膜迅速鼓胀,带着崩裂的危险。
她胡乱——这还是跟着宫侑学,她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会被这种动作安抚——捂住自己的眼晴。记忆中,温热干燥的手心会在虹膜上捂出红光。
她的手有些小,但没关系,他们的气味都差不多。
宫乐紧蹙的眉头终于一松。
不管是在宫治宫侑还是在宫乐自己眼里,宫乐其人,都是那种需要被超级小心地呵护的家伙——但不是。
事实上,抛去自怜和演戏的成分,宫乐并不是敏感的人,相反,因为身体状况和多年隔离,她在人际交往方面相当孤僻迟钝,由于早年经历,对他人视线更有一种脱敏之后的漠然。
冷漠的性格,再加上标志的脸和超群的成绩……她或许知道吧,班里不少人、走廊不少人其实都在偷偷瞄她。
——一朵奇怪的高岭之花,不少人暗地里给她安了称呼。
新晋的高岭之花正往楼下走,蹙着眉,不知道该拿自己手上这封信怎么办。
她拆开看过了,越看越难受。这份情书,词句不通,标点混乱,错字一找就是一堆,夸张至极的表述和修饰……她当然不愿意让某个人看到这个,那她成什么了?
可要就简简单单地扔了,她又觉得不解气……可要真撕了扔到饭里……可以是可以,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哥哥?
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她只是善妒,不是是非不分,这不是他们的错。
何况,宫乐皱了皱鼻子,这纸还喷了味道奇怪的香水……
不能送,不想扔,不能撕……她眉心皱得可以夹死蚊子,手上薄薄的那层纸在她逼人的目光中抖瑟着,荡起金黄色的海浪。
逼视了一会儿情书,什么用都没有。金色又透明的灰尘在她与纸张之间飞扬,像是很快就要越过鼻尖……阿秋,咳咳、宫乐打了个喷嚏,咳嗽几声。
没人管这儿吗?就算没多少学生走那也不能连卫生也不打扫啊……还百年高校呢……心底腹诽几句,眼见那灰尘还要扑上来,宫乐赶紧把那张纸折好,随手塞到裙裤兜里。
她继续下楼,心里憋着口气,烦躁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霹雳巴拉地响。
都怪这破情书!不然她早就到了,怎么也不会被灰尘呛到!
不能送不能撕不能扔的……难不成……要她自己收着?
宫乐想到这里,后牙槽死死地咬住了。
心里莫名的委屈近乎屈辱,轻而易举,本就蓄势待发的火气暴起。她的表情素日冷淡纠结,如今倒也染上了阴沉的怒火和狠意。
那张纸死死地被她掐住,她盯着那张纸,像是隔空掐住了谁不断挣扎的脖颈,手发力,纸被扭曲到终于不能扭曲,松手,情书狼狈地摊在她的手心,再一抖,情书就掉下去了,顺着长长的螺旋的楼梯,一路掉到阴暗的底层。
她不由畅快地笑了,笑里是报复成功之后的快感。
收着别人给阿治的情书……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她这样想着,但慢慢地,脸上的笑又没了。
这螺旋楼梯很长,底层曾是防空洞现在用作杂物间,没开灯,黑漆漆的,像是个吞噬一切的洞。
整个地方只有几个入口和出口,其余地方都是触手可及的冰冷砖块,封闭又深邃,甚至在某阶楼梯上,轻轻一喊就能发出回声。
风把一墙之隔的学生们的说笑声送来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底下那个洞呜咽着,像是谁在哭。
莫名地,宫乐抖了一下。
有哪里不对劲。这个想法冷不丁地从她脑子里冒出来,接着,她想起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女生。
“你会帮我好好带到他手里,对吧?”那张清丽的脸上满是羞涩。
“当然。”她当时笑眯眯地说,心里想的却是恶毒的诅咒。这当然没什么,她以前经常干这种事……可她现在,突然就有些害怕了。
她赶紧离开,背影有些仓皇。
(十四)
宫乐睁开眼睛,醒了。她粗喘着气,梦魇过后的胆寒和不适像是恶鬼一样笼罩着她。
月上中天,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冰冷的月光打在床头柜上,好似泛着寒气。
她默默看了眼房间里藏在暗处的家具,书柜、衣柜、椅子、桌子……它们躲在阴暗的墙角,像在悄悄窥伺床上惊醒的小人儿。
转头,床头柜的方向,上面,那封字迹娟秀、字词不通还带着香水味的纸,在月光下,盈盈发着光。
宫乐缓缓起身。
她总觉得那张纸上有什么,有什么锋利尖锐寒冷刺骨、但又很吸引人的东西,她把那封信拿起来了——是的,她又把这张纸捡回来了。
展开,凌乱的褶皱控诉着某人中午的绝情……她又读了一遍。
爱意浮夸而虚伪,词句不通而变扭。还有这个,装成不经意实则矫揉造作的香水味。
她嫌弃地捏着纸张半角。
这味道太浓郁廉价了,一股工业刺鼻的香精味,经久不散不说还有一股隐隐的腥臭味。她又凑上去嗅了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像是粪便,又像是血,让人不舒服地很。
但是……
她喉间一涩,口里竟然一股酸水。
……他、他们喜欢这种?
印象被颠覆的荒诞和不适让她恐慌愤怒,她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觉得自己的胃好像被打了一拳,“呕!”
她吐了。
宫乐今晚表情不对劲,怕她梦魇,宫侑给她留了条门缝。
半夜,他睡得好好的,门突然就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厕所响起她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他半眯着眼开了夜灯,穿着拖鞋去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走到厕所,半倚在门框,边打着哈欠边把温水放到了洗漱台。
宫乐趴在马桶上,呕半天,把今晚吃的都呕出来了还没停,胃里的酸水一阵一阵地吐。
“别吐了,你再这样,肠子都要被你吐出来了。”宫侑被吵醒,本来就烦,宫乐还吐成这样……他探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喝口水。”
他简短地说完,把温水给宫乐端来。她倒是听话,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
气氛有些好转。他刚要说什么,宫乐看他一眼,就又趴在马桶上吐了起来。
她吐得撕心裂肺,像是在无声拒绝着什么……宫侑愣了一会儿,随后,心里的火苗被这个举动点燃。
他把手上的杯子重重放在洗漱台,烦躁又不耐。
他想说些什么,转头,却只能看见白炽灯下她因为呕吐而半弯着的背。薄薄的睡衣下,脊柱骨一节一节地暴起,上面,凌乱的黑发颤抖着,脖颈上的冷汗隐隐反光。
耳边是她撕心裂肺地呕吐声……更烦了,他蹙眉,转头不看她。
“大半夜的,你搞什么搞?”抱怨的话也无端带上几分关切,让他在说出口的那瞬间就想撤回。
“抱歉、”宫乐吐到最后就只能干呕了,她断断续续。
“但、我一看到你这张脸、呕、呕……就忍不住想、呕……呕,我的错、呕……”
她总算吐完了,宫侑的脸也彻底黑了。
“我……”他咬牙,想说几句反讽回去。她却好像一开始就预料到一样,倾身,握住了他垂在大腿侧的手。
她手小,冰冰凉凉的,还有些滑,他下意识抓了一下,握紧了,心尖莫名颤了一下。他觉得整支手臂好像都被冻住了。
她的手为什么总是那么凉?宫侑抿嘴,临到头的怒气散了一半,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还跪坐在地上,伸手拉过宫侑的手,把头抵在了他的手背,“我好困,”她小声说着,没有抬头看他,他却依然能感受到手背上那一小块暖意,那是她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她说,“哥哥,我们先睡觉好不好?”,头一点一点,倒真像是困了。
宫侑被她气笑了,“你搞搞清楚,”俯身,把她的脸往两边扯,“是谁大半夜把我吵醒的?”他把她抱起来,往外走。
宫乐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气消了。她枕在他肩头,低声开口,“那也是你先给我留门的,不然我也进不来……”
宫侑听见了,但没说什么。
他看得出来宫乐是真的累了,自己也累了,所以不想斗嘴,更不想附和,何况……听她这样说,他其实有一点微妙的喜悦。
“你再说我就把你从阳台扔出去,一了百了。”他侧头,威胁性地笑笑,作势要把她甩出去。
“我错了我错了,”宫乐赶紧说,“不说就是了。”
在这种时候,她显得格外乖巧。
宫侑真正意义上地笑了,怀里的人让他突然觉得满足。
但这种满足感的耐用度不够,才躺下一会儿,宫乐就又闹起来了。
“你安分点,这都多晚了……明早还要早训。”
宫侑半闭着眼,转身,从后面抱住宫乐,手搭在她眼睛上,把她整个人往怀里带了带。
“睁那么大,你打算睁着眼睡觉?”
他摸到了她长长的黑睫,软的,让手心有些痒,只是一下靠得太近,他几乎算是贴着她耳朵说话。
“没有。”她反驳,“谁会睁眼睛睡觉?”
宫侑头往后靠了靠,手还半揽着,“说困的是你吧?上了床又不睡,告你欺骗感情哦?”他眼晴闭着,下巴无意识蹭了蹭她的头顶。
“……”怀里的人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动了动。
几声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挲声后,宫侑觉得喉咙扑来一阵热气,迷糊地睁眼,黑暗中、月光下,宫乐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他们对视一会儿。慢慢地,宫侑不由低头,让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温凉的触感变得滚烫从额头一路蔓延到脊柱,兴奋感让他整个后背都开始发热。
朦胧间,他又凑进了一些,两道温热的呼吸从碰撞到开始纠缠、急促——他分得出哪道是她的——湿热的空间一点一点变得幽暗且狭小,像是在抢夺空气一样,微妙的窒息感一点点加重……他彻底醒了。
睁开眼,他与那双近在咫尺的、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
在黑暗中,她眼睛微微反射着水光……他心头一颤,竟然生出几分心虚来。
“……怎么不躲?”
他掩饰性地笑笑,伸手抹了抹她的眼角,却只摸到干燥光滑的皮肤,一丝湿润也没有……宫侑一愣。
“躲什么?”她开口,语气比平常多出几分疑惑,“你刚刚想做什么?”她又凑进了几分,暴露在稀薄的月光下。
这下看清了,她眼里分明全是好奇。
他有些失望,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刚刚的举动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内容记不清,残留下的心悸感却一阵一阵回荡,让他觉得怅然若失。
这种失落感让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没什么……”他说,下巴抵住她头顶,把她整个人都抱住,失落感没了,但突然地,他又开始觉得有些不满足,当然,一点点而已。
“什么都没有……快睡!被你闹得睡意都没了,”他抱怨似地抱紧了她,“明天要是精神不好,你要赔我。”
他是有些气,但不知怎得,又莫名有些躁动不安。
但宫乐好像天生就懂得怎么安抚他——她环住了他的背,轻轻拍了几下,“好吧,我错了,对不起阿侑。”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宫侑的心情奇异地安稳下来……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默默一会儿,宫乐从他的怀里出来,抬头叫他,“阿侑、”
“嗯?”宫侑懒懒地撩起眼皮。
“我想问你个问题……”她皱着眉,提前堵住了宫侑拒绝的话,“就一个,很短,保证不打扰你睡觉。”
他听见这个,哼笑一声,“你觉得前面那几次都不算打扰是不是?”他半闭着眼,看起来困极了,“宫乐,我告诉你,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让你进来了……”
宫乐知道宫侑现在只是习惯性嘴欠,没生什么气,干脆就不去管他,直接问问题。
她谨慎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什么?”宫侑睁眼,宫乐认真地看着他。
她见他发问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遍,“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为什么问这个……”他嘟囔着,扭头,有些不自在……不对,他猛得回头看她,有些惊疑不定。
“你大半夜不睡就是在纠结这个?”
“不,准确地来说,”宫乐煞有其事地反驳,眼神认真,“我纠结的时间不只这个晚上。”
宫侑吞了吞口水,他突然有些紧张,声音也小了,“你……”
“有个女生,”
宫乐没听见,见宫侑一直不说话,她皱眉开口解释,“写了一封情书给阿治,让我送给他……我扔掉了,所以想问问阿治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不要耽误、嗯,辜负了什么……”
澎湃的心潮撞上了陡峭高大山崖,反流回去,海水悠悠地流着,再不见之前的波涛。
……阿治?
宫侑皮笑肉不笑,“那你问他去啊,问我做什么?”气劲上头,他语气不太好。
宫乐眉心一皱,忍着开口。
“嗯……你们是双胞胎,网上说,双胞胎喜欢人的类型大概是一样的,所以问你。”
宫侑不假思索,“不知道。”他说完,揽过宫乐就要睡觉。
见宫乐瞪他,有些抗拒的样子,他心里更不安逸,低头,像是哄又像是抱怨似地凑到她耳边。
“你和我们还是三胞胎呢……你都不知道,还要来问我,怎么就确信我知道?”
他嗓音困倦低哑,又有点咬牙切齿。宫乐心下一软,知道他真的困了,但……
“我……”她还要开口。
“睡觉。”宫侑趁着这个机会把她按进怀里,说什么都不打算开口了。
之前那版不满意,先改了这些,十五等明天放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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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依恋与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