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短篇集]青柠气泡水 第3章 夏日余温

最后，努力许久的影山同学依旧没能及格。

他握着发下来的卷子一脸空白，向来清澈又执着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像是一只被雨淋得湿哒哒的小狗，魂魄已经去了九天。

而我手里的卷子离满分只差一分。

此刻，拥有满分卷子的我没有去合宿的机会，而能够去合宿的影山手上却只有一张不及格的卷子。

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揪起来，涩涩的，麻麻的。

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力与愤怒笼上我的心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回到了仙台体育馆，无论无数次扑救，无论怎么努力，我们依旧被对手轻而易举地击溃。

灼热的日光打在我的脸上，我侧脸的皮肤仿佛要在这热度下裂开，留下一道道难以愈合的裂痕。

不太对劲，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整个人失去颜色，变成一片白纸的影山飞雄，艰难地开口：“总是会有办法的……”

他点点头，像个幽魂一样走出去。

不过，最后那家伙还是去了合宿，而我悠闲地躺在家里，看着有花给我发的和家人旅游的消息。

照片里的有花朋香笑容明媚又灿烂，她穿着清凉的泳装，站在海边大笑，像是一只快乐的小海鸥。

这让我不由的想起某个日光过剩的下午里有花朋香对我说的话。

“真好啊，每天能够和大家一起打排球，我之前都不知道排球这么有趣，我以前就感觉打排球好累，打的手好痛，现在觉得打排球还是很有意思的。”

我不记得我当时是用怎样的表情对着有花朋香了，但我知道我当时的语气一定相当艰涩：“可是……我们社团连对练的人都凑不齐啊，你不觉得……”

有花朋香是今年刚开始打排球的，之前对排球的了解仅限于体育课上的垫球，也没有参与和其他学校的比赛，她对于我们排球部的现状似乎没有什么意见。

可是，我心里的排球部……

“我大概知道栗山你是什么意思了，”朋香笑得很温柔，“但是我觉得排球部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本来我们部门管得也不严，大家基本上就是放学后来打打球，来参加部活的都是喜欢排球，那些逃部活的估计本来也不怎么喜欢排球，可能就是来混社团分的吧，我觉得她们不来也没有什么关系，现在这样部活时间都是喜欢打排球的也挺好。”

“毕竟，打排球还是要和喜欢排球的人一起打吧，我们部门应该也没有能做职业选手的人吧，成绩什么的无所谓啦。”

她这样说着，我想了想，觉得也有一点道理，但是晚上睡着后，那个酸涩的梦里，我看着过去的旧友一个一个登上了万众瞩目的橙色场地，而我坐在电视机前，回忆着过去的美好。

我能释然吗？

我不知道。

人们歌颂着努力，歌颂着奇迹，仿佛只要努力就什么都能做到，好像你所有的失败都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

但是在竞技体育的世界里，天赋、运气、努力缺一不可，在这个世界里努力仿佛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因为没有人不努力，天才比你付出更多精力，或许还比你努力。

庸才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立足之地。

而我的身高注定了哪怕在日本这个最不讲究排球运动员身高的国家，我也没有舞台。

我这个人从小就争强好胜，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做什么事都要拿第一。

但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拥有的。

“嗯？好久不见啊，栗山，”我看着眼前高大的少女，像是一堵墙一样立在我的前面，她有着一双锐利的碧色眼眸，像是暗藏危机的平静湖泊，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极大的威慑感。

“好久不见，竹取桑，”我有些尴尬的和她点头。

眼前的少女名为竹取葵，初中是雪之丘排球部的，很早就因为近两米的身高和堪称雷霆般的暴力扣球而闻名于宫城的女子排球。

高中加入了新山女子排球部，现在估计已经是一名得力大将了吧。

我俩并不太熟，所以我和她打打招呼就打算离开，但是……

“要一起打排球吗？我们正好缺个人，”她扬着一张明媚的笑脸，像是六月的阳光一样耀眼。

她看我不说话，又接着对我说：“望月和栗秋也在。”

“你来的话就有六个人，可以打3v3。”

听到旧友的名字，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个下午我打球打得很畅快，很久没能打这样水平的比赛，身边是可以依靠的队友，对手强劲而有力。

球在我的掌心旋转，汗水滴落在地面，烈日足以将人晒化。

但是，有什么东西同样在变化。

曾经球技差劲的九条宁如今球技大大提升，哪怕是在并不适合鱼跃的场地上，也能拼了命去救球。

曾经发球经常下网的竹取葵，现在也能大力跳发。

而和我曾经同为一个排球队的在技巧上稍有不足的栗秋枫和望月萌萌花，也仿佛脱胎换骨，球技大大提升。

明明才一个学期，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就是新山排球部的实力吗？

我看着手中的排球，沉默不语。

现在已经打了两场15分制的球，我们坐下来休息。

九条宁坐到我的身边，她和竹取葵都是雪之丘的学生，现在同样在新山中学读书。

不如说除了我，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新山女子排球部的部员。

她喝了口水，和我不紧不慢地搭话。

“栗山桑打球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美啊，感觉我们这里技巧最好的就是你了。”

“没有啦，”我看着手里的球，有些不好意思。

“你刚刚那球打得超级漂亮啊！咻的一下，就把球给吊过去了。”九条宁右手比了一个推球的动作，模仿着我刚才的动作。

我被她逗笑了，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为什么栗山桑不来新山呢？”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我，我的笑意戛然而止，顿了一下，有点不知从何开口。

旁边的望月和栗秋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慌忙朝这边摆手。

九条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要转移话题，我淡淡地开口：“家里没钱读不起。”

场面有点冷下来，九条宁一下子呆住了，缓过来絮絮叨叨一直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这孩子慌乱地样子，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故作开朗地说：“这有什么，等我考上东大了，会挣很多很多钱的。”

大家又笑做一团，聊着各自学校的事。

天渐渐黑了，我们各自回家，望月萌萌花和我约定下次一起出去逛街，我们笑着挥手告别。

可是，看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涌上一阵阵失落。

我感觉，我会离那个世界越来越远了。

没有办法，15岁的栗山慧又没钱又没天赋，只能够和又烧钱又烧天赋还烧青春的竞技体育say Goodbye了。

暑假很快就过去，新学期换位置，似乎是感觉我和影山相处的不错，还帮他提升了一点，老师把影山放在了我的后桌。

看到我的身影，影山飞雄眼睛亮了起来，他按惯例把一瓶蓝莓酸奶放到我的桌子上。

我将酸奶收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搭话，“你们合宿怎么样。”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看起来很高兴：“日向能够睁开眼打怪人快攻了。”

“诶，”我有点震惊，回想起那个橙色头发的小个子，还记得他刚开始只能闭着眼打怪人速攻，没想到一下子进步这么快。

奇迹啊。

又或者说不只是奇迹。

想起他们队伍在赛场上的那股韧劲和向上拼搏的意志，我想，这或许就是竞技体育的样子吧。

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人。

我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里满是笑意：“可以啊，那你们离东京更进一步了。”

影山看着我的笑容愣了两秒，接着嘴巴抿成波浪形，看起来像是一只吃到小鱼干的小猫，“那栗山，你愿意来看我比赛吗？”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将吸管插入蓝莓酸奶的盒子里，唇角浮现一抹笑意“我们也要比赛啊。”

乌野女排三年级已经退部了，要在二年级里选一名学姐作为排球部的部长。

教练难以抉择，二年级的学姐们也没有人很想当部长。

我看着大家走到了教练旁边，对着教练说，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教练，我想当部长！”

“我初中担任过一年排球部部长，我觉得我应该是比较有经验也比较适合当部长。”

教练看着以往沉静干练，此刻眼中却仿佛有着熊熊烈火的少女，因为选不出部长而苦着的脸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不错啊，栗山，”教练笑了，“我很看好你，不过，先问问她们的意见吧。”

朋香，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身边是什么人，自艾自怨也只会让人痛苦。

但我不认为我就要随波逐流，事在人为，哪怕最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我也曾为此努力过。

什么都不做就认输的话，

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