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de嘹亮的歌声隔着几十米把我从出租车里叫醒了。
“到帝国大厦了?”
“没呢,现在我们在时代广场!”
我们提前下车,用Jack Little的钱支付了车费。司机对我们的行为有些不满,但Jason给的小费扭转了他的态度。
Hyde头上打着绷带,左臂带着夹板,右手持头盔,往来路人们无不为他的精湛演唱绝倒。甚至有人发出邀请:“孩子,你要不要来我们剧团?不到一年你肯定能仅次于首席男高音。”
“不用了,我的目标是成为最年轻的菲尔兹奖得主。”
剧团长遗憾地往头盔里扔了张名片:“多考虑考虑,年轻人,你的路还很长!”然后离开了。
“Cindy!Jason!你们快来看我一早上的收获!”Hyde晃了晃头盔,硬币相互碰撞,沙沙作响,一听就知道有很多。
“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Polaris站在我和Jason中间,“你是不是曾经犯罪中止过?”
“哇噢!你又是谁啊?”
“我是Polaris Little,忒弥斯之女,”她微微踮脚,以免被完全俯视,“也是你的新队友。”
我们骑上摩托继续向西,并且交流分开后各自的遭遇。
Hyde果然控制不好时速90的边三轮摩托车,他向西开了两千米,然后撞上了一辆出租车,整个人都飞起来扑到前窗玻璃上,差点晕了过去。接下来他又造成了三起交通事故,几乎毁了摩托车的前车灯和车头。他略施巧计,让米诺陶一头撞进墙里,卡进去出不来之后,再不紧不慢地用剑消灭了它。
他用我留在边座上的钱修好了摩托车,找诊所处理伤口,美美吃了一顿,在酒店里睡了一觉。他就这么花光了全部的现金,最后没钱吃早饭了,在街边卖艺。
“你有成为月光族的潜质呀!我记得我带的现金足足有……有多少来着?”
“哈哈哈哈!你还笑我!你连你自己有多少钱都不知道,还嘲讽我月光!你这一回一共带了456美元75美分。”
456美元,换算成人民币是多少来着?2736?3192?我已经几乎丧失在金钱方面的大部分概念了。从初中开始,我的短期预言能力逐渐增强。没钱了?没关系,只要有零钱买一张刮刮乐,很快就可以有成百上千元了!
发现我次次中奖之后,我曾有一段疯狂挥霍的时间,然后,我迅速感到空虚。有三条路摆在我眼前:第一条,迅速腐化,变成最烂最恶心的“富二代恶棍”;第二条,选择高尚,成为罗尔德·达尔笔下的“亨利·休格”;第三条,选择克制,就此收手。
我当时选择了高尚,但作为一个13岁女生,我受到学校和家庭的严格管理,根本没办法像亨利·休格去世界各地的赌场一样跑遍全国的彩票店。在“朋友”的建议下,我们合伙创办“金融企业”让全校“同步富裕”。从几十块钱开始,我“锦鲤附体,稳赚不赔”的名声逐渐打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找我帮忙买刮刮乐。刮刮乐很快便不能满足我们所管理的金额了,于是我将目光转向体育□□和麻将馆。
我忽略了许多问题,例如家长们是否认可这种行为,例如同学们送来的钱的来路,例如13岁买体育彩票是否合法……而最重要的问题是:我当时根本没有完全掌握短期预言能力,只把它当直觉使用。我失误了几次,然后又赚了回来。但好景不长,足球世界杯小组赛连爆八个大冷门,所有的钱全部亏掉了。
四万不是一个小数字,其中甚至有一万二是同学们不约而同偷家长们的钱拿来吃净利润的,在多方压力下,我的“朋友”们联合起来将责任一股脑全推在我身上,我差点成为“开杀猪盘的少年诈骗犯”……
总之,一夜之间我从全校最受欢迎的“财神连晴雨”变成了最讨人厌的“骗子连晴雨”,整个初中三年只有一个人勉强算得上我的朋友——Nico di Angelo。
等我到了美国,尤其是到了拉斯维加斯之后,赌场和陌生的货币体系让我完全丧失了金额的概念。我现在还能记得六千元是中国部分城市的月平均收入已经很不错了。
收回思绪,我说道:“Polaris,捶他!”
Polaris照办了。
“你美美泡澡的时候,我们在惊险地和变态杀人狂斗智斗勇。”
“补充一句,没有斗智,只有斗勇。”
“跟踪应该算斗智吧?”
我们仨跟Hyde讲了讲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
“你是说。”Hyde指了指我们头顶上的绷带,“他一对三——”
“快看!是麦当劳!”Jason打断了他。
所有半神都爱麦当劳,这是毋庸置疑的真理。开遍天下的麦当劳能让一个人即使身在异乡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我爱薯条,我爱鸡块!
Polaris向一个好奇的柜台人员编了一下我们四个头顶绷带的来历。大体内容和《棚车少年》类似,只不过我们的“祖父”彻底成了杰西臆想的老头子,而不是原本年轻富有的奥登先生。不过,考虑到我们的神祇祖父(或外祖父,反正英语里都是一个词)分别是宙斯、克洛诺斯和乌拉诺斯,她编的故事也许还挺写实的?
Polaris还拿美国最流行的“多元”给故事打了个补丁,解释了我们四个面孔差异巨大的原因:“我们有三个父母,他们人种不同但是相互爱慕……”
我赶在她讲出更多离谱的三人爱情故事之前出言打断:“总之我们和刻薄的祖父搏斗,把他送进了警察局。现在我们打算去爱达荷州当矿工。”
“呃,祝你们幸福快乐?”善良的柜台人员给我们额外送了一杯咖啡。
为了维持清醒,我一人灌了所有人的咖啡。
“哕,好难喝。”我面目狰狞。
“也许你可以试试喝茶提神?”
“不要!麦当劳的红茶一定是拿立顿茶包泡的!我恨那玩意儿,它的存在就是对茶的侮辱。等你们尝了茶艺师泡出来的中国出产的好茶,就会明白一切茶包都是垃圾的道理了!”
我借着去厕所漱口去苦味的名义,用Jason的棱镜发彩虹讯息。
“请连接混血营6号小屋Annabeth。”
她正在和Olivia交谈。
“Cindy,有什么事吗?”
我给她说了一下Polaris的情况,请她务必迅速组织人手盖好一间忒弥斯小屋。
“营地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顺便问她。
“这两天营地的宁芙和半羊人突然离开了很多,我得调查一下这件事。”
Olivia也挤进画面:“亲爱的,我记得你们任务的第一步是在白天向西走四天?”
“是的,阿波罗说这么做之后会有重要线索,我还想搞个地图来大概确认一下我们四天后的位置,不能只仰仗于那一条路径,说不定我们能直接搜索出太阳车呢?”
“不,我想,他说的这个西行四天,意义不在于你们所行的距离,而在于你们向西走的行为。这个行为就像是一段口令或者一把钥匙,完成了之后就会触发什么魔法。昨天自然精灵之间都在盛传一个重要人物回归的消息,想要见到他,必须要‘不断西行四个白天’,跟你们的路线完全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亲爱的,我怎么会知道呢?混血营这边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才听说这么个传言,中央公园里的宁芙们可能两天前就开始西行了!我和我的女朋友还要多和狩猎者们玩两天,懒得参与这些事。”
该不会这个任务是阿波罗编出来玩的吧?他的指引都是照抄的!
“谢谢!或许后天傍晚我们就能给你们答疑解惑了,Annabeth,别忘了忒弥斯小屋!”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Hyde满脸严肃。
“梦见了什么?”
“梦见一个古代半神被宙斯从天上劈了下来,然后也是他,穿着现代服装,命令一只狮子为他杀掉所有追踪他的人。”
“难道是尼米亚狮子?”我猜测。
“别急,狮子这一段其实不太清晰,后面还有别的,我梦见有一群人在开会,说一个女生——他们用‘she’来指代——已经完全在掌握之中了。”
“第二次皇帝战争?又来一个三头同盟?”Jason抱怨道。
“肯定不是,”Hyde说,“开会的人至少有十几个,各个性别、年龄和人种都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上市公司董事会。他们后来还讨论了下一个季度的生产和宣传计划,这部分不太清晰,不然我就能找出来是哪个公司了。”
“那个古代半神长啥样啊?”
“古铜色的皮肤、黑色的鬈发……剩余的记不清楚了,眼睛里好像有火。”
“阿瑞斯的眼睛是火……”Jason若有所思。
我大概能确定了,Hyde的梦是摩耳甫斯给我传送的信息。
前天中午的梦境里,在Jason被阿波罗一箭射死之后,新的疯癫内容出现了:狄奥尼索斯在全美开启了为期三天的狂欢,狂欢期间有音乐会和搞笑剧,也有恶心得要死的违禁药物。狂欢中毫不克制的情绪和**让我感到害怕,我已经在失控的情绪上吃足了苦头。
我强装镇定,变出一包薯条,道:“还不够劲爆!接着奏乐接着舞!”
Olivia和她的水宁芙女朋友拥吻,吻着吻着水宁芙就变成了宙斯。Olivia想要逃走,却被宙斯一把抱住……赫拉发怒了,她弄疯了Olivia,Olivia拿着一把仙铜斧子砍断了一棵橄榄树——那是她的本体!
Nico顶着比现在重二十倍的黑眼圈,在文件的海洋里“遨游”:“又是在阿波罗和阿瑞斯比赛射箭中得瘟疫死的?到那边去。”
Hyde站在斗兽场中央,仰天长啸:“我将智取三百头魔兽!好好看着吧!”然后被撕成碎片。
还有Will、Kayla、Austin……别提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坨狗屎,用梦境联系我的神祇什么时候能出来?
“有没有别的更好玩的?”我违心道。
“你可真是冷血又残忍!”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脸不断变幻,“自罗马时代结束之后,就很少见到这样的半神了!”
小学我是“无理取闹”的,初中我是“骗子”,高中我是“博士”,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称赞”为“具有古希腊先贤遗风”。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我是梦神摩耳甫斯,刚才我给你看的就是命运三女神编织的未来,你需要参与一个任务来阻止这个它,阻止世界毁灭。”
“你给我看的画面和世界毁灭没什么关联吧?”
“跟世界毁灭差不了多少了!诸神再次像古希腊时代一样高度参与到凡人世界当中可不是什么好事!战争、瘟疫、民主倒退……几千年的进步毁于一旦!”
“美利坚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小粉红,它越惨我越高兴。况且,你是神,诸神恢复往日辉煌,这对你有利。”
“有利?听听六年前哈迪斯是怎么说的吧!”他的声音突然尖锐高亢起来,似乎情绪激动了,“他不需要更多凡人死者来增加工作量,我也是!我不仅要控制半神的梦境,还要承担部分赫尔墨斯和伊利斯的工作,在梦里给神祇和半神牵线搭桥!我甚至还要给命运三女神打工,向预言之人不断发送线索梦境,或者传送他们的意识!”
“举个例子?我听不懂诶!”
“举个例子?!我最恨的半神就是Percy Jackson!有两个‘伟大的预言’都和他有关,他又是波塞冬的儿子,他父亲那善变的血脉让他做半神梦的频率远超其他人!他听说了Thalia?做个梦见见她吧!克洛诺斯要崛起了?赶紧搭建信号基站帮助他的意识去偷听克洛诺斯!见着克洛诺斯的金棺了?发一个和Thalia有关的线索梦境暗示一下她不是预言之人吧!遇上Zo? Nightshade?让他知道他武器的渊源!现在有和迷宫有关的任务?给他发送代达罗斯背景故事大礼包!……Perseus Jackson,我&%¥*#@&*&%#$!”
说着说着摩耳甫斯自己就崩溃了,他不断用古希腊语尖叫着,变出长着Percy脸的沙袋打个不停。
“你报复他了?”
“当然!我一有机会就要让他做噩梦!让他反复品味在塔尔塔罗斯的悲惨生活!”
我用一声“嗯哼”代替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说道:“言归正传吧,既然你说的‘世界毁灭’是命运编织的未来,那么我不可能改变得了它。请让我从梦境中醒过来,谢谢。”
“你当然可以改变它!命运三女神没有你那根生命线,你不受她们的控制!外加一句,命运三女神会编织不同的未来,我刚才给你看的未来是她们最想要促成的。”
“还是那句话,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能有什么好处?”
“我能答应你一件事?”
“你向冥河发誓。”
他发誓了,并且表示会通过给我的队友发送梦境来持续更新敌人的信息。我推测,如果我控制不住,表现出一丝关心在意之情,情况就会是我求着他多给一点信息和帮助而不是他上赶着提供服务了。我通过扮演没心没肺、冷血无情、唯利是图和残忍偏激再一次为自己和周围人挣来了优势条件。
誓言成立的雷鸣声结束了我前天中午的清醒梦。
回到现在,我完全没明白Hyde梦境的含义。摩耳甫斯,你的信息提供服务质量可不怎么高啊!
他们的话题逐渐远离梦境了。
“……菲尔兹奖是什么?”
“你可以当它是数学界的诺贝尔奖,最年轻的菲尔兹奖得主是法国数学家让-皮埃尔·塞尔,他二十七岁得奖。”
“也就是说你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超过他。”Polaris说道,“时间很充裕嘛!十年……感觉跟永恒一样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