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偏上美版］履霜，坚冰至 第2章 还龙筋

那一年冬，郴江的水流得极为缓慢，绕着郴山，月度迷津。

三月个后。

藕粉香味散去，梅花枝桠迎来了第一批南回的鸟雀。

混天绫又贴绕小龙一圈，依依不舍得离开了他的身体。

只是哪吒的六只手臂仍紧紧锁着小龙。

敖丙是被这胸口的压迫感压醒的。

刚从混沌中醒来，敖丙的脑袋还是懵懵的。混天绫见人醒了，又狗狗祟祟地缠上去，却被主人用神念制止，丢进了子虚袋的深处。

敖丙搞不明白状况，呆呆地看着腰际上六条的金纹手臂，还在想这是什么，混乱的记忆就突然翻涌——凶神恶煞的脸咬上他的后颈，唇瓣与胸脯，三头六臂的法相在帷幕上投出骇人的阴影——小龙吓得龙鳞立起，脚趾蜷缩。他的手指紧紧抓紧被褥，垂头看见自己那红红紫紫的胸脯时，又是晴天霹雳。

荒唐的水声与求饶声响在耳畔，那被按在香案上说的污言秽语和被混天绫逼到墙角的疯狂呓语。

“嘭！！！！！”

敖丙整个人缩小成拇指那么大。

他忙抱着自己，想哇哇大哭，又被身边巨大的热源吓得根本不敢出声。

敖丙精神崩溃地召着云朵。云朵听见主人的召唤，瑟瑟发抖地想突破房门，又被金光挡住。

“呜！！”小龙并紧双腿，害怕得就快失禁，脑子里又闪过他失禁的画面。

他一边捂着嘴巴啜泣，一边瞟向床上的巨人。

见床上的神君蹙眉动了下，小龙心脏提起！

但还好哪吒只是翻了个身。

敖丙不想被精神折磨了，哪怕云朵没来，哪怕自己只有拇指大小，他也要跳下床去。好在他‘跳崖’时，失联的云朵终于回音了，接住了他。他头也没回地，埋进云朵里，跐溜一声，就驾着云朵溜出好几百里。

狂烈的寒风吹着他的发丝，小龙在寒风中，头脑清醒。这时，他低头才反应过来他还没穿衣服。

他急忙刹云，从子虚袋中拿出一套衣服穿戴好，耳边就响起了郴江百姓连绵不绝的祈祷声。

这才惊觉，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施雨了。

三个月了！！！！！

竟被他！！！！

竟被他三个月！！

敖丙握紧拳头，又在郴江百姓的哭声中回神，天，三个月没降雨，他的功德，他的功德……哭声来自那个经常来龙王庙躲风砍柴的小女孩！

他的神识立刻寻去。

还好，还好没有哭得很凄惨。

这三月是冬日农闲，没下雨对稻谷还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舒了口气，瘫在云上，甩出龙尾，搅动云层，掐诀降雨。

小龙双手击鼓，望向天边人间，心不在焉又集中精力。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空落落的，空落落的害怕，空落落的着急。

兀得，一声清亮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想起。

“不准咬自己的嘴巴。”

“咬这里。”

啊啊啊啊啊！

敖丙瞬间变成一条完整的龙，将全身压在头上，把自己团成一坨粑粑山。

他的脑袋疯狂暴躁得甩来甩去。

“娘，今天的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

人间小孩的声音传来，敖丙僵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专心。他全神贯注地施雨，不敢再想任何事情。

刚把郴江东边的田地施完，回身去西边降雨时，他手指掐诀却发现召不来雨。

敖丙蹙眉，又试了几次，但还是没有成功。

他有些慌了，龙身不再蜷成一团，而是笔直一条。他半个龙头探出云朵往下看，不信邪地再试一次，还是不成。

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内视自己的身体，竟发现他现在竟如凡人一般，空有龙体，却毫无神力。

他的神力呢！！！

敖丙在脑子里晴天霹雳。

在他宕机时，他的肚子调皮地动了动。

就像——

就像有个生命在他肚子里踢键子。

就像有个生命在他肚子里踢毽子？？？？！！！！！！！

敖丙睁大眼睛，碧绿的龙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极力否认这个事实。

他是条公龙，他怎么会怀孕呢！

那三个月的荒唐又浮现在他的脑海，敖丙竟看见他吸收他灵力时，急不可待地渴求模样。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如此！

敖丙整条龙竖了起来。

那个虐龙犯，那个虐龙犯！

敖丙的龙爪抱住自己的身体，啃噬尾巴，巨眼里满是不可接受。

怎么会，怎么会。

这有违天道，有违龙伦。

他堂堂东海三太子，怎么会给凶神恶煞的虐龙人生孩子！！！！

一定是哪里错了。

敖丙矗立着发呆，此时哪吒也驾着风火轮而来。

“在施雨？”清亮的声音没一丝情感。

敖丙龙身一抖，吓得瘫软在云朵上。

哪吒不可察觉地蹙眉。

虽然龙与人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生物，但他对人的形态还是抱有私心。

“结束了？”语气更不咸不淡。

敖丙点了点龙头，后颈的莲花自然地露了出来。

哪吒目光微滞，没再多话。

这三个月的混沌是他清醒的选择。

所以在他醒来后，对那些颠鸾倒凤也接受良好。

不过他接受不代表他不生气。

可他却猜不透天道的意思。

若是为了戒色孽，度情关，天道为什么给他选了一条龙？还是以这么生硬的方式让他与他产生联系。

哪吒垂眸望着小龙，此时心境更平。

“此次前来是为道别。”

声音清清冷冷，好像这三月里，他的声音一直这样。

敖丙神思顿了一下，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后，整条龙都红温了。

他压下龙须，悄悄抬起眼睛偷看哪吒，却又在看到那张俊脸时，不受控得想到哪吒居高临下，玉面扒皮的模样，小脸煞白。

他匆忙低头，龙身颤抖着恭敬送客：

“多、多多谢哪吒三太子还我龙筋，一，一路走好。”

还是个结巴。

哪吒对懦弱的小龙又产生几分不喜。他想到破他色戒的是一条蚯蚓就觉得不舒服。与此同时，小龙人形温顺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脑海，那时小龙已经累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嘴里说着逼人疯狂的胡话，子虚袋深处的混天绫激动了起来，哪吒心神一凛，无悲无喜地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的小龙，皱眉更深。

他们默契地将这几个月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

风云飘动，梅花吐蕊，哪吒不再停留，心念一动，踩着风火轮远去。

一炷香后，敖丙确定哪吒不会再回来了，才软下身体，结结实实地趴在了云朵上。

他把龙头埋进云朵的深处，掩耳盗铃地将这三个月的事忘记。

云朵感受到主人的心情的复杂，也没有往常的耍宝，规规矩矩地将主人带回到龙王庙。

龙王庙的神殿里，敖丙从云朵上跳下来。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还没有龙筋，就要摔到时，龙身却稳当地立在了殿上。

惊惶失色的敖丙表情还没来得及变换，就被自己能再次立起的事实冲昏了头脑。

碧蓝的龙眼睁圆，布满了孩童般的喜悦。他惊慌的脸上换了笑容，控制龙尾在空中盘旋飞行，做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

他越做越开心，耳边响起社鼓的音乐。他开心地跳起了龙舞。

与此同时，桌案上的功德竹简悄悄泛起荧光，点点微光缓缓得飞入敖丙的身体里。

窗外梅花一树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