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偏上美版］履霜，坚冰至 第1章 缘起

【我想我是贱。这人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强迫我怀上他的孩子。我还要睡在他怀里，柔媚地躺在他怀里！！】

敖丙狠狠得捏紧拳头，眼尾血红。

【不，我不是贱。我是孬种。

我是孬种罢了！！！】

“小孬种！”敖丙的嘴巴骂着人，却不敢动到声带，可手还是忍不住把怀里的孩子往外推。

还好藕粉做的小孩子没被闹醒，只是银白的小龙尾接触到了冰冷的空气，不由自主得结上一层白霜，蜷缩地藏进怀里，被他的六只手臂软软地抓住。

“他闹你了？”

清亮冰冷的声音吓了敖丙一跳，敖丙想着该怎么撒谎时，细细的窄腰上就感受到三只温热的手掌。他几乎是想都没想，两条光滑的腿就变成了一条银蓝的龙尾。

——因为以前的事，因为哪吒三太子看不起妖的形态，他从不会在他龙的形态下强迫他。

“冷？”细长的混天绫丝滑地缠绕起龙尾，哪吒把敖丙的身子翻了过来正对他。

他默默运力将身体的温度升高，凝望着小龙那碧蓝带水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将身体贴过去。

-

哪吒本来对这条小龙没有好感。但当他肉身成圣，途径郴江时，却看见软拖在云朵里布雨的龙。千百年前的往事浮现在他的脑海，陈塘关久旱未雨，他在河边洗澡，闹了龙宫，扒了龙皮……

【小泥鳅。】他在心里念了句，往人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那座香火旺盛的龙王庙，还有百姓的笑容。

哪吒收回目光，又见小泥鳅拽着云朵，颤颤巍巍地飞回去。

看着他可怜到直不起的身体和惨白的龙鳞，哪吒才想起，小泥鳅的龙筋一直在他手里。

【这回到真是个泥鳅。】哪吒平静无澜的眸色里起了一丝兴味，却又在瞬间归为平静。

他俨然成圣，已无情无欲。

既然小龙已经改邪归正，施雨布雷，那就归还他的龙筋吧。

心念一起，哪吒已经回到洞府。

但他早忘了把小泥鳅的龙筋放在了哪里，翻找了两日才找到。此时，那根龙筋早就像断了已久的皮筋，惨白的蓝银色，让哪吒想起小龙枯蓝的鳞片和长发。

如此微弱的灵力，却能让庙宇兴旺。看来小龙确实在积攒功德上十分上进。

封神之后，哪吒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也知道现在天庭允许了功德换物。

哪吒看了眼手中的龙筋。等小龙攒够功德肯定会来找回这条龙筋，不如就先把它送回，了却因果。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敖丙又在自己的龙王庙里过了两年艰巨日子。

他捏着小云朵，把苦滋滋的药水喝到肚子里。自从他被扒皮抽筋后，就一直要喝这鬼东西。他窝里横，闹脾气不喝，就发现自己的胸脯竟然涨了起来。

他起先还瞒着，可是胸脯实在痛。他锤了锤，竟泌出乳水！！！

敖丙瞬间在床上扭成一个麻花，扭成一坨粑粑，又笔直一条线。

等他怒气冲冲，眼含泪光，却又气势怂怂地质问龟丞相时，龟丞相才告诉他，他身子大伤只能阴补，阴补就是会出现一些母龙的特征，不过药不停他身体就不会有变化。

他现在的情况是停药的反噬。

敖丙咬住下唇，昂起下巴质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敖丙觉得，自从他被扒皮抽筋后，所有人都对他不好了，所有人都欺负他，不愿理他，看不上他，远离他。

敖丙的眼眶委屈红了，又不肯落泪。

他不是不知道别人说他又菜又傲又愚笨，竟被一个小孩子扒皮抽筋，纯属活该……

龟丞相对这个从小看大的小孩还是心疼的。于是一如既往地慈祥安慰他，哄着他，才把小孩哄好。

天庭建立好后，敖丙被封华盖星。但华盖星孤傲事少，难积功德。于是，他求了一个属地，布雨积德。

虽然他喝着药，身体不再有女性化的现象，但他的内心还是恐慌。

他总觉得自己身体怪怪得。而他没有龙筋，只能躺在云朵上的无用模样，让自尊心极强的他几乎断了所有与亲朋的来往。

他趴在云朵上，飘向书案台，抓起刻刀，在竹简上记下功德的进度。

再过三百年就攒够啦～小龙计算着，枯白的龙尾摆起了小圈圈，心情极好。

他刚把刻刀放下，就听庙门被啪得一下打开。

他皱眉抬头，刚想发火，就看见了他的梦魇——一生的梦魇。

【你是谁人？】

【我乃陈塘关李靖第三子哪咤是也。俺父亲镇守此间，乃一镇之主。】

【你原来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恼了我，连你那老泥鳅都拿出来，把皮也剥了他的。】

【气杀我！好泼贼！这等无礼！】（注1）

七尺混天绫望空一展，似火块千团，往下一裹。

敖丙喉头紧锁，无声处尝到血液的腥甜。他的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汗珠之下，片片龙鳞若隐若现。

【开膛破肚，抽筋扒皮】

那难以言喻的痛苦穿过千年时光刺来。

敖丙手脚冰凉，手中的功德竹简滑落在地上，脆生生的惊响，如无边梦魇。

“小泥鳅，现出本像。本座今日还你龙筋。”

高空之中，混天绫的赤影在哪吒身后灵蛇般飘动。

敖丙翘首怔怔，只觉得空中是一团烈火，翻卷着，是七摇八晃的龙宫，是他一生的失魂落魄。

脊椎的旧伤在血肉深处隐隐爆烈。

“现本像。”

三字法言如重锤击上敖丙的龙台。

哪吒上前，三指扣住他颈间的逆鳞，神威顺着龙族最脆弱的经脉灌入。敖丙瞬间抽直，浑身鳞片片片炸起，三千八百六十一块龙骨也根根颤栗，发出令人心惊的错位声。

“三太子为何罚（我）……、”

嘭！

银蓝色的小龙话还没说完，龙爪就压碎了楠木桌案，雪蓝色的龙角，疼得几乎苍白。

他巨大的雾蓝龙眼布满血丝，目眦欲裂。血泪从眼眶中流出，他哀求地看向哪吒，封神之后，他兢兢业业，积善行德，为何又惹来扒皮抽筋之祸！

哪吒只是平静地看着掌心中痛苦的蚯蚓，无喜无悲。

“此番前来是还你龙筋。”

他第二遍解释，但吓破了胆的小龙还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哪吒不再多言，抬眸，混天绫向天一展。红绫瞬间将绞成一团的龙身抻直。他并指如刀，刺入龙鳞，沿着龙脊，霎时间，银蓝色的龙背被破开一道极长极深的口子。山劈海裂，庙宇摇晃，无尽的龙血汩汩流出，漫天血雾顿时浸满整个龙王金殿。

“嘶——”

龙吟惨啸震碎了穹宇。

敖丙疯狂地扭动龙躯，锋利的龙爪抓出阵阵罡风，银红色的鲜血，渐在金台之上。

“不要……不要……”

极其痛苦的龙吟带着血脉的密法。

顷刻间。

天地骤暗，黑云滚滚。

郴江两岸，混天灭地，万物绝迹。

哪吒却面不改色，敲下烂骨。千年未愈的断骨在神威之下，再一次裂开，先是蛛网，又通通碎成齑粉。

骨中，萎缩千年的苍白龙筋露出。

凄风吹破龙王庙的庙门，黑色的冷雨从天空倾泻。

龙的血腥布满了整个郴江，方圆千里的小妖，寂静无声。

轰隆隆。

雷电轰鸣，哪吒单臂扣住龙颈，将它锁在龙王殿上。

此时此刻，银龙已奄奄一息，如玉带挂树，竟有一种妖冶濒死的美感。

哪吒垂目，眉心的莲印微闪，一缕藕粉色的灵丝飘出，缠绕上那断裂的龙筋。

他心念一动，温润的灵丝竟分成了三万八千根银针，如暴雨雷花，霎时间插/入龙筋。

"呃啊！！！！！"精疲力竭的敖丙发出一声凄嚎。

哪吒充耳不闻，只以武力强压。

但灵丝渗入骨缝的痛感是抽筋的万倍！

小龙疼得疯狂甩动龙首，又被哪吒掐住，唯一能动的龙尾撞倒香炉时，混天绫应声而动，裂作七十二道细索，将它团团锁住。

“痛…放过我……痛……求你…………”巨龙求饶。

此刻，敖丙觉得哪吒哪怕是吃了它，杀了它都可以，就是不要让他再痛了。

哪吒神色淡漠，只是掐诀，让灵丝扎得更深。

轰隆隆——

黑浓的天划过一道分割阴阳的闪电。

千万根灵丝扎入枯萎的龙筋，新生的筋脉带着灼热的鲜血涌出。

刹那间，血脉相通，龙筋如肠。血珠，灵丝，粉肉，如万虫啃噬，喷薄而出。

小龙痛得仰头，就在两筋相连的最后一步，堪堪愈合的龙筋竟裂出百丈金光。

簌簌簌！！

神力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流失。

断筋枯萎。

哪吒这才第一次动眉，盯向小龙。

这只小龙做了什么，竟惹得天地不容！

-

来不及多思，哪吒掐诀，撕裂混天绫，让一半的红绫与龙筋绞成一团，堵住所有裂口。

敖丙生机不断流失。

哪吒则不断地注入神力！

片刻间，敖丙的鳞片枯白剥落。

又在下一刻，蠕动出粉白肉泥。

两力相撞，敖丙疼得神智不清，他只觉得自己身处十八层炼狱。

“不许睡。”

三字神威落入敖丙的神识，他清明一瞬。

就见天际紫雷劈向庙顶。

天昏地暗，漫天雷劫之中，一个冷如琉璃，战如杀神的修罗青年，单手托起银龙，与龙对视。

——“不许睡。”

轰隆隆，轰隆隆。

四方雷电，愈劈愈烈，地动山摇间，是敖丙记了一千年的画面。

哪吒抚上龙身，三昧真火耀于掌心，真火随着红绫，炼化经脉脏腑。

银龙身体，在哪吒的掌心下抽搐。

万道雷劫如万蛇出洞，从乌云中倾巢而出，又在触及金圈时，散于无形。

“轰！！！！轰！！！！轰！！！！！！！”

黑雨穿透残破穹顶浇灌莲台。

哪吒立在神庙前，睫毛都未颤动，只是眉间莲印与小龙身上的莲纹，一同艳丽。

-

【师父，我已显圣，为何还不能运行天道？】

太乙真人掐指详算，只道：【你还有一劫。】

【还一劫？】

【是情劫。】

哪吒将龙身合上，冷漠抬眸，直视黑云。

那乌云竟然犯怵，雷声纷杂渐小。

半刻钟后，郴江天空的怪象散去。

哪吒垂眸，拎起手中龙尾，丢入丹炉。

庙门闭合，金罩再笼，真火燃起。

-

三日之后。

残破的龙王庙里，新生的银龙缓缓睁开眼睛。

如果细看，就能发现那碧蓝的瞳孔深处竟有一线混天绫的赤色。

哪吒振腕收回红绫，小云朵立刻疾冲冲托住主人坠落的身体，又被下坠力道压成一个薄饼，颤颤巍巍才将主人再一次驮起。

哪吒淡淡扫了眼，抬腿要走，就听见小龙虚弱的求救声。

“别走……”

渡情关。

哪吒冷厉的眉峰蹙起。

小龙的声音却犹如幽潭。

混天绫闻声不受控地飞舞到银龙身边。

渡情关。

小云朵委委屈屈，浑身发抖地听着主人的心意，一步一挪地把主人载到那个很凶很英俊的上神面前。它见火男人开膛破肚了模样，吓得只敢缩小成一条，正正好就是敖丙的长度。

“何事？”哪吒漠然。

下一秒，银光大盛。

银龙的龙鳞片片褪去，黑夜之中，浓郁的藕香之下，人形敖丙跌坐在缩小的云朵上。银蓝的湿发似月华倾泻，一缕数不清，道不明的红丝在雪白的肌肤上游走。

混天绫见了，精神抖擞，不顾哪吒命令，裹着敖丙的身体就和他体内的另一半红绫共舞。

“唔……很怪，”男子细弱的鼻音在夜风里打旋儿。他嗓音沙哑，试图抬手拂去红绫，红绫却已如情蛇缠上莹白腰身，在雪软的腰肢上勒出艳艳红痕。

哪吒震腕，强行收回红绫，鼻端却骤然暴起浓烈的藕香和催情的灵香。

他抬头，就见敖丙的后颈处竟浮现出与他额间一模一样的莲纹。

莲纹闪闪烁烁。

【渡情劫？】

【渡情劫。】

【非渡情劫？】

【非渡情劫。】

【情劫何起，情劫何灭？】

【自缘起，自缘灭。】

“回来。”他冷漠地对混天绫吐字。

庙中的藕花味愈浓，哪吒额间的莲印变得妖冶，闪烁红光。

【我不渡。】

菩提树下，太乙真人闭口不言。

“神君……”小龙茫然地喊。

下一秒，小龙身下的云朵被丢到门外。

烛火摇曳，哪吒眼神冰冷，掐起小龙的尾巴。

“情劫。”

轰隆隆，轰隆隆。

云中闷雷阵阵，又不敢大声。

直到夜半，一轮明月从浓云中诡异惊现。

哗啦啦，冬日的郴江下起了大雨。

破财的龙王庙宇，巨型的金塑龙身后，伸起了三头六臂的法相。

藕香弥漫，大殿之下，汗湿的银蓝发丝与赤红的红绫交缠。

郴江潮涨，三月不雨。

注1 封神榜。

Ps不是天地不容敖丙，而且天道本给了敖丙另一种命数（显神道），却被哪吒突然打断了……

至于哪吒，说不清他是在陈塘关还是在郴江那里犯了色/孽。其实就只是很为不可察的情/欲，比白开水还清，但是被天道察觉了，于是天道马不停蹄地就让他度情劫了，哈哈哈哈。（天道: 对待反骨仔，我不会放过一丝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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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