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神明也需要课外辅导吗 第75章 深海漩涡（五）

“......想当年，天地未分，混沌一片，诸神自虚无中诞生，各怀绝技，共筑仙庭。”

“那个时候啊，连科技最初的萌芽都还没有觉醒，没有什么光怪陆离的虚拟世界，但天地间灵气充沛，万物皆可通灵。”

“神仙们驾驭的不是数据流与算法，而是自然元素本身——风云雷电，山川草木，无不听其号令，可变化世间万物。”

“天河湖海，一草一木，皆有灵识，皆有其道。”

“又漫长的岁月之后，天庭高居三十三重天之上，人间四海升平，众仙家云游逍遥......”

院长太乙真人讲至此处，话音忽地戛然而止，沧桑脸庞盯着虚空中的一角，怅然若失，久久未再开口。

“后来呢，后来呢？天庭现在还在吗？”下方，有人按耐不住地追问着。

“后来......”太乙真人欲言又止，几经思索后才道，“天地间的灵气，哪里又会有取之不尽的时候呢。”

太乙真人是在回答，也是在反问，亦或，是叹息。

然而，沉重的氛围很快又被他自己打破，讲台后的老人脸上堆满笑意，半认真半玩笑道：“后来，我这不就来给你们当院长了嘛。”

“那天庭还在吗？”又有人追问。

“还在。”

太乙真人说着，继续讲述了下去。

“......妖魔精怪人鬼神仙们争争抢抢，打打杀杀了几万年之后，终于有一天大地支撑不住了，万物生灵行至末路，神仙们归隐的归隐，陨落的陨落，所有修行停滞，此后种种不过日益消耗，人世间便再也没有了关于神明的传说。”

“人族成了唯一的繁荣，借着科技的力量发展到现在，再后来，你们差不多就都能接上了。”

“而曾经的天庭嘛，迷失在了一片浓浓的黑雾中，永堕黑夜，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贸然前去寻找的人，也会跟着在黑雾里永远迷失，出不来，也进不去。”

习涿心里。。。。。。

都多少年了，师傅糊弄起小孩来怎么还是这么敷衍。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习涿看向一旁的李十三，他还是听点实话吧。

“一个魔头，镇压时出了意外，天庭被困住了。”

“完了？”

“完了。”

李十三的实话有，但会不会太少了一点。

“那你们怎么又肯现世了？师傅还给了本《山海神话录》出来。”习涿问。

“因为，天劫。”

“天劫？”

“对。”

“什么天劫，谁的天劫？”

“......”

等了一会儿之后，没有人回答习涿，李十三忽地又自己闭了嘴，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破毛病。

“李十三。”习涿冷下脸，语气严肃地叫了一声。

“你的天劫。”李十三回他。

习涿听过，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他猜到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干系。

“那天晚上追着我劈的天雷？”

“嗯。”

“还有什么，都一起跟我说了吧。”

这一次的追问，李十三没有再隐瞒。

“师傅早有预感，事情或有新的转机，一直到天劫降临，你的神识开始恢复，我们等待了几千年的机会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天劫先是劫难，后是机会，所以，我担心......”

“所以，堂堂的哪吒三太子，三界里横着走的杀神，什么时候这么小心谨慎了。”

习涿看着面前的李十三，如火的红衣不再，恣意张扬的少年不知何时隐身于黑暗，硬朗的脸庞依然是他最熟悉的模样，几缕编发，眉心朱红，俊朗而纯粹。

他不熟悉的，是一直笼罩在李十三周身的阴郁与愧疚，还有，那用红线绣在黑衣胸前，张牙舞爪的十翼小鱼。

他当然知道李十三是在担心什么。

“李十三，我的天劫我都不怕，你也不用怕的。”习涿看向李十三的眼，缓声说，“你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的我，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李十三固执反驳。

“一样的。”

“不一样。”

习涿被惹得笑出了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顾虑再多都没有用，唯一有用的就是冷静面对。

疯狂推演自己经验范围以外的事情，还死活停不下来，是心理疾病，得治。

习涿想了想目前还不清楚的部分，继续问：“杨家二哥他们正在做的事是什么？”

话音刚落，很快又一道追问声响起：“对对对，二郎神和梅家兄弟们在忙什么呢？”

李十三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习涿抬头看向前排。

木潇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显然是完全招供了的样子，左右的莱红、燕尾青、习小初、路予同、久英、魏羽飞、燕歌......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问话的是急性子里胆子稍大一点的莱红。

不过，这样八卦的结果就是——教室最后一排莫名立起了一道火墙，靠近火墙的一干人等，全部在一瞬间被掀飞了出去。

习涿看着李十三，总觉得师傅刚才说的什么修行停滞，什么此后种种不过日益消耗，根本就是屁话，他怎么看不出李十三有哪里停滞了，就这挥霍无度的模样，有多少够他消耗的。

虽说是神明迟暮吧，哪吒三太子的实力明显有被削弱，可看看人家杨家二哥多懂得保养，该不出手的时候绝对不会出手。

等等！不对，现在的李十三顶多算是个防腐剂加多了的莲藕，说不定正是早期科技与狠活的产物，嗯，这样想就合理多了。

眼看着最后一排的火势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天花板外的蓝天已经能够飘进来了，讲台后的太乙真人这才抬手轻轻一扬，平了赤红色火焰，转而开开心心地说道：

“娃儿们最近不是总吵着要学三昧真火嘛，这刚好有人给演示了，老师今天就给咱们好好讲讲，可不保证能学会哈，娃儿们当成选修课上就行。”

习涿听完，看了一眼自己头顶上无遮无拦的蓝天白云，提前为教室里的天花板默了个哀。

几个被掀飞出去的人，拍了拍衣服上烧出来的灰，一听要学三昧真火了，又回来在他和李十三前面板板正正地坐满了一排。

深海一行之后，李十三与习涿身边总是这样，旁听班还是旁听班，但是它已不再那么特别，它也不过是和其他班级一样而已。

习涿就是山海神兽锦鲤鰼鳛的身份虽然抽象了点，但在海岛上看过他用混天绫救人的华高特学生们，没用多久便默许了这个事实，并全部心照不宣地保守着这个公开的秘密。

这还是习涿第一次，在华高特这么个全是天才和怪胎的地方，体会到学霸们的关爱。

讲台前，师傅太乙真人的授课进入到了实战阶段，第一个被叫上去演示的人居然不是何辞，而是万年老二常营，真是不可思议，习涿环顾四周找了一圈，才发现何辞今天压根没在。

那就更加不可思议了，这么重要的课，何辞那个什么都要争第一的强迫症怎么可能会缺席，问过了路予同，说是总爱粘着何辞的步羡也没来。

常营鲜少有这样第一个当众演示的机会，显得又骄傲又紧张，空出来的左手垂在身侧，几个手指头一刻也不停地揪着上衣下摆，习涿都跟着心疼那块布。

一堂课结束，说不出进行得顺不顺利，总之，整个化学教室的天花板都祭天了。

况野的身份得到承认，名字很快出现在了华高特的学生名单中，由于人一直不在学校里，专属学院徽章的授予仪式便无法执行，但据路予同说，已经通过特殊方式交到本人手上了。

如此也就牵连出了另一个问题，顶替况野进入华高特的人，与里应外合出卖华高特的二五仔，会不会是同一个呢？

暂时，谁也不知道。

临近放学，华高特的内部群里又炸开了锅，课外辅导榜单第一位的课题“涿光山—鳛鳛鱼”内，一条加载了许久的资料条终于更新了出来。

只有四个字——永夜天庭。

习涿看了一眼，心里直骂自己那两面三刀的师傅，还真是把华高特的这群娃儿们当工具人用啊，但眼下天大的事情也要往后放一放，因为，他准备今天放学后带上李十三一起回家。

习家车库里停着的好东西不少，他今天开了一辆最拉风的红色超飞出来，他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在作祟，总之，当李十三真正坐在他的副驾上时，既紧张又尴尬，管他什么样的驾驶机械，怎么可能比得上风火轮啊，他可真是草率了。

自从未知海域的海啸爆发后，不过几天时间，连续多地天灾频发，几个工业区和畜牧区都受到了不小影响，他们回去路上车载广播里的最新消息，人类迁居地下城的计划，已经开始商讨具体细则和执行时间了。

“我们习家因为研发项目的特殊性，一直建有自己的地下城，所以，为了节约联盟的居住资源，会尽可能最大限度容纳所有集团内的在职人员，也就是说，不用听天由命。”

“嗯。”

车子停泊在习家门口后，他一边和李十三说着习家关于地下城的打算，一边引着人进入习家的世外桃源。

他话里有话，很多事情不需要挑明彼此也是心知肚明，地下城的居住资源有限不可能一次性容纳所有人，所以，到底谁会被选中可不就是听天由命吗。

随着巨大的透明保护罩打开一角，所有的绿意葱葱，花鸟嬉戏，全部活起来了。

空气内的负氧离子陡然增多，宜人的湿意扑面而来，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压在心头上的一个又一个谜团，仿佛都轻了不少。

看见习涿与李十三两人走入，不远处正在为绿植浇水的AI智慧管家缓缓走来，面罩上的光带闪烁波动，开口道：

“欢迎回家，检测到身后有人跟随，请问是否需要帮助？”

“不需要，稍后，帮我准备好几个苹果。”习涿随口发布指令。

“好的，请问是否还需要其他帮助。”

“不用了，你去忙吧。”

“好的。”

待管家机器人转身走远后，习涿忽地小跑起来，没一会儿，停在了前方一株一人多高的桂花树旁。

“李十三，快看！这个，我种的！”

桂花金黄色的花蕊如同点点繁星，散落在翠绿叶脉之间，清新又不失馥郁的香气洋洋洒洒飘出。

雪白蝴蝶围绕着明亮的银色短发快活飞舞，阳光正好，微风也舍不得惊扰。

他还是习习，但他，早已不止是习习。

李十三看得有些痴了，猛然觉得自己远远驻足的几千年时光，简直就是白活了。

“继续走啊，别在那傻愣着了，跟上。”习涿在前面催促着，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慵懒的猫咪。

“好。”李十三连忙应下，浅笑着跟了上去。

“这个，还有这个李十三，白掌花，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习涿身旁一个三层高的木质花架上，摆满了一盆又一盆郁郁葱葱的白掌花，洁白的苞片点缀在一片翠绿之间，显得高雅而淡然。

习涿猛然提到了自己过世的母亲，李十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他，然而，一下秒，习涿已经满脸笑意地继续向前走去。

行至院落深处，潺潺的水流声在耳畔响了起来，两棵彼此相邻的老树出现在眼前。

李十三一个不注意，正在前方带路的习涿忽地消失不见了，李十三似是低头轻叹了一声，然后，快步向着两棵老树中间的地方走去。

而几秒钟后，在一片永夜的星空之下，李十三见到了等在那里的习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