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是个干瘦的老人,白发长眉,不苟言笑。
玉虚宫里十八位仙人或站或坐,背后的仙光微亮,最靠近元始天尊的是一位拄着桃木拐杖,大脑袋胖乎乎慈眉善目的小老头,正是无量仙翁,也是元始天尊的大弟子,宫殿里只有他一人背后端站着一位穿着绫裙挽着飘带的高个女仙。
萧获仙对着最高处的老头行礼“萧获仙拜见天尊。”
仙人们投来隐晦的打量目光,元始天尊有十七位亲传弟子,每一个弟子都是先入道有成后才被天尊选择,这是唯一一位未入道就被摘来的种子。
一般来说,像这种有天赋的小娃娃仙家也爱收入门下,但多是有时间有精力有热情的二代三代弟子。
像元始天尊这种弟子众多,经常闭关的大佬来说,收个未入道的小弟子,那必然是名义上的,怎么抚养幼崽,怎么引导入道,怎么修功法法术都是下面的亲传弟子负责。
在座的十八位弟子,必然有一个倒霉鬼得负责带师弟。不仅要带,还得带的好,等元始天尊闲下来了,校考小弟子,发现修成个破皮骡子,定要发作那偷懒的倒霉鬼。
“上前来,你我有师徒之缘,从今天起,你入我门下,为我第十六位弟子。”元始天尊从袖中甩出四件法宝,送至萧获仙身前“这是日月分天尺,善恶赏罚称,后天紫霄宝葫芦,以及混元珠。”
萧获仙领受,跪地“弟子拜见师尊。”
“你年纪尚小,修行多有不便,这混元珠纳入体内,可助你修行。”元始天尊指尖一指,混元珠滴溜溜一转,钻入幼童体内。
那四五岁的小儿身量节节拔高,最终变化成身穿浅黄衣袍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飞眉入鬓,眸如灿星,自带一分邪气,倒不突兀,更显一股风流。
“这珠子里有三万万道藏,你自可阅览,为师不日闭关,若有疑问,可以询问诸位师兄,他们修行日久,证得仙身道果,能为你答疑解惑。”元始天尊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萧获仙一一向在座的师兄们行礼,那些仙人们或点头回礼,或微微一笑,萧获仙努力辨别他们各自的特点,没办法,就算是仙人,他也没法从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上面找到什么不同。
无量仙翁身后的女仙一直注视着自己,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和温柔。见到萧获仙看过来,那仪态端庄的女仙表情管理就丢弃了,对着新上任的小师叔挤眉弄眼,仿佛有一万句话要说。
“我座下弟子萧获捷是你的姊妹,这玉虚宫就让她带你转转吧!”无量仙翁看向身后的弟子,对她点头示意,打发走这对素未谋面的姐弟,又对众师弟说“诸位师弟辛苦,小师弟身上肩负我阐教兴运福业,望师兄弟们多多助力。”
大殿的仙人们含笑行礼“愿为师尊分忧。”
飞鹤跨越云海,云雾蒸腾,极远的天际传来悠长的鲲鸣,昆仑山隐隐约约显露一线的山脊,又很快被云层吞没。
萧获仙跟着姐姐走在云端,他作为黑小虎时是独生子,并没有兄弟姐妹,望着走在前面仪态高洁的姐姐,不知该如何相处,但他作为魔教少主,在社交上并非苦手,于是主动搭话“姐姐,我叫萧获仙,娘亲说我出生那年你被无量仙翁接走,于是给我起名萧获仙,用来纪念,娘亲给我讲了很多你的事呢——”
走在前面的女仙连忙回头,伸出手指“嘘,家里话以后再说。”
萧获捷双手叉腰,也不顾优雅的仪态“后面的,我数到三,统统滚蛋!”
萧获仙回头,玉石长阶上只有云雾起伏,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白鹤停驻在栏杆上,伸着长长的喙梳理羽毛。
“1——”
一只梳理羽毛的仙鹤僵住了动作。
“2——”
仙鹤吹着口哨溜溜达达离开。
“3——”
玉石栏杆的回廊已经空无一物。
萧获捷露出狞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娘不把你鹿角锯了我跟你姓鹿!”
说罢这位颇具黄将军风范的姐姐从背后掏出一把巨大的金齿钢角锯,随着法力运转,那尖利的钢齿如闪电一样飞速转动,可以想象如果这神兵利器往人身上一划是多么血腥可怖的场面。
那栏杆一动,波纹荡漾,一只肥美健壮的大角鹿从云雾里显现,他四蹄子一颤,就地一蹬,四条腿跑的飞快,立即不见身影。
“弟弟,你且在此等候,姐姐替你去取见面礼。”萧获捷捏捏弟弟的脸,小声嘀咕“摸晚了,天尊催熟后手感没有小娃娃软了。”
身穿绫罗的女仙,扛着一人高金锯,就地起飞,如同雷光化闪,直奔窃听的仙鹿而去。
不多时,萧获捷回来,手里拿着两根半人高的鹿角,递给弟弟“这是好东西,鹿童是鹿妖,善用弓,他的角坚硬且有索敌灵性,是炼器的好材料,有空去找云中子师伯,让他给你炼把弓出来,对敌一定不输先天法宝。”
萧获仙抱着沉重如千斤钢铁的鹿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
见左右无人,做姐姐的轻轻抱住弟弟,又松开手,端详着弟弟的五官“不愧是我弟,长得和我一样俊,看来我俩都随娘亲,得了美人脸,幸好幸好,你还在娘亲肚子我就担心,万一你随咱爹咋办……娘亲怎么样?身体好么,游魂关有什么变化么,爹爹从边关回来了么,你喜欢什么,在家有朋友么?家里有没有养珍奇异兽?我们俩都在玉虚宫学艺,娘亲一个人在家也太寂寞了……”
“姐姐不要急,我们慢慢说。”
在玉虚宫最远的云海玉阶上,姐弟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诉说着各自的生活,
“对了,二郎,以后离申公豹远一点,这位师兄的根脚是妖,虽说我们玉虚宫对妖族一视同仁,但那是对走正道修正果的妖,申公豹我不知他是如何蒙骗师父和天尊,但他的路走邪了,和他相处,你万事小心。”
萧获捷揽着弟弟的肩絮叨着申公豹的故事,原来这位领萧获仙进玉虚宫的仙长是玉虚宫中为数不多的妖族,因为根脚特殊,没有仙家愿意收他入门,只有一向慈心善意的无量仙翁见申公豹勤勉有加,对他颇为欣赏,收他做了捕妖队的队长,算是玉虚宫的记名弟子。
申公豹?
萧获仙想起这位,脑海中就浮现对方瘦削的脸,阴鸷的细眼,还有对方压抑到沉郁的气质。
还有那双细长的手掌里红色的糖。
“姐姐说的话我自然会听。”萧获仙含笑点头,又好奇询问“他怎样路走邪了?”
萧获捷紧皱眉头,摸摸弟弟的头“你且好好修炼,天尊赐你混元珠,这可是个天地孕育的宝物,它已助你入道,以后你修炼一定事半功倍,等到你修成金仙,不,修成太乙金仙,我再与你说。”
萧获仙惊讶“姐姐已修成太乙金仙了?”。
混元珠里的道藏告诉他,入道之后随着修行,境界会逐步提升,先成人仙(散仙),后是地仙,天仙,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准圣,圣人。
没想到自家姐姐如此厉害。
萧获捷挠挠脑袋“哪有,我现在只是人仙修为,我要是太乙金仙,我就去绑了申公豹,揍他个满地找牙,让他自己把罪行招待了,这不是打不过他,才悄悄地查么……”
“我跟你说这个干啥,总之,你离那申公豹远点就是了!”
萧获捷见弟弟抱着双臂,眼神里满是不认可,这会儿倒是像她亲爹萧醒斛了,她竟然在那稚嫩的脸上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
“如果那申公豹当真危险,姐姐也不要靠近他,上报给无量仙翁就是了。”打不过人还在背后做小动作,如果那申公豹真是个心思阴沉手段狠毒的人物,这不是嫌命长么?
前世做魔教少主的黑小虎见多了这种胆大包天正义感爆棚的正道人士,这些人的尸体每隔几个月就会在黑风崖多上几具。
“也不知道申公豹喂了师尊什么药,每次我说哪里不对劲,师尊就斥责我不友待妖族,说我歧视,偏见。”萧获捷长叹一口气。
一开始是萧获捷循循叮嘱弟弟不要因为雏鸟亲姐亲近申公豹,后来是弟弟萧获仙跟在姐姐身后反复强调不要一个人去调查。
外表端庄高冷的女仙想拿出姐姐的架子,但迫于弟弟诡异的气质,担忧严肃的眼神,还有师叔的辈分,只能无奈应好。
天不遂人愿,虽然姐弟俩都对对方打包票要远离那位内敛阴郁又危险的妖仙,但奈何无量仙翁并不这样认为。
无极殿里,清泉涌动,玉生金莲。
“小师弟,师尊闭关,众师兄赴西论道,我要打点玉虚宫上下无暇顾你,这申公豹虽为妖族,但天赋不错,修道勤勉,道行深厚,可助你修行。”
萧获仙看着笑眯眯的大脑袋师兄,再看向恭敬行礼的申公豹。
跟在师尊后面的萧获捷对着弟弟摇头,她一路上已经劝了很多次,奈何师尊对申公豹青眼相看,就是不采纳她的建议。
“大师兄,师弟刚入道,基础指点,让姐姐教我就好,申公豹一心向道,又最为勤勉,我怕耽误了他的修行进程。”萧获仙婉言谢绝了无量仙翁的提议。
申公豹闻言,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和沮丧,他微微欠身,声音低沉而恭敬:“不敢自称勤勉,只因为我生来是妖,比同门天资落后,所以才加倍努力,望小师叔怜悯,无量仙翁许诺若助小师叔修行有进,便赏我三枚仙丹,我等妖族修行困难,希望小师叔给这个机会。”
无量仙翁轻捋长髯,微微摇头:“获仙,你姐姐修行上三天晒网两天打鱼,就知道去找云中子炼器,你要是对炼器有兴趣,让获捷教你我绝不说二话,但让你姐姐指点修行……哎。”
姐姐,你在玉虚宫苦修是这种修法么?
萧获仙目光转向萧获捷,之见那端庄秀丽的女仙在无量仙翁身后气得鼻歪嘴斜,不想在弟弟面前丢面,辩解道“师尊,我哪有,我每天都有好好修行!整个玉虚宫同辈底子比我快的不超过二十人!”
无量仙翁闻言更生气了“整个玉虚宫亲传弟子一共多少人?”
“哪能让我和那群卷王比……”
看姐姐被训斥萧获仙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只能答应了无量仙翁送来的好意。
大概是被小弟子惹出真气了,无量仙翁拄着桃木拐杖“获捷留下来,师弟和申公豹且先去吧。”
萧获仙只好给姐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离开了无极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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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尊赐你混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