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终无羡 第53章 开悟1

莲花坞是仙门百家中最具人情味的仙府，方圆几里内，白天有各色各样的小摊，晚上有灯火辉煌的夜市。

明月高悬，群星闪烁。花灯挂满街道，沿着街道，似乎要与墨蓝色的天空相接，同星光灿烂融成一片。路边摆满小摊儿，各色小吃色香味俱全，氤氲着迷离的热气，昭示着人间烟火所特有的质朴热情；杂耍艺人敲着锣扯着嗓子在街头卖力表演，收获了一阵一阵的喝彩与掌声。

不远处街道的一角围满了人，将喧闹欢腾的气氛飘得很远。

有人在演皮影戏，是一出《霸王别姬》。

透着雪白的屏幕，一个个小人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在艺人的操纵下，伴着二胡小鼓，演绎着一幕幕精彩而生动的戏剧，阵阵欢笑从那里发出。

幕布后，虞姬步履轻盈，走走叹叹：“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声音轻灵悦耳，还有些熟悉，让魏无羡忍不住驻足，他挤过人群，来到了戏台旁。

白布后的项羽器宇轩昂，叹道：“前者各路英雄各自为政，今各路人马一起来攻，这垓下兵少粮尽，是万不能守。八千子弟兵纵然勇猛刚强，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番出兵，胜败难定。”

虞姬迎上前：“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项羽的声音忽然变了一个人，是魏无羡认出了“虞姬”的身份，走上前，抢过项羽，念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横剑在前：“汉兵已掠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一幕终了，虞姬自刎，于霸王怀中香消玉殒。

众人听了，无不连连感叹，唏嘘不已。只有那中途被魏无羡夺过皮影的“项羽”追问他是谁，怎么来这儿抢他的饭碗。

魏无羡认真道：“我是柳毅，来找龙女。”

一张青面獠牙面具从幕布后探出了头，将众人唬了一跳。戴面具的人声音悦耳，赫然便是那虞姬，她说道：“这里只有虞姬和项羽，哪来的龙女？柳毅兄想是跑错地方了。”

魏无羡一抬手便揭下她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清艳绝伦的脸。

他答道：“我今天不做柳毅了，我要做项羽。”

蓝敏行转身便走：“还是免了吧，项羽可是要乌江自刎的，比不得柳毅抱得美人归。”

魏无羡跟上去：“自刎便自刎，有美人陪，一点也不亏！”

蓝敏行停下脚步，“呸”了一声：“说什么呢？也不知道忌讳！”

魏无羡油嘴滑舌：“龙女妹妹，既然你舍不得我乌江自刎，那你做回龙女，我就做回柳毅，岂不皆大欢喜？”

蓝敏行撇了撇嘴，干脆利落地下了结论：“油腔滑调，旧病不改。”

魏无羡道：“人家谁不是嘴上说着我讨厌，心里却喜欢我，你也一样的。”

蓝敏行绕过胸前长发，问道：“我可是龙女，天际翻雨覆云来惑众，你难道不怕？”

“不怕不怕，求之不得！最好一场雨浇灭岐山的太阳。”

蓝敏行点头道：“好。不过龙女妹妹今天不想呼风唤雨，想吃烤山鸡！”

魏无羡嘻嘻一笑：“这个简单！”

*

魏无羡是打山鸡的高手，他将蓝敏行领到他一贯的作*案地点，借着月光，拿出随身携带的弹弓，便打翻了一只肥鸡。

蓝敏行快乐地鼓掌道：“好棒好棒！”

魏无羡用匕首剖开山鸡肚子，在河边拔毛洗净，然后便用树枝穿好，放在火上烤。火焰跳跃，柴火“噼啪”作响，山鸡逐渐变得肉质金黄，油脂四溢。

烤到半熟时，魏无羡将山鸡插在地上，转身搬开不远处的石头，竟从中取出了各色调料。他朝蓝敏行问道：“你吃不吃辣？”

“你吃，我就吃。”

“那好吧。”

魏无羡熟练地取出辣椒粉，将其粉洒在烤鸡上，金光的鸡肉，鲜红的辣椒粉，肉香混杂着麻辣香气，四散飘逸。

蓝敏行笑道：“你真会玩，连调料都放在这里。看来这片的山鸡，没少被你荼毒。”

魏无羡道：“但今天这只山鸡是三生有幸了，能进龙女妹妹的肚子。”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蓝敏行道：“我叫……珠珠。”

魏无羡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这名字，倒、倒挺可爱的。你可千万别和我五百年前是一家，否则‘魏珠珠’，怎么听怎么像‘喂猪猪’，那可太不衬你了哈哈哈哈哈……”

蓝敏行听了，腹诽道：你还说呢，明明是你取的。

山鸡好了，魏无羡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她。

蓝敏行撕下一块肉放到嘴里，仔细咀嚼，吞咽之后笑了：“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鸡！”

山鸡油多，顺着她的手指向下淌，她像个孩子似的，舔了舔手上的油。篝火亮亮地跳跃着，月光自上而下地撒下来，她是个明丽鲜活的小姑娘，有白皙如玉的皮肤和流光溢彩的琉璃眼睛。

魏无羡看着她，一时间竟忘了吃肉，忍不住赞道：“你可真好看。”

蓝敏行又啃了口鸡肉，含含糊糊地说道：“谢谢，你也是。”

魏无羡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哈哈一笑，说道：“我猜啊，喜欢你的男孩子一定很多很多，也不知道你的那块冰种翡翠到底是谁？”

蓝敏行曾经调侃他是水沫子，魏无羡不以为意，但心里却对龙女妹妹的“未婚夫婿”十分好奇，今晚竟忍不住像个老长辈似的，操心起她的终身大事。

蓝敏行神色黯了黯：“你错了。喜欢我的男孩子并不多，一个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另一个已经死了。”

这个回答出乎魏无羡的意料，他“啊”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打了个哈哈：“那肯定是你要求太高，把男孩子都吓跑了，他们就算喜欢你，也不敢表现出来。”

蓝敏行道：“那是怕我，不是喜欢我，更不是爱我。说起来，敬我怕我的人大概比爱我的人多得多。”

她轻笑一声，又喃喃自语道：“除了他之外，有多少人是真正爱我的？他是最爱我的，甚至可能只有他真正爱我……等我死了，我要到他那里去，那儿安全……”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竟垂下眼，逐渐蜷成一团，活像一只躲避危险的小刺猬。

魏无羡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手里的烤鸡突然就不香了。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问道：“那，你以为，什么是爱？”

蓝敏行抬起眼，说道：“我理解的爱，是有要求的，是了解对方所有的方面，并且都能真心接受，甚至欣赏，不会逼着他去改变自己，不会想让他变成别人所满意的样子。在那之后，所有的爱才有所依傍，才是真正的爱，才会像天空一样长久。”

魏无羡托腮想了想，说道：“你对爱的要求太高了，照这样说来，除了我死去的爹娘，大概也没有谁是真的爱我了。”

蓝敏行摇了摇头：“不，你有。”

“爱你的人在你身边，可你看不到。爱我的我已看到，却不在我身边。”

魏无羡几乎要跳起来：“啊？是谁？”

蓝敏行向篝火中添了些柴火，火焰跳动，劈啪作响，在她脸上投射下斑驳的光影：“有些事情，不是要用眼睛去看的，要用心去看。你像我一样，对感情的开悟都太晚了。”

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我像你一样，对感情的开悟都太晚了。

魏无羡沉默着，若有所思，耳边忽然响起那皮影戏中的唱段：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汉兵已掠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英雄末路，是谁在包围中悲歌慷慨？

美人魂断，是谁在军帐中舞剑自尽？

生离死别，谁又是谁死前最后的牵念？

两人就这样默契而凝重地静默着，忽然间，蓝敏行那堪比龙神的听力察觉到了细碎的脚步声。

她蓦然警觉起来，眉峰一轩，一个闪身，便朝着那声音的地方追去。

不远处，丛林中。融融月色下，重重树影间，她看到了蓝忘机。

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蓝敏行震惊了片刻，便突然上前，一把拉住蓝忘机的衣袖，夸张地大喊道：“蓝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唉，别走啊，来吃根鸡翅膀啊！”

“魏兄，快来帮忙，别放蓝二公子走！”

蓝忘机被拽着衣袖，进退不得，满脸尴尬。

魏无羡跑上前，笑道：“蓝湛，你这个点怎么还没休息？到云梦来夜游？”

蓝敏行立刻替他回答道：“他明天有事要找江宗主，今天提前来了。”

蓝忘机愕然。

魏无羡会意：“那你先和我回莲花坞吧，我找间客房给你先住下。”

蓝敏行插嘴道：“找什么客房啊，你的房间分他一半不就好了，联床夜话多有意思。”

蓝忘机再也按捺不住，转身欲逃，蓝敏行却一直死死抓着他的手，拼命将他往后拽。

魏无羡觉得面前这画面极为奇异，但又说不出原因，他耸了耸肩：“我反正没意见，但不知道蓝二公子乐不乐意了。”

“他乐意，他当然乐意！”

蓝忘机小声道：“我……”

鬼使神差、勉为其难地，蓝忘机和魏无羡回了莲花坞，蓝敏行则一头栽进了莲花池。

莲花坞外，星月交辉，荷香四溢。

魏无羡像麻花一样卷着被子，蓝忘机则像根筷子般躺在榻上。

黑夜沉沉，偶有几只萤火虫穿过窗户，在房间里眨着眼睛。

魏无羡将手枕在脑后，睡意全无，只翻来覆去地想蓝敏行今天说的话。

他轻轻推了推蓝忘机，问道：“蓝湛，你睡着了吗？”

“尚未。”

魏无羡奇道：“你竟然还没睡着？不过，我也睡不着，我们说说话吧。”

“讲。”

他三下五除二地将蓝敏行的话转述了一边遍，末了，问道：“你觉得，她的看法有道理吗？”

在丛林中时，蓝忘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

此时，魏无羡突然发问，便又触及了他的心事——在晏宁心中，竟然会怀疑父亲不爱她？

他的晏宁，他和魏婴的晏宁，姑苏蓝氏未来的小公主，竟然会有这样的怀疑？

他静默了许久，才答道：“不知。”

“呃，那你说，照那样苛刻的标准，会有人爱我吗？”

沉默，久久的沉默。

寂静，凝固的寂静。

最终，黑夜赋予了他勇气：“有。”

穿越篇两条线：射日之征&忘羡感情推动

在文中，小蓝的看法是有偏颇的：

她定义的爱，其实是我心中狭义的“爱情”：前提是了解对方所有的方面，并且都能接受欣赏。然后再由此建立爱情。

如果照这个标准，的确只有重渊爱她。

但爱情和亲情有本质差异。

上面的说法仅局限于爱情，亲情是另外一回事——血缘是天生的羁绊，不管了解多少，不管接受和欣赏多少，都不影响爱。甚至就算孩子犯了错，家长的爱也可能没有半点削减，也只有家长能教训，别人说一句不好就要护犊子2333

小蓝暂时还没理解这些，所以，她会认为：“除了他之外，有多少人是真正爱我的？他是最爱我的，甚至可能只有他真正爱我……等我死了，我要到他那里去，那儿安全……”

的确只有重渊爱她所有的方面……但不意味着父亲爹爹对她的爱就亚于重渊。

因为，爱情和亲情不是一种比法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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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开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