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魔道祖师群像,主澄曦)江待·江送 > 第64章 无相第九 2

(魔道祖师群像,主澄曦)江待·江送 第64章 无相第九 2

作者:筱飞鲸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01-24 15:28:46 来源:文学城

云萍城上空的月色冷如霜凝,观音像后微弱的痛吟哀嚎仍久久回荡在殿内。俄而,一阵轻微的刺鼻气味伴着血腥之气弥散开来,蓝曦臣微微蹙起眉,抬袖掩面。

殿后隐约有白色的烟雾冒出,其他修士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退让。金光瑶神情莫测,半晌才沉声道:“去将门打开。”

戍守在门口的两名僧人立时上前,正准备挪走门闩,大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叩叩之声。

殿内所有人登时神经紧绷。除去殿内的修士,观音庙外的院子里亦布有大批守卫,故而这种情况一般分为两种:门外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修为莫测的不速之客,可谓敌友参半。叩门声堪堪响过三下,所有金袍修士已迅速匿入黑暗当中,移动间靴履未踏出半点声息,委实训练有素;不多时,殿内明处便只剩几名僧侣打扮的修士,他们紧捏着可充作法器的佛珠,双手合十,准备见机行事。金光瑶望着各司其职、井然有序的属下们,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转而泰然自若地负手扬声道:“哪位?”

门外人道:“宗主,是我!”

一听这声音,蓝曦臣稍萌希冀的心再次沉至谷底,视线移回,不再去看。金光瑶则眉头舒展,比了个手势,庙门大敞,月色入户,一切如常。

苏涉甫一进门,就敏锐地嗅到了异常:“宗主,发生什么事了?”

金光瑶经他提及,脸色青红交加,似乎在竭力压抑着怒火,须臾低声道:“情况有变,我们尽快动身。”

苏涉恭声应下,探寻的视线仅在蓝曦臣身上停滞一瞬,随即匆匆奔到观音像后指挥起修士来。江澄冷眼望着面前逐渐褪去和蔼可亲姿态的金光瑶,腹诽道:“这人有什么好的,蓝涣为何对他念念不忘,甚至还可以为了他搭上自己的一生?”只要稍微细想,酸涩之意便止不住地泛涌,以至于随后蓝曦臣向金光瑶询问种种犯罪的细节都没再能听进去。

回过神来时,庙堂内的修士已撤走大半,漏窗外传来箱箧往来的杂音,偶有骏马嘶吟,看样子队伍已整装待发。

而自始至终,都再没有人出入过这座院落。

蓝曦臣一言不发地凝望着那尊面容无悲无喜的观音雕像,绝望与不甘轮番交织,终是化作一声轻柔的叹息。

这时,余光里的金光瑶向这边伸出手来:“二哥,走吧,我保证,只要我处境转好,定立刻将你安全送回。”

江澄暗忖:金光瑶的确尊敬蓝曦臣,即便胜券在握也丝毫不敢怠慢,真不知是出于由衷的敬畏,还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以备不测。

正当他想着,所谓“不测”便发生了。

只见殿内的所有修士神色警觉,手搭剑柄,团团围将上来,视线如豺狼般牢牢地钉在他——也就是蓝曦臣的身上,仿佛其一旦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就立刻予以致命一击。

被门生护到身后的金光瑶则面露错愕之色,半晌仍难以相信方才所闻,略带茫然地道:“二哥,你说什么?”

静可听针的庙堂内,江澄听到“自己”从口中低低吐出了四个字:“你不能走。”

话音刚落,腰间传来“铮”的一声清吟,朔月竟自动出鞘,长达五寸!

蓝曦臣虽甚少动武,可毕竟成名已久,在玄门中颇具不怒自威的震慑力,是以这声短促的剑鸣于草木皆兵的金光瑶等人而言堪称恐怖,几乎同时,数把刀剑出鞘的铮铮声充斥庙堂,森森寒影直指蓝曦臣心口!

江澄知道他的灵力并未恢复,朔月出鞘不过是感知到主人心绪激荡、从而产生的自我防卫,并非为对面理解的出手妨碍;思及此,他不禁替蓝曦臣捏了把冷汗:倘若动手,只怕占不到几分便宜,可若不动手,又着实太憋屈了,换做自己,无论如何也会选择死拼到底,绝不考虑其他余地。

面对如此危况,蓝曦臣的心未起一丝波澜,双手垂落于身体两侧不动,冷眼望向金光瑶。渐渐地,对面众人才恍然发现朔月虽出鞘五寸,但灵光极其黯淡,只怕它主人现在的灵力,只恢复了两成不到,若真打起来,必输无疑,是以纷纷放松了警惕。

良久,金光瑶平静地命令道:“都退下。”

修士们立刻躬身退后,举止井然。

金光瑶上前一步,一成不变的微笑中夹带了些危险的意味:“你想阻止我?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活下去吗?”

蓝曦臣正待答话,身形忽然一滞,抬手揉了揉额角。江澄内心则警铃大作——这种骤然涌上的山雨欲来的隐痛,他实在太熟悉了。

余光里,金光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越凑越近,蓝曦臣强忍不适,艰难地挪动双足,似乎想离他远些,然身体竟全然使唤不得,四肢更是沉重如铅,汹涌剧烈的疼痛如刀锋般锐利,在混沌的头脑内疯狂搅刺。江澄一面咬牙忍受着如出一辙的痛感,一面眼睁睁地随蓝曦臣无力而绝望地坠落,尔后重重地跌进金光瑶怀中。

恍惚间,金光瑶将朔月轻轻推回到剑鞘内,温柔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多谢二哥成全,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实谓字字诛心。

蓝曦臣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痛得,意识陷入彻底的黑暗。

共情多展现当事人记忆最为深刻的片段,于是江澄被迫观看了蓝曦臣与金光瑶一路上“爱恨交织”的斗智斗勇,以及获救后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惊讶地发现,蓝曦臣自从在会稽外海的福船上为他所救后,日后交往间竟时有面热心跳之感,只可惜他难以分清这种感觉究竟来源于自己,还是蓝曦臣。

倘若来源于蓝曦臣,是否就意味着其抱有和自己一样的感情?

江澄当然愿意这样认为,但随即又自觉荒谬。

蓝曦臣可以倾心于任何一人,但这个人绝不可能是他。

换言之,蓝曦臣多半只是以他为友罢了,毕竟蓝曦臣向来关心每一个人,甚至还包括了那些素未谋面的平民黎庶。

想到这里,他的心再次坠落进一大片灰蒙蒙的阴影中。

眼前又换了一副景象。从咿呀学语到扬名四方,从火烧云深不知处到射日之征、再到最后真正的观音庙对峙,种种细节,与脑中复苏的记忆一一重合,引起他的强烈舒适;随后封棺大典,消极闭关,江澄透过蓝曦臣的耳目,得到了一个令他豁然开朗的消息:就在蓝曦臣闭关寒室两年后,某日清晨,有三两门生例行洒扫庭院,活计枯燥乏味,门生又正值年少,不多时便忍不住边干活边窃窃私语起来,偶然言及了云梦江宗主闭关增进修为一事。

共情前,蓝曦臣告诉他,聂氏清谈会及之后的所有事,都是不存在的。

蓝曦臣还问他,是不是曾闭关修行过。

闭关修行,无非是修真者清心断念、提升修为的一种方法,多为不吃不喝地盘坐入定,心空静虑、聚神攻关,若能得道顿悟、道行飞升,那便再好不过。只是说来容易,实行极难,古往今来,闭关中途走火入魔者比比皆是,原因无外乎是为“相”所惑。相自心生,有相也好,无相也罢,皆是修行人的一道难关。

有相为尘世,无相属人心。江澄本以为入定后会遇到的,无非就是破碎流离的过往;他当初决意闭关,也是因着被过去束缚得累了,却怎么也绕不出,意欲增进修为,又不知从何而起,万般惘然之下,才选择了最根本的方法来修行。修行前他做了十足的准备,气昂昂地准备面对那些熟悉的晦天暗地的腥风血雨,却不曾想甫一睁眼,迎接他的,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光景。

成为宗主并迅速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外甥。

方兴未艾的云梦江氏。

不离不弃忠诚如一的江家主事。

茁壮成长的江氏子弟。

江澄没有一丁点准备,就融入了这宏大的无相之境。

尔后,他和白头如新的蓝曦臣见了面、交了友,即使最后金丹的事让他很不爽,他也必须承认,蓝曦臣真的是一个让他感觉很舒服的人。

在这世上唯一一个的。

他本以为自己会潦草孤独地度过后半生。

江澄此前,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遇到这样温暖的存在。

时隔多年,他又开始拥有了憧憬一般的情感,憧憬的尽头,唯有一个蓝曦臣。

而现在,蓝曦臣却告诉他,这些全都是境中无相,统统是不存在的。

江澄一时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若没有蓝曦臣,他很有可能浑然不觉地在境中继续待下去,直到走火入魔。

他为无相所惑,这次的修行定然以失败告终。

果然……

果然,到头来,他还是一无所有的那个。

斑驳陆离的记忆悉数掠尽,在上下一白的天地间,江澄以手扶头,双膝沉重无比地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惨白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响,江澄却似毫无痛觉般神色木然。他面色青白,口唇微张,似乎是想说话,或是发出凄厉而尖锐的撕心裂肺的哀鸣,然而终是哽咽得气都连不顺,只能从嗓子深处漏出几声喑哑破碎、不绝如线的痛吟。汹涌滔天的悲痛根本无处发泄,只能在体内横冲直撞,脑中更是嗡嗡一片混乱。

他几近无声地喊着、叫着。

我他妈就是个笑话。

江澄一边流泪一边想。

头痛欲裂。

忽然,一双宽大雪白的袍袖从身后包裹了他,将他严严实实地拢在这盈满沉香的一隅里。

他感觉到有人把头搭到了他的肩窝上,发丝磨得颈侧痒痒的。

江澄的心登时软得一塌糊涂。

江澄微微侧头,声音隐隐发着抖:“你怎么在这?”

蓝曦臣轻声道:“我和你一样的,所以会和你一起回去。”

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

江澄不解。

蓝曦臣许是料到他的疑惑,主动开口道:“你可还记得,封棺大典后不久,我就闭关了?”

江澄点头。他当时还暗地里幸灾乐祸来着。

蓝曦臣摩挲他冰凉的手背:“我一时难以想开,消沉颓唐达一年之久……两年前我决心振作,一心只想突破修为,便不分昼夜地打坐静修,期间遇到的无相之境千奇百态,纵我费尽心力过关斩将,仍不见尽头。不知何时,我又入一境,睁开眼,便是你方才于我神识间所见之况。”

江澄道:“一年前我恰好也开始闭关修行……你的意思是说,你与我的神识在飘移出窍后偶然汇聚到同一个无相之境当中了?”

耳旁的触感上下小幅度地移动了两个来回,是蓝曦臣在点头。

江澄喟然:“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蓝曦臣道:“我曾于藏书阁中看过相关记载……此类情况极其罕见,你闻所未闻也是情有可原。此谓‘会神’,大概是因你我执念均深,冥冥之间互相吸引,不知不觉便共入一境中了。”

江澄眉目柔和几分:“那真是巧了,曦臣兄,你我还真是有缘。”

蓝曦臣闻言轻笑一声,接着道:“这于你我而言也算好事一桩:古籍有云,会神利于助长双方修为,理同……”接下来的话却闭口不续了。

江澄面皮虽薄,但总归要比这蓝家土生土长的白菜厚上几分;眼下他和蓝曦臣也算是刎颈之交了,不由起了逗弄心思,故意装傻道:“嗯?曦臣兄,理同什么?”

蓝曦臣窘然:“你心明镜,何必再问我?眼下,正是你我离别的时候了。”说着直起身子,松开了这个怀抱。

江澄拉住他的手。

蓝曦臣止住动作,与他对视。江澄杏目流光,细眉紧蹙,殷忧之情呼之欲出。蓝曦臣倒是头一次在他脸上望见这种表情,急忙安慰他道:“待我灵识归体,就正式出关,彼时你我书信往来,亦能相见。”

江澄道:“我没担忧这个。你……是不是该渡劫了?”

蓝曦臣讶然:“……正是。你如何得知的?”

江澄道:“你修为本高我甚远,我这次修行成败参半,不可能突破多少,遑论渡劫,但你既然自两年前便开始修行,此次更是了结了你的心愿,大约也是渡劫时候了。”

蓝曦臣莞尔道:“不错。”

江澄这厢正为他担忧着急,却见本人安之若素、毫不在意,忍不住骂道:“只怕天雷一降,你就笑不出来了!”

蓝曦臣反握住他手:“我自有分寸,定活着见你。”

江澄愀然。

旋即,他凝注对方深琉璃色的眼睛,半晌转移了视线,冷声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起初,魏婴也是这样向他保证的。可结果呢?因此,江澄已经不想再去相信谁的什么誓言了。他怕他一信,一憧憬,一期待,就会迎来更加空落恐怖的绝望与失望。

蓝曦臣轻叹口气,思忖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塞与他,温声道:“此乃云深通行玉令,直达寒室,亦……可入藏书阁,**室。”

江澄迟疑:“你……?”

蓝曦臣垂眸静言:“你我……并无不同。故,涣愿敬你爱你。”

语毕,蓝曦臣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手捧住他的双颊,柔软的嘴唇在额头正中短且轻地触了一下。

江澄怔然。

蓝曦臣眼角微红,目若含星:“我愿信你,还望你信我……”

蓝曦臣最后一个“信”字堪堪出口,江澄就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他终究遵从了自己的本能,疯狂地亲吻起蓝曦臣。这亲吻并非如方才蓝曦臣那样蜻蜓点水,而是把这位他一直以来都敬爱若珍之人的齿关完完全全地撬开,舌尖趁虚而入,杂乱无章地席扫遍口中的每一处角落;他贪婪地索取着,某些隐秘的、不知名的情绪破闸而出,蒸得头脑一片混乱,手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隔着厚厚的衣袍摩挲蓝曦臣的脊背。蓝曦臣受此撩拨,诸身酥麻,如置云端,呼吸不能,几乎要溺死在他灼人的怀抱里。

抵在江澄胸前的手微微发着抖,蓝曦臣双目紧阖,腰背挺得僵直,无声接纳并回应着他,脸颊的温度骤升,须臾就变得又红又烫。

两个人缠绵缱绻良久,江澄总算放过他的嘴唇,转而到白皙的颈侧亲舐啃咬。

蓝曦臣被他弄得痒了,几番下意识地去躲,都被江澄强掰了回来。

蓝曦臣气喘吁吁地道:“晚吟,我真该走了。”

他刚说完,江澄的脸就贴了上来,炽热的呼吸打到耳侧。

蓝曦臣自小从未与旁人有过什么肢体接触,最多也就是拍肩执手,江澄这么一凑,湿热的呼吸一打,他便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又要退避。江澄不容拒绝地按住他,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在他的抹额中央落下一吻。

蓝曦臣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狂跳飞出。

江澄看他露在外的皮肤无不微微泛红,整个人也晕乎乎的,神情呆滞,不由心情舒畅,得意地道:“泽芜君,如何?”

蓝曦臣试了三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我……”然而依旧是连不成句。

江澄抚摸着蓝曦臣的玉令,目光追随指尖描摹过细腻的纹理,叹道:“如此,无论如何,江某也算无憾。”

蓝曦臣沉默半晌,揽他入怀。

他在他耳边低低许诺道:“我不唬你——这绝不是遗物,信我!”

江澄倚在他肩上,深呼一口气:“我信。待我醒来,定尽快去找你。”

两人安静地依偎一处。良久,江澄忽然闷闷地翻起了旧账:“你早知是境,却也不告诉我,还手无寸铁地跟着我在这里混了这么久。合着泽芜君是现世无聊得很,只靠入定来打发时间,还是灵力充沛惯了,想尝尝当个普通人的滋味啊?”

蓝曦臣温声解释道:“非是我闲来无趣。无相之境我已经历太多,而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位真实的存在,涣不过是想和唯一的故人……多呆些时刻罢了。”

江澄:“……说到底你还是在逃避现实。”

蓝曦臣从善如流:“你言在理,我改便是。”

江澄倏然话锋一转,恶狠狠地威胁道:“还有,话我先放到这里,你要是敢在现实里也把金丹给魏无羡,我就打断你俩的腿,我说到做到,不怕你弟弟来找我。”

蓝曦臣难得有些尴尬:“……好的。”

两人随即再次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他们明白,是该分别的时候了。

江澄最不擅表达真情实感,千言万语一时堵在喉中,不知该先挑出哪句来说,还是蓝曦臣善解人意,主动跟他告别,临行前柔声鼓励道:“你莫要担心。相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或许事实便如你所愿。”

江澄受他所染,僵直的脊背稍松,清笑一声,拱手回应道:“那我祝曦臣兄如愿以偿。”

话音刚落,视野便被一道璀璨刺目的白光吞噬殆尽,近在咫尺的蓝曦臣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了。

一梦华宵。

江澄在此之前,全然不知出关前竟会如此难受,恨不得把另半条命也搭进去。与蓝曦臣分道扬镳伊始,他尚觉周遭轻盈飘忽、宛如塘中水鸟般舒畅愉悦,然而好景不长,过不多时,胸前仿佛忽然坠了数块沉甸甸的巨石,压迫得他险些喘不上气;江澄犹自在无形的沼泽里挣扎了一阵,口鼻间猝然涌入大量新鲜的空气,随即,蛙声与荷风涤荡耳畔,四肢亦逐渐有了知觉。

待彻底恢复清醒后,江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不仅神识清明如洗、五官敏锐如新,筋骨更是毫无滞涩疲惫之感,变得柔软而坚韧。丰沛的灵流潺潺流遍全身,归入到温暖的丹田内,尔后再分头奔赴肢端,周而复始。

江澄徐徐睁开了眼睛,出神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这间位于莲花坞深处的卧房装横,尚在反复品味着这场真假难辨的黄粱一梦。

仔细思考下来,仍有些细微的疑点未能得解。譬如蓝曦臣为何会知道自己处于无相之境中?又为何会知道魏无羡的金丹之事?再者,蓝曦臣临别前的举动和言语,究竟是他的梦中臆想,还是其真情使然?江澄深知“承诺”的不确定性,即便他因着蓝曦臣的提醒,才得以冲破无相、修为大增,但他也不敢断定蓝曦臣飞升成功后仍能记得那些临别箴言。

患得患失的忐忑很快湮没了突破道行的狂喜。江澄手底无意识地摩挲着蓝曦臣的玉令,心下半沉。

月明星稀,云梦清凉湿润的夜风引得莲塘内花叶送声。江覃遵照父亲江栖的吩咐例行前往深院查看江澄的情况,他一路哼着小曲儿,还以为今日会同过去的一年一样平淡而终,谁知刚拐过最后一处拐角,就猝不及防地和江澄打了个照面,登时吓得一蹦三尺高:“宗主!您出关啦?!”

江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点事情也值得大惊小怪?”

江覃立刻点头哈腰地讨好道:“宗主教训得是,弟子恭迎宗主出关!”

无相之境中,江覃的样子与现在一模一样,显然不限于十五六岁,难怪自己在聂氏清谈会上第一眼便觉得奇怪。三月与三年之别,竟没能让他多加思考,倘若能坚持自己的初始印象,从而将这些细枝末节稍加推敲,他也不至于直到蓝曦臣办完一切蠢事后才幡然醒悟。

廊顶宫灯烁烁,映得江澄的脸色晦暗不清,江覃已不再是三年前没心没肺的孩童,早在江澄敷衍不耐的语气中察觉到自己方才多半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禁有些惴惴。所幸江澄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厉声斥责,而是继续淡然地道:“江栖呢?”

江覃连忙道:“父亲在书房里。”说着抬手引江澄前去。江澄满意地“嗯”了一声,欣然跟在身后。

一年未见,一向擅长活络气氛的江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觉无需多言,正暗自纠结着,就听江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仙门近来都有什么大事?捡要紧的说。”

江覃忙应了一声,回忆道:“您闭关后不久,清河聂氏举办了一场清谈会,父亲代您前去,会上倒也无事发生,只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新生家族,家主姓张,看样子为聂氏的附庸,对聂宗主言听计从。”

江澄的双眼微微眯起:“哦?这个家族在什么地方?”

江覃努力回想,半晌讷讷道:“那地名太过古僻,弟子实在记不起来了。”

江澄道:“无妨。那次清谈会,姑苏蓝氏来的是何人?”

江覃道:“是蓝老先生。”

答案合乎意料。江澄颔首:“接着说。”

江覃继续道:“据父亲说,金宗主近来成长得十分迅速,兰陵金氏的境况虽有好转,但仍不比从前。金宗主心态很好,多管齐下、缓慢运营,颇有成效。”他心思伶俐,不仅挑重点说,还挑江澄最为关注的部分先说,这让江澄心底甚是欣慰。

“那次清谈会上,有许多家族提请聂宗主担任仙督一职,但都被婉拒了,此后民间一直流传着聂宗主即将成为仙督的言论,至今没有成真,想来聂宗主是真心不想坐这个位子吧。”

江澄对他的猜测报以一声冷笑。

江覃不知江澄是在笑聂怀桑还是笑自己,悻悻地转移了话题:“至于姑苏蓝氏,蓝宗主长期闭关不出,含光君久不归家,一切事物皆由蓝老先生及族老商议定夺。”他本是按照四大家族的顺序一一禀报,却不曾想到这里才是江澄真正关心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他们内部的事情?”江澄提出合理质疑。

江覃惶然:“……弟子在夜猎途中偶然得知的。”

他本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岂知江澄刨根问底:“听谁说的?”

犹豫片刻,江覃还是如实相告:“弟子与金宗主、蓝氏子弟蓝愿、蓝愈等人结伴夜猎时交谈得知。”

江澄好像松了口气:“他们告诉你,就是信任你,管好自己的嘴,知道了吗?”

江覃乖巧地道:“弟子知道了。弟子自得到这个消息后就只向您一人说过,连父亲都没有告诉。”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澄这次出关后脾气变好了不少,更奇怪的是,似乎还对姑苏蓝氏倾注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宽容。

正当江覃暗自欣慰江澄终于想通了的时候,脑袋忽然挨了重重一捶暴栗:“死小子,又走神!姑苏蓝氏的情况就这些吗?”

江覃如梦初醒:“还有还有!就在八天前,云深不知处上空聚拢了大片乌云,本以为只是场寻常雷雨,谁知这些云彩来了就不走了,不仅整整八天滴雨未下,云层还越积越厚,黑压压的一片,感觉都快压到人头顶上来了!大家都害怕会有天灾降临,人皇最近也天天召集道士进宫做法,当然,咱们莲花坞可没凑这个热闹!

“还有就是半年前老安宗主飞升了,他的儿子安客舟继位,却不知为何前日主动登门拜访,空手来的不说,客套几句就走了,不过您放心,父亲送了他几坛新酿的荷风酒,还有好些道学典籍孤本,绝对没有怠慢他……”

江澄语气急切地打断他:“安客舟来了?他都说了些什么?!”

江覃思忖须臾:“好像只是寒暄了几句,他家为蓝氏附庸,所以不可避免地谈论了几句蓝氏……啊对,父亲向他求教姑苏异象何解,他说那并非凶兆,而是吉象,再多就不肯说了。”

说话间,主事书房已近在眼前。江覃抢先跑去向江栖禀报,江澄抬眼望了望晴朗无云的夜空,心中的希望愈燃愈烈,恨不得立刻御剑去找蓝曦臣。

但现在不行。他强行按捺住自己的**。

江栖得知宗主出关,欣喜若狂,丢下纸笔便迎出门来,一见月下负手独立、飒然一新的江澄,更是喜上眉梢:“恭迎宗主出关。看样子宗主此次闭关颇有所得。”

江澄点头:“一年来辛苦你了。”

江栖恭然作揖:“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这一年我云梦境内风平浪静,亦不掺合别族纷争,百姓安居乐业,还请宗主放心。”

江澄道:“做得不错。”他似是由这句话联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苦涩的笑容一瞬即逝,“对了,你儿子是不是还没有取字?”

江栖愣了一下:“确是如此。小儿之名乃宗主所赠,在下不愿擅自污了宗主的好名,是以一直想寻个机会劳烦宗主再为小儿取字。”

得到了万分满意的答复,江澄释然一笑:“好,我正有此意。”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