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影蓝曦臣熟悉极了。
云萍巷内也好,金鳞台上也好,观音像前也好,这个身影,他大概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他忽然迫切地想逃。尽管身体还静悄悄地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可心已开始挣扎着渴望逃出生天——逃到哪里都好,只要别再看到这个人!
这时,那人忽然长叹一声,转身欲往船舱里来。蓝曦臣神魂归体,几乎是下意识转身逃进了船舱深处。
他久居江南水乡,甚少能仔细观摩福船,因而不曾想到,每层船舱间不止有外界一道楼梯相连,两侧的长廊深处,亦各卧着一道木梯;绝境倏然转为柳暗花明,蓝曦臣心下大喜,立时藏身于木梯所在的拐角处。所幸自己修为较深,即使方才步履匆忙,也没发出什么声音。黑暗中,他望着那个身影一步步地走近自己,左手提着的风灯映得脸庞晦暗难明,右手似乎还捧着一个盒子,紧紧扣在胸前,应是件珍贵之物。
蓝曦臣在金光瑶身边呆了那么久,从未见其对一个盒子如此上心过;眼下他自不会贸然冲出去一问究竟,只能默默记下其房间的位置,待心绪平复些许后,决意先往货舱一观,于是轻手轻脚地顺着楼梯探至下一层。
货舱并未设窗,内里黑漆一片,鉴于海风潮湿,又嗅得了货舱内并无火药等易燃之品的味道,蓝曦臣便从袖内抽出火折子吹明,借着微弱火光将舱内堆积如山的货品逐一端详。
不得不说,金光瑶为东山再起做了十足准备,货舱内不仅吃穿用度、金银珠宝应有尽有,青花瓷、绸缎、苏绣、蜀锦等等昂贵且极具中原特色的货品更是数不胜数,蓝曦臣一阵恍然,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少年夜探温氏藏宝阁之时,不由心生寒意。这些宝物虽于兰陵金氏来讲并不在话下,但仓皇间能够搜罗到如此之多的珍品、并一一收存完好,显然不太可能,大概金光瑶在行恶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后路了。思及至此,蓝曦臣轻蹙眉头,心中很不是滋味,翻手拂灭火烛,正待抽身而出,陡觉一道狠戾异常的劲风扑面而来,心下大骇,回神过来时,历经百战的身体早已自行避开、伏到了一口宝箱之后,屏息凝神。
他灵力低微,方才又心神不定,竟丝毫没能察觉有人接近!那道劲风灵力倾注不多,应是作为试探,感其锋芒,比起掌风,更似剑风,却又不比寻常剑风般刚直凛冽。此刻货舱内伸手不见五指,蓝曦臣五官钝然,无法在黑暗中准确分辨来人位置,遑论认清武器,只得依据学识逐一斟酌,同时分神留心周身空气的流动,防止受到致命偷袭。
如此僵持一盏茶功夫,就在蓝曦臣猜测对方是否已经离开时,周身蓦然一热,乍亮如白昼,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双眼不受控制地眯起,蓝曦臣当即旋身闪向旁侧,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才刚扑出,一道寒锋便瞬间刺透方才所在,剑身直直嵌入厚重的宝箱之中,倘若他动作晚上一分,定会被捅个透心凉!原来那人表面闷不做声,实在判断他的位置,待摸个**不离十,便迅速掷出明火符,趁他目不能视之际,企图一击毙命,堪称阴险狠毒,就算是灵力充沛之人,也未必不会栽跟头。蓝曦臣虽险险逃过一劫,但终究出身名门,极少见这等卑劣的打法,不禁暗暗后怕。只见那剑锋在明火符的余烬间像条蟒蛇般灵活地抽回不见,货舱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当中。
蓝曦臣紧握朔月在手,适才一番交锋,已然教他推测出了来者的身份与武器,相应对策亦随之一一列布脑海。
他聚灵于耳,在黑暗中踏出一步,听得四下无声,又迈出第二步、第三步,一边听,一边将身形往唯一的出口处移动。那人始终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蓝曦臣就这样缓慢地从货舱深处挪到了中部,待他还要再走,那人终于按捺不住,故技重施、趁人之危,然蓝曦臣迅速阖起双眼,仅凭双耳闻声辨位,察觉左侧传来几声细微的、犹如毒蛇吐信般咝咝的嗡鸣,当即挥剑格挡,只听一声清脆铮响,原是一击被准确挡下!
蓝曦臣未设灵力护体,一招过后,只觉手掌又酸又麻,暗知如此下去势必难以为继,须寻个能够避其锋芒、以四两拨动千斤的法子。然不待他动脑思考其他对策,那刺眼的火符伴随着阴毒的剑锋,以更加难以捕捉的速度和刁钻的角度汹汹袭来,蓝曦臣只得借力打力、将攻击一一支开,十余回合下来,朔月灵巧如斯,在黑暗中的应对也愈发自如。
二人你来我往、相互试探,不知觉已过去半柱香时间。蓝曦臣逐渐摸清门路,决意结束这场战局;他手腕陡然使力,剑尖一挑一按,欲使迎面而来的冷刃脱离对方之手,怎料冷刃非但没能如愿弹开,手中的朔月反倒一沉,仿佛陷入了沼泽般难以收回!蓝曦臣瞬时了然,多半是附在冷刃上的灵力翻缠上来,像毒蛇般越束越紧,若是寻常时候,大可灌入更多灵力以破除困局,可眼下灵力珍贵如金,远不到该用之时,只得用臂力强撑。
那人见终于得手,心中大喜,略一使力,蓝曦臣便不由自主往他所在的方向踉跄了几步,那人一面将蓝曦臣拉近,一面从袍袖内翻手滑下一把锋利的匕首,借着蓝曦臣身形不稳的空档,欺上前对准其前胸狠狠刺去!眼看胜利在望,迎面一股霸道的灵力骤然冲击过来,双手武器登时脱手,整个人也被掀翻向后,哗啦啦砸倒了数口宝箱,溢出的珠翠在地板上叮当作响。
那人伏在地上一阵目眩,一呼一吸间,五脏六腑皆隐隐作痛,竟一时难以起身;而原本漆黑一片的货舱内霎时灵芒四溢,映出蓝曦臣微微惊愕的脸。原是蓝忘机应允借他灵力,除去往体内输送,还留下几张储灵符,道是存了些灵力供他使用,谁知蓝忘机忧心过甚,为以防万一,竟将储灵符灌得满满当当,就算以此催动一张传送符都绰绰有余,蓝曦臣望着半空逐渐消弭的灵芒,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无奈,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使用灵力,好歹还能划算些。
这时,远处那人痛吟了一声,终于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蓝曦臣回过神来,淡淡地望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直到灵芒殆尽、货舱再度陷入黑暗,那人才缓缓开口,声音中略带惊诧:“……二哥?”
蓝曦臣心下一沉,抬手摸了摸面颊,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施在脸和朔月上的障眼咒术均已在混战中因灵息紊乱而破裂。他忽然想起自己挡下第一击时,耳畔曾传来一阵异常的风声,本以为是敌人用作迷惑的伎俩,如今看来,应是障眼咒术自行消散的声音。既然金光瑶认出了自己,他也就不必再隐瞒下去,便淡然道:“我早说过,不必如此叫我。”
金光瑶语气窘迫:“二哥,你听我解释,我方才不知是你,才……”
蓝曦臣冷冷反问道:“明火符燃烧之时亮若白昼,你会不知?”
金光瑶急切道:“明火符只为扰乱视线,别说是你,就是我也睁不开眼呀!”
蓝曦臣沉默须臾,不欲再白费口舌,转而道:“你不知是我,我却知是你。”
黑暗中,金光瑶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二哥如何得知?”
蓝曦臣答道:“剑风不刚,又不似软鞭柔韧,速度飞快、角度各色,起落间剑身持续颤鸣,集此大成者,唯有软剑。”
金光瑶似是勉强地笑了:“是我鲁莽,唐突了二哥……二哥,这三个月你一直病着,我还担心江宗主会不会好好照顾你,如今看来,他没有亏待你,那我也就放心了。”
他把语气放得很软很轻,可蓝曦臣却依旧岿然不动,眼底尽是寒凉,金光瑶虽看不清其神色,却能从言语间窥得一二,于是故意引导话题,企图使蓝曦臣放下戒心;然一月不见,蓝曦臣不知为何变得愈发陌生,金光瑶心生忐忑,不敢随意动手。
他低眉顺眼地活过数十年,早练就一颗七窍玲珑心,蓝曦臣其人虽至高也至纯,根本不难猜透,只要略施手段,大可两全其美、互不干涉,应是很好对付的,然三月以来发生的种种,总教他暗自后悔,并日常怀疑蓝曦臣是不是吃错了药,明明他已再三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威胁蓝氏利益、更不会为难任何蓝氏族人,只需蓝曦臣充当人质跟他走一段路,确保自己能够安全离去就好,可蓝曦臣坚决咬着他不放,从不放弃劝说,什么悬崖勒马、荣辱与共,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本以为自己不加理会,假以时日,蓝曦臣也就安分了,谁知蓝曦臣表面归于缄默、态度清冷,可暗地里却搞了不少动作;金光瑶虽有在温氏卧底的经验,但依然没能想通蓝曦臣是如何在灵力稀薄、消息闭塞的情况下偷偷递消息出去的,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一系列动作居然悉数瞒过了他的眼,直到他觉察不对时,蓝曦臣已被江澄救出,而他也就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难之期。
金光瑶在逃亡的日子里已然想通,自己与蓝曦臣早就形同陌路,即便想要大路朝天、各走一方,也必须先要交汇一点、尔后两散。
本想脱胎换骨、相伴云端,怎料终究云泥之别、不可勉强。
金光瑶曾为聂明玦始终不肯包容自己而心生怨怼,而如今就连蓝曦臣都要置他于死地,说不恨是假的,且蓝曦臣那一系列暗中作为着实动摇了他对其固有印象的认知,加上苏涉身死、松尾背叛,接二连三的变故惹得他逐渐焦躁起来;如今又见蓝曦臣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救命方舟上,强烈的求生**与日积月累的怨恨终于催生出滔天的杀意。
这时,蓝曦臣开口道:“你不能走。”
金光瑶一愣,苦笑道:“你我一月未见,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跟我说吗?”
蓝曦臣如他所愿,换了句话:“跟我走,为时不晚。”
金光瑶哑然失笑:“跟你走?泽芜君,三个月了,我就不明白,你都已经回归自由,为什么还要揪着我不放?”
蓝曦臣的执著终于将金光瑶温文尔雅的伪装全部撕去,压抑许久的困惑与绝望顷刻间迸发而出,疯狂吞噬着两个漂泊的灵魂,牵扯出别样难熬的苦痛。
蓝曦臣心痛如绞,但还是决然道:“非也,只因你有罪,不可一走了之。”
金光瑶沉默片刻,喟然道:“泽芜君,你可真是……我之前只知你执著,没想到你会这么执拗。你明知道我想去哪里,也知道我日后定会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你还知道我之前为了筑造瞭望台,不惜得罪诸多仙门,费了多少力气,更是知道我因为母亲的缘故,受了多少欺辱凌霸、多少白眼……这些你都知道的。”
明知道他是在打苦情牌,蓝曦臣还是心软了些许:“我自然知道。”
金光瑶心头大喜,正要接着说话,却听蓝曦臣继续道:“正是由于知道,才要劝你回头。”
又来了。金光瑶饶是耐性再好,也经不起崩溃之际的雪上加霜。细细算来如今这般进退维谷的境地,差不多也是拜蓝曦臣所赐,不由暗自咒骂自己当初为何要去招惹蓝曦臣,此情此景,堪比当年晓星尘追捕薛洋,皆是如出一辙的难缠,当真是宁可招惹小人,也不能去招惹君子!
蓝曦臣孤身前来,想必会留有后手,眼下这艘船会循着之前反复推敲过的航线一路驶到东瀛,在此期间制住蓝曦臣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船周围设有结界,灵力充沛的人与物皆无法接近,能否绝地逢生,只看命了。
金光瑶暗自计较,决意先稳住蓝曦臣,于是温声道:“二哥,你觉得我还有回头的余地了吗?”
蓝曦臣道:“你出身不佳、做事不易,正因如此,你所做出的功绩才显弥足珍贵。”
金光瑶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旋即意识到蓝曦臣蒙在黑暗中,大概看不到他动作,便开口反驳道:“功绩?现如今追杀我的人,有几个还记得我的功绩?你莫非真以为他们都像你一般,只求一个说法或结果?不存在的。我昔日坐收仙督之位、高高在上,他们就一直蠢蠢欲动、日日眼红,如今我人人喊打,他们就更要看我垂死挣扎、生不如死!泽芜君,人都是眼瞎的,就算他们曾因我手刃温若寒,或是筑造瞭望台而捡回一条命,现下也都不值一提了;当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让一个人死的时候,再大的‘功绩’,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粪土!”蓝曦臣厉声喝道:“我明白!但是我能让你活着!”
蓝曦臣的声音向来温润若玉珮清鸣,可此时却夹带喑哑、分外沧桑。金光瑶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喝怔愣了片时,尔后缓过神来,语气稍软,哀求似的道:“二哥,不是我不信任你,可人心诡谲,许多事情,非你一意便可以扭转的……就好比忘机当年,拼了命也要护那夷陵老祖,结果还不是未能如愿?而他自己,也因这一决定险些……”“这不一样的。”蓝曦臣急急打断他,生怕他再说下去。
金光瑶心知戳到了其痛处,反倒更加来劲:“怎么不一样?就算夷陵老祖罪不及我,可要论被喊打喊杀的声势,我俩岂非如出一辙?所以二哥,你逼我留下,就等同于将自己的前程与我一同送上绝路,还不如任我远走高飞。夷陵老祖和忘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忘机当年有你才保住一命,可你又有谁来庇护呢?我当然知道你无惧生死,可姑苏蓝氏就此要背负的骂名,可比当年还要难以洗去,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族人想想不是?”
金光瑶果真能言善辩,一番言辞天花乱坠,即便坚定如蓝曦臣,也定会变得摇摆不定。正当他胸有成竹、暗自盘算起下一步动作时,只听对面传来蓝曦臣微冷的声音:“我话既已出口,便已是做好完全打算,你倒不必替我事事操心。倘若当真天不遂人愿,我亦不会独活,你也无须自怜。”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论谁听了不想赞一句义薄云天,然而金光瑶此刻只想骂娘,忍耐再三,咬牙恨恨地道:“我从未料到,最后缠着我不放的会是你……我早该想到的,聂明玦既然对你赞赏有加,无时无刻不和颜悦色以待,即便在狂怒之时也不会听不进你说的话,更不会施暴于你……那才不是单纯地敬你品性、爱你修能,而是因为你们两个本身就是一路人!就算你不愿承认,可你现在的行径,跟他逼我杀薛洋那时又有什么区别?一个两个的,都容不得我呼吸、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黑暗深处传来的金光瑶的声音忽然让蓝曦臣感到无比陌生。他口唇微张、浑身战栗,显然苦痛至极,可金光瑶犹自沉浸在怨恨之中无法拔出,根本无暇也不愿再像往常一般关注于他;蓝曦臣勉强收拾精神,颤声道:“金宗主,听我一句劝:你若此次逃出生天,余生必将万劫不复。你此刻心神大乱,可能理解不了我的话,但这是我能想出的、唯一一条路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说得太情恳意切,金光瑶久久没有出声,约莫半柱香后,金光瑶终于发话了:“你为何要替我想路?”
不等蓝曦臣回答,金光瑶又继续道:“我早就奇怪了。三个月前,你突然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尔后这段日子里,你绞尽脑汁地阻止我东渡,甚至不惜把松尾贞策反……我与你认识多年,深知你不是这样的人。换在平时,你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对你有恩,所以在你眼里,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蓝曦臣恍然须臾,发出一声轻笑:“是啊,谁教我平时认定了你敬上怜下,虽命运多舛,却仍心系苍生呢?”
这句赤_裸_裸的讽刺并未点起金光瑶的怒火。只听蓝曦臣又道:“这些年你犯下的累累罪行,我身为义兄,却毫无察觉,甚至变向相助,岂非也是罪人?”
金光瑶冷笑道:“所以你就才要拖着我不放?这算什么?好让你免于唾骂、受人称赞吗?”
蓝曦臣淡淡地道:“你若真了解我,就该知我向来不在乎那些。”
金光瑶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缠着我不放?”
蓝曦臣沉默片刻,道:“我只知,唯有此,你才能活。”
金光瑶气极反笑:“蓝曦臣,你如何笃定我非要靠你才能活?你又在想当然了。你总是这样,总以为一切会便好,可结果呢?我告诉你多少遍,不要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倘若天下人都如你一般,那我何苦被逼到这般境地?!”
他说得愤慨昂扬,而蓝曦臣仿佛感受不到一般,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我当然笃定。你方才在客舱内拿着的盒子,想必就是你在观音庙内没能找到的东西吧。”
金光瑶不语。
蓝曦臣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若非魏公子与大哥偶然共情,我恐怕数十年内都无法发现曲谱缺失,且你行事滴水不漏,不可能露出端倪。种种变故,皆是因魏公子重生而起,献予魏公子的肉身,正是你同父异母的胞弟莫玄羽公子,而莫公子仙逝当晚,大哥的手臂便出现在莫家庄,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些?”
此言正中金光瑶心中尘封已久的疑虑。他当然很早便发觉了异常,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幕后黑手、破不了局罢了。他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蓝曦臣道:“我不知。不过你可否记得松尾贞成为金氏客卿的时间?”
一提及松尾,金光瑶便恨得牙根痒痒:“五年。”
蓝曦臣道:“他为你研习东瀛曲谱,以破除《乱魄抄》给你身心带来的损害,实谓忠心;可若我告诉你,他不是我策反的,而是颗五年前便已被人安置于你身边的棋子,再加上今日你紧握在手中的盒子,你可有想到什么?”
金光瑶默然。蓝曦臣也不理,只自顾自地道:“这便说明你之作为早已受人所知,那人步步为营,只为引你入局、好教你自食其果。此人既有耐心又有财力,定出身于家底深厚的仙门,如今将你推上风口浪尖,引起百家怨恨,你又如何能走得了?即便侥幸到了东瀛,可松尾还在,他身份不明,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左思右想,难道不是悬崖勒马、随我一同赎罪更为上策?”
金光瑶沉吟片刻,道:“二哥,这盒子你猜的不错,确是我在观音庙内没能找到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蓝曦臣自然不知他在庙里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没有作声。金光瑶等了一会,料想他应该不会知道,遂自行解答道:“这是我母亲的骨灰。”
蓝曦臣愕然。想来金光瑶当时在庙中的确挖出了一口空棺,如今看来,那竟是金光瑶的母亲——孟诗的棺材。只是看那棺材是正常大小,想来孟诗被挪走之前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成为了一抔青灰。
金光瑶又道:“给我这盒子的人,便是松尾的主子。”
蓝曦臣问道:“你刚刚见到松尾了?”
金光瑶道:“不错。我设了那么多符咒,居然都没能挡住他。他留下盒子和信就溜走了,修为当真高深莫测。”
蓝曦臣道:“背后指使他的人是谁?”
金光瑶冷笑:“他又没说,我怎会知道?不过无妨,我距离知道也不远了。”
蓝曦臣不解,正待询问,上层原本沉寂无比的客舱蓦然喧哗起来,人来人往间,木质甲板频繁发出咯吱声响,似是有大事发生。蓝曦臣猜测兴许蓝忘机和魏无羡到了,可转念一想,船员如此匆忙,不像对方只有两个人的样子;更何况蓝忘机乃谨慎之人,在确认好目标以前,定不会叫人轻易发现。这厢正思虑重重,胸前倏然传来一阵剧痛,压迫得他呼吸凌乱起来,疼痛立即四溢身间。血气翻涌上喉,口腔内一片腥热,待再盛不住,血液便顺着嘴角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眼前事物亦变得恍惚不定。
身前似是有人凑近,刺入胸口的利器随之再深入两分,蓝曦臣猝不及防,咬牙倒抽一口凉气,再难立稳身形。
金光瑶缓缓抽出佩剑恨生,肩膀略微一送,接住了蓝曦臣向前扑倒的身体。他一手支起蓝曦臣,一面在其耳边轻声地道:“二哥,得罪了。”
之前在lof上曾看到过一篇曦瑶漫画,是以瑶的视角来画的,补充的是蓝曦臣在忘羡去乱葬岗、孤身前往金鳞台、受制于人后的意识流片段,条漫里有一句话,令我受用至今:“云泥之别,不敢奢望”,这是在我的认知中,对金光瑶与蓝曦臣的最好的判词之一。
瑶曦最终对决的情节我曾设计了好多个版本,最后在写的过程中,故事的发展好像有生命一般,十分顺畅地走到了这里,唯一不变的是,我希望涣能够亲眼送走金光瑶。为了弥补原著于我来讲的意难平,我在综合考量后选择了一个体面的方式来发放金光瑶的便当,而涣在这次的送弟事件中,既承担了自己的责任,也在原则与底线的基础上对瑶予以最大程度的宽容,至少我是这样认为、并加以叙述的。欢迎诸位在评论区探讨
划重点,瑶有发现涣三个月内的举动超脱于其对涣的固有认知,由此可见,瑶是个小机灵鬼。涣三个月里缠着瑶不放,是为了稍稍改变瑶的结局
另,澄即将上线,也就意味着澄瑶曦大三角名场面即将上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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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参商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