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上下审视着来人:“贞公子,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松尾随意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打理一番,叹道:“一言难尽!还请泽芜君赐个座、让在下讨口茶吃。”
蓝曦臣虽面上不显,精神却已紧绷如琴上新弦;犹豫再三,还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顺手递去一杯茶。数日不见,面前的松尾不知为何憔悴了许多,只是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依旧深不可测,饶是察人细腻如蓝曦臣,也没有办法完全窥破;就这点来说,松尾倒是和金光瑶相似得很。
松尾啜了口茶,见他一直在悄悄观察自己,不由微微一笑:“泽芜君,数日前有所冒犯,还请见谅。”
蓝曦臣道:“既是听命行事,就不必道歉了。”
松尾左右环顾一番:“您与江宗主分开了?”
蓝曦臣不置可否:“贞公子还是先说说自己吧。”
松尾道:“也好!实不相瞒,就在几日前,苏先生煞有其事地将在下叫出去,途中忽然拔剑偷袭、招招致命!随后他的那些门生也都跑了出来将我围住……唉,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蓝曦臣皱眉:“苏宗主为何要杀你?”
松尾摇头道:“我也不知,想必是敛芳尊的意思吧。所幸在下逃跑功夫一流,这才得以死里逃生、留下小命与您相见呀!”
他讲得声情并茂,企图软化蓝曦臣的心,然蓝曦臣油盐不进,淡淡地道:“贞公子缘何要来找我?又如何知我在此?”
松尾见他警惕依旧,遂诚恳地道:“泽芜君,这三月相处下来,您应该知道的,在下对您从未有过敌意。在下跟着敛芳尊,起初不过是为了做些家族生意,如今一路跟随,也是希望回归故里后有个可靠的合作伙伴,你们仙门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在下是无甚了解的。现下敛芳尊不容,在下在中原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您了呀!”
想来这三月里,松尾的确行迹可疑。蓝曦臣虽一场接着一场地生病,可脑子还没糊涂,松尾的一些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行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种种情形让他慢慢意识到,松尾并非像苏涉那般对金光瑶死心塌地,甚至可能怀有异心;而当他从江澄口中得知本是由松尾偷偷调包并保管的裂冰、却在平阴被弟弟拾到一事时,便更加笃定松尾的身份存疑,是以在松尾前来“灭口”时,他也未将此事贸然划归到金光瑶头上、以遂其愿。
既然能骗过金光瑶,那定是惯于拿姿作态的;蓝曦臣自认无法将其彻底看透,故而抱怀了十成十的戒心。松尾见他沉默不语,一双向来温和的眼睛此刻也淬了寒意,便继续解释道:“至于为何知道您的位置……哈哈,泽芜君一看便是个守规矩的,想来就算放心不下,也一定会勉强听进在下说的话。”
蓝曦臣修眉微蹙——确是被他说中了。自己被软禁在蓬莱这么久,硬是一丝消息都打探不来,唯一可供参考的,便只有数日前松尾前来“灭口”时说的那句“人在会稽”的话。
松尾似是知他所想,狭长的眼睛稍稍眯起,活像只狡诈的狐狸:“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泽芜君明鉴。”
蓝曦臣思忖片时,疑惑道:“你与金光瑶,究竟是何关系?”
松尾笑答:“利益往来罢了。”
蓝曦臣摇头:“贞先生,你方才也说了,本想引导金光瑶东渡后与之照应,既如此,你就不该刻意丢掉我的裂冰,并声称替金光瑶灭口来试图激起我的怨恨,以及将金光瑶东渡之所告知于我;在此之前,还有桩桩件件,皆是前后矛盾……你还是实话实说了罢,究竟受何人指使、来做这个‘卧底’的呢?”
松尾笑而不语。蓝曦臣接着道:“我记得你在五年前受金光瑶招揽、成为金氏客卿,彼时恰逢大哥逝去五年,照理来说,什么事都能查清楚了吧……”
松尾面露惊色:“啊呀,想不到泽芜君竟如此敏锐……您还知道多少?”
蓝曦臣淡淡地瞥他一眼:“只是猜测罢了。你不说,我也自有渠道查明。”
他一席温言温语,却扰得松尾心绪纷乱。五年积淀之下,他自认伪装无可挑剔,在蓝曦臣身边动手脚时,也是谨慎有加,就算蓝曦臣知道他身份不明,也断不会猜测到他背后的主子,然而方才蓝曦臣仿佛话中有话,似是察觉了,又似乎没有。松尾心念百转,仍面不改色:“泽芜君不愧是做过家主的人,既如此,在下也就不刻意瞒您了。在下出身寻常人家,生来便对咒术等颇感兴趣,在琴技上亦略有小成;五年前偶然随商队西行,停驻蓬莱,夜间闲逛时恰好闻见那家‘意诗’布坊内传出琴声,好奇之下叩门询问,这才得以引荐、成为金氏客卿。”
蓝曦臣立刻抓住重点:“琴声?”
松尾道:“不错。那调子与我东瀛曲目极其相似,颇有熟悉之感。”
蓝曦臣道:“那你可还记得那曲调?”
松尾道:“自是记得。此曲是为敛芳尊量身创作,在下也参与了后续的删编试验。待在下将事情一一叙尽,再将曲谱写给泽芜君。”
蓝曦臣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松尾接着道:“成为金氏客卿后,在下专门负责为敛芳尊钻研曲谱,起初是因酬劳丰厚、敛芳尊其人又热心大方,因此安心做事,但直到三月前,才逐渐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在下见您品行端正,却日日积郁成疾,于心不忍,就决定暗中助您一臂之力。”
蓝曦臣道:“所以你将裂冰留在了平阴?你为何如此笃定会有人去平阴寻我?”
松尾笑道:“这您可能有所不知。一月前聂宗主召集百家共同除怨,如今中原遍布世家子弟,不怕没人找不到。”
他的答复均无懈可击,蓝曦臣将信将疑。松尾则道:“若您没有问题了,我便将那曲谱写下。”说着自行起身走到案前,动手研墨。蓝曦臣也不去看他,自行思索须臾,又问道:“我见贞先生擅用传送符,似乎灵力甚佳,可为何近身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这等长时间收敛灵力的法术,我竟闻所未闻。”
松尾将手中笔饱蘸浓墨,口中答道:“泽芜君饱览群书,钻研的是上乘仙道,而在下所学出自东瀛,与您不是一条路子,用的也非灵力,您自然难以觉察。”
蓝曦臣见他不愿深谈,也不勉强,只苦笑道:“那当真是人外有人了。贞先生此后打算何去何从?”
松尾道:“敛芳尊急于取在下性命,自然无法随意移动,待无性命之忧,在下便准备收拾收拾回归故土。”
蓝曦臣旁敲侧击:“那么依贞先生看,归乡之日可是遥遥无期了?”
松尾微微一笑:“那可未必。”话一脱口,才反应过来;果不其然,蓝曦臣就是在套他的话:“既如此,贞先生又何必拖着蓝某?还是快些将他的行迹告知于我罢。我见你意志踌躇,想必是难舍知遇之恩,但你也明白,眼下能宽待于他的,唯有我。”
此刻,一曲琴谱书毕,松尾将笔一掷,叹道:“可您眼下势单力孤,恐怕难以阻止……”蓝曦臣打断他:“你尽管告诉我便是。”
他眼中的恳切喷薄欲出。松尾思来想去,只得道:“既如此,就请随我来吧。”说着从袖中掏出两张深蓝色的符篆。
松尾的突然出现本就有疑,眼下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传送符来,这一系列的操作都太过顺畅,但蓝曦臣深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理,更何况他已在这房内留下只有蓝忘机才懂的讯息,不愁无人救援,且还能亲眼近看松尾施法,说不定能弄懂其机理。他将桌上的曲谱仔细记下,又想到楼下的那群小辈,以及可能正躲在附近草丛里恪尽职守的鬼将军,心中暗暗抱歉,尔后见着松尾将符拍到脚下,刹那间烟雾四起,眼前一阵缭乱,待清明时,竟已是在数十里外的沧海之滨了。
传送的自始至终,蓝曦臣都未能感受到松尾身上灵流的涌动。难不成这世上当真有不使用灵力、便能驱动高耗符篆的法子?正想着,忽然被松尾拉至一丛灌木后委身躲好。蓝曦臣稍稍抬头,见松尾面露异色,似是紧张,又像兴奋,口里轻声道:“您瞧,我没骗您吧?就在这、就是这!”
蓝曦臣抬眼望去,只见遥远的水面上幽幽飘着一团黑漆漆的影子,不多时,薄云流走、月光洒落,这才稍稍能看出船的轮廓。
只是这船距离岸边太过遥远,不消片刻就能驶出钱塘江、直奔远海,显然已开船有一段时间了。蓝曦臣转头望了松尾一眼,松尾见状,便解释道:“敛芳尊先前告知我开船的时间乃今夜丑时;看样子由于我身份败露、开船的时间提前了。”
蓝曦臣心念一动,想起苏涉好像还在蓬莱,遂迟疑道:“他……就打算独自东渡了?”
松尾道:“原本应当行经蓬莱时捎上苏先生一行的,只可惜如今是不用了。”
蓝曦臣道:“为何?”
松尾答:“泽芜君有所不知,苏先生及心腹已命丧黄泉,据说是在下逃走后未能及时撤离,与聂氏修士碰到,被抓后拒绝供述而自戕的。在蓬莱的其余人皆已投降。”
蓝曦臣愕然。半晌,他喃喃地道:“聂氏?莫非……”
松尾道:“正是如此。聂宗主与其余百家,已在蓬莱一带逗留数日——敛芳尊怕是大势已去了。”
事态彷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其发展速度远出蓝曦臣意料。他回想起遇见江澄时、那人意欲召集百家的强硬态度,不由怀疑聂怀桑是否是在那“探春宴”上得了江澄的消息,这才率百家来与之汇合的。蓝曦臣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说法能说得通,心底忽然涌泛出一阵涩然的寒凉;照理来说,江澄此举无任何过错,也无任何可指摘之处,然他还是心生落寞之感,难过地告诫自己日后还是莫要与其密切来往的好。
不过,眼下事情尚有转圜余地,只要加紧步伐、抢在百家之前劝好金光瑶,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恳请百家将人交与自己处置,至少可以使金光瑶免受非人的践踏。余下诸事,再慢慢梳理,赎罪修行也好、付出代价也罢,他定不会再放任金光瑶不管。思及至此,蓝曦臣重新整顿精神,开始思索如何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潜入到那艘船内。
倒不是他完全信任松尾,所以才笃定那船就是金光瑶的救命方舟,而是那艘船的大小、样式、容量,都几乎与他之前的猜测所差无几。
松尾既已逃出生天,想必是不会陪着自己赴险的;尽管他身上疑团重重,但无论如何也是曾帮助过自己,蓝曦臣于是将系在朔月上的剑穗取下,赠予他道:“若日后有难,可来姑苏寻我。”
松尾也不推辞,欣然接受:“多谢泽芜君。只是临别前,在下有一言相告。”
蓝曦臣道:“请讲。”
松尾乌黑的眼睛微微眯起,凝注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道:“泽芜君不宜在此地耽搁过久。待事情了了,就快些回去吧。”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蓝曦臣不及细想,先行拱手谢过。待辞别松尾,暂时将那句话保存心底,随后开始四处张望、寻求渡江之法。
这钱塘江与茫茫沧海相融,水深难测,御剑实为最好的法子,可他灵力不足,若真如此上了船去,便再难有余力自保。眼见那船舶穿烟破雾,渐行渐远,不由心急如焚,遂决意前往附近的码头碰碰运气。
他之前就听魏无羡说过,沿海一带的码头基本都被云梦江氏的人盯着,饶是如此,也抵不过金光瑶计谋多端,还是没能拦住其出航。蓝曦臣一面暗自头疼,一面藏身于朦胧树荫之中,遥遥只见码头处停泊着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除去几盏橘黄色的随风摇曳的灯火外,没有一丝人气。
所幸他十九岁那年被迫流落民间,虽说一直惶惶度日,但也收获了诸多宝贵经验。譬如眼下正值禁渔期,故而坐小船出航是不被允许的,也不知多塞些银子可否管用。蓝曦臣低头审视了一番今日衣着,宽袍大袖、素白洁净,一看就不像是去打鱼的,遂在脸上与剑上罩了道障眼咒术,起身走出林间,心中造好一套说辞,待踏上码头桥板,便扬声问道:“可有开船的?”
他喊过一声,见无人回应,便又添了一声,不多时,其中一只乌篷船内发出嘭嘭两声闷响,一道魁梧的黑影弓身从篷舱内钻出,见了蓝曦臣,瓮声道:“你要开船?”
蓝曦臣本身材颀长,是以甚少能在江南见到比自己还要高的人,眼见这人挺直腰背后竟比自己高出了半头,忍不住多观察了几眼,只觉眼熟。这人见蓝曦臣迟迟不说话,便又加问了一句:“只你一人么?”
蓝曦臣拱了拱手,温声道:“只我一人。”
那人毫无感情波澜的语调中带了些困惑:“你一人穿成这样出海?可方便告知所去何处?”
蓝曦臣道:“我本欲借搭商船返乡,谁知竟记错了时辰,盘缠亦所剩无几,所以想趁船还没走远、快些追上。”说着抬手向远处的福船指去。那人顺着他手指方向望了望,又回头打量他几番,问道:“盘缠还剩多少?”
蓝曦臣笑道:“不多,但足够一来一往了。”随即从袖中掏出钱袋,递交到那人蒲扇般宽厚的手掌中。就在这人数银子的功夫,先前藏在其他船只内的人也都一个接一个地钻了出来,离码头近些的还跳将上来,围着他上下打量,盯得蓝曦臣一阵心惊。
忽然,那人勾了勾嘴角,道:“您这银两不多不少刚刚好,请吧。”
蓝曦臣对他突如其来的客气感到疑惑,正百思不得其解,又听他道:“您选一条船吧,不过建议您坐小船,更快些。”
蓝曦臣心思通透,只道:“越快越好。”
那人也是个聪明的,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很快挑出一艘小木舟,先行跳上,回身伸手扶他上船,一边道:“这船小是小了些,您多担待。”
蓝曦臣道:“原就是我深夜打搅,不妨事。”
那人摇摇头,将蓝曦臣的钱袋抛给其他船夫,道一声“我去去就来”,拿桨的手稍稍使力,船便稳稳驶离了码头。
蓝曦臣见这些船夫虽衣衫褴褛,却个个沉默寡言,行为举止亦彬彬有礼,不似寻常百姓,且他们身量挺拔、英气逼人,若放到人群中,也绝会出类拔萃、万里挑一,故心中疑虑又深了一层。他抬眼望向正坐在对面安然划桨的船夫,也不见其使了多大力气,船却走得飞快,那对木桨不断劈开层层碧波,却没发出多大声响,一看便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只是蓝曦臣暂时无法摸清这群人的底细,左右顺风船也搭上了,一切尽如他意,也就不愿想这么多,毕竟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金光瑶。
少顷,这艘不起眼的小舟悄然抵达福船的底端。不等蓝曦臣说话,那船夫便抢先道:“这夜深人静的,贸然打搅别人也不太好,不如您踩着我肩膀上去吧。”
蓝曦臣莞尔:“不必了。此地不宜久留,你速速返航罢。”说着拱手作别,足下略发力,纵身一跃,小舟只微微下沉两寸,搅起一道足以被寻常海浪严实盖过的水声,一呼一吸之间,蓝曦臣雪白的身影轻盈如燕,经三番借力,便已附在了桅杆上的一处。
那船夫旁观全程,面上未显惊讶,心底却为这绝佳的轻功暗暗喝彩。他正密切关注着蓝曦臣的动向,忽觉周身不爽,多年经验令他幡然意识到这福船上设了灵阵。蓝曦臣大约是灵力低微,幸而逃过一劫,可他若再在船周继续呆下去,恐怕会误了大事。按理来说,修士想要暂时隐藏住自身灵力,倒也有一些法子,只是他不善于此,故而只能选择迅速划桨离去。
留在船上的蓝曦臣对此毫无发觉,只感海风猎猎,吹得他几乎站不稳身。万顷月光之下,海面漆黑如墨、一望无垠,海浪一波推着一波,循环往复、无休无止,此情此景,引得长于深山、只见过泉溪江河的蓝曦臣感慨万千,藏书内某些幽深玄妙的猜测与传说亦随境油然而发,硬生生教他在桅杆上神游了片时。
此刻临近丑时,客栈房间内的留言与随身携带的通行玉令都可助蓝忘机寻到此处。金光瑶虽势力难测,还最擅投机取巧,可归根结底只是个亡命之徒。三月前将百家围困乱葬岗的做法已是将他自己推上了绝路,如今苟且偷生,若没有他撑着,这支队伍迟早要散,更何况如今苏涉已死、松尾溜走,金光瑶穷途末路,就算想要拼个鱼死网破,也难以再掀起太大的风浪。反观己方阵营,虽说论修为只有蓝忘机一个拿得出手,但兄弟俩自小一同修炼,知己知彼,配合起来更是所向披靡,尽管如今自己的灵力大打折扣,也可通过见缝插针的辅助来弥补不足。
只是……要是江澄也在就好了。
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蓝曦臣苦笑了一下,借着身在高处、将整个甲板的布局一览无余。
这船体构造与寻常福船大同小异。船头切割方整,位于船尾的船舱则分为三层,每层均有楼梯在外相通;最顶层船舱设数盏风灯、时值深夜仍有人影窜动,应是船舵所在;中层黑漆一片、外设狭窄平台,多半供人居住;而甲板下照理应设有货舱,作存放食货之用。
眼下最该摸清楚的,是这艘船上每一个人的位置,因此必须要潜进船舱、以备不测。蓝曦臣趁巡夜修士不备,轻飘飘地跳下桅杆,借着旗子、船帆等物的缓冲,无声落到甲板暗处,借着杂物的掩挡,慢慢接近了船舱。
他深深调息一轮,挽起在海风中翩翩起舞的衣袍,拿出当年奇袭温氏教化司、替其他世家子弟夺回仙剑的本事,趁敌不备,飞一般地闪进了船舱。
半个时辰过去,蓝曦臣差不多将船舱的构造摸熟,大致确定了几间金光瑶可能留宿的屋子。然隔间封闭,只有一扇门可供出入,房间的门虽说没有落锁,但门轴久经海风侵蚀,稍有移动便要响上半天,不宜轻举妄动。因此蓝曦臣没有急着确认金光瑶身在何处,而是偷偷向方才闪身进入的舱门移去,准备躲到甲板上思索策略。
这艘福船样式气派,所造木质甚佳,远远望去,就是一条颇显阔气的商船;瞧这船上设施,并不是新船,也不知是因为金光瑶已使用多年、还是在金光瑶之前另有其主。思及至此,蓝曦臣心念蓦然一转,一些隐藏于记忆角落中的细节逐渐串联到一起,拼凑出了一个令他豁然开朗的答案。
如此一来,金光瑶为何收松尾为客卿、为何执意在中原辗转三月、又为何将他与苏涉等大部分人马放在蓬莱、只身前来会稽,这一系列叫人想不通的举动,如今也都能说得通了。
蓝曦臣心情复杂地走出船舱,正欲为自己寻一安全之处落脚,谁知刚一出舱,就见十余步开外的甲板上、隐约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