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一身华衣早在与人纠缠撕扯间破出数道口子,裙裳尾端亦是秽尘斑斑,煞是狼狈。闻及蓝景仪此言,他原本深垂的头颅缓缓抬起,**的打成绺儿的乱发随动作滑落鬓前,露出一张狠戾至狰狞的面庞。
许是他的眼神过于阴毒骇人,四下里纷纷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甚至还有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尽管与往昔表现天差地别,此人却是苏涉不错。
蓝恭遥遥望见此景,心头一凛,随即蒙上一片沉重的阴霾。蓝景仪则环顾四周,疑惑地道:“为何独你一人?”
出乎他意料,苏涉并没有无视他,而是冷笑一声,别开视线,尽显轻蔑之态。
若换成平时,蓝景仪或许会觉得好笑,毕竟在他的眼里,苏涉向来只是个眼高手低的主,每当比不过蓝家、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能为力时,他总会如此仰天冷笑,叫人看了忍俊不禁;可当下此情,蓝景仪满心却徒余悲哀,根本笑不出来,无奈地道:“你都沦落到了这般境地,故作姿态又有什么用?”
苏涉闻言一哂:“姑苏蓝氏还是如此自命不凡,看来丢了个泽芜君,并没能让你们长长记性。”
他此言一出,蓝氏门生瞬间按捺不住,怒气填胸,纷纷七嘴八舌地数落道:“你罔顾人伦、助纣为虐,以邪曲暗算百家,还栽赃魏前辈,倒有理了?!”
“我蓝氏怎么教出了你这种人!真是不可理喻!”
“难道宗主说错了吗?你在蓝氏时便时常知难而退,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含光君与魏前辈曾对你有救命之恩,你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倒打一耙,现下又对我们甩脸色,评你一句‘故作姿态’,怎的就成自命不凡了?”
“我蓝氏向来崇尚教化、雅正端方,不愿多与你计较,苏宗主以小人之心相度,自然我们怎样都是错的。”
族中长辈不在,蓝氏子弟终于可以你一言我一语敞开了说,经年累月积攒起的不满总算得以发泄,然苏涉自始至终昂着头,瞧也不瞧他们,只嗤笑着望向半空中的一处,仿佛这些言辞皆不值入耳。不过,蓝氏子弟纵使怨念再深,因教养甚好,说出来的话也是不痛不痒、杀伤力甚微,不多时便开始引经据典,活生生把批判变成了辩论会,听得金凌焦躁万分,恨不得亲自给他们演示一下正确的骂人方式。
这时,客栈门口传来声响,众人齐齐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聂氏门生正从外鱼贯而入,自行分为左右两排,将一名青年男子迎入。
姚宗主探头望见,忙不迭挤出人群,笑盈盈地道:“恭喜聂主事。聂家修士风采果不减当年,这么快便擒住了金光瑶的党羽。”
聂主事拱手行礼,道:“姚宗主过奖。我等只是依宗主之命巡查海岸,没想到无意间撞见贼人,所幸为以防万一多带了几名门生,否则也不会如此顺利了。”
姚宗主抚掌大笑:“真是‘天道好轮回’!如此看来,金光瑶气数已尽,想必是藏不了多久了!敢问聂宗主何在?”
聂主事道:“宗主正在客房内休息,这么大动静也没下来,应是已就寝了。”
姚宗主道:“既如此,还是不要打扰聂宗主安睡了。聂主事打算如何处置苏贼?”
聂主事瞟他一眼,答道:“虽说有诸位宗主在,可人毕竟是我们聂家抓来的,现下我们宗主未醒,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在下欲将人严加看管一夜,待明日再由各位宗主共同处置。”
姚宗主道:“此法乍听甚是妥当。可聂主事,眼下多事之秋,金光瑶失去左膀右臂,要么当做弃子扔掉,要么派高手前来营救,如若是第一种情况还好,若是第二种……你也知金光瑶向来诡计多端,为防止夜长梦多、功亏一篑,还应快些处置为好。”
聂主事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立时被人打断:“姚宗主何必如此心急呢?我知姚宗主乃义薄云天之人,断不想容忍金光瑶等罪人多苟活于世一日。可聂主事所言有理,虽说我们各家皆派了人在城内巡查,但最终抓到人的是清河聂氏,不论如何处置苏贼,都应让聂宗主参与其中,方算公平,你说是也不是?”
此言正中在场大多数人的下怀。平阳姚氏的德行人尽皆知,每每只会摇旗呐喊不说,还总是中途蹦出来与别家争羹,是以各家自然不希望姚宗主将人截下,可又担心辩驳不过,只得认命地准备吃下这次哑巴亏,谁知忽然有人横空出世,遂对这说话之人生出许些好感来。
姚宗主被怼得一哽。他向来以能言善辩为长,怎料今日竟棋逢对手,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方讪讪笑道:“张宗主说的是。只是金光瑶势力深不可测,一连潜藏三月,好不容易寻得些蛛丝马迹,在下只是担心……”
张筱笑道:“姚宗主既然担心,那也好办。小生提议,该如何处置此人,便由陈宗主来定夺,诸位宗主意下如何?”
姚宗主一怔,忙道:“陈宗主年事已高,不便操累,还不如由在下……”
“蓬莱为陬邑陈氏属地,虽说人为聂氏所抓,但毕竟地属陬邑,若聂宗主不在,那么陈宗主便是我们当中最有话语权的了。”
张筱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应声附和,姚宗主窘然,不得不松口:“既然人心所向,那姚某也不敢有异议。陈宗主,你看该如何处置?”
陈宗主该如何处置,众人心中有数。身为清河聂氏的附庸,当然以聂氏为重。果不其然,陈宗主捋捋长须,恭然道:“那便请苏先生屈居柴房将就一夜,待明日聂宗主醒来,大家再一同商议便是。”
陬邑陈氏自古圣人百出,乃修真界第一尚礼之地,与姑苏蓝氏内的德高望重之人一样,备受百家尊重;而在苏涉眼中,却亦是拿姿作态、道貌岸然之辈,故而即便陈宗主等人帮他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也毫无感激之情,反倒是因着这份“恩情”,引得他几欲作呕,面上的讥讽之意更盛。只不过时候已晚,众人急着回房休息,见事情有了定夺,也就三两散了,更无人留意他的神情与心境。
这时,一双雪白的靴子停在眼前,想都不用想就知是蓝氏的校服。苏涉连眼皮都懒得抬,冷冷道:“黄口小儿,不过做了几日宗主,便想来教训我了不成?真是跟蓝忘机一模一样。”
来人蹲下身。与意料之中不同,是一张清俊而成熟的脸:“蓝愈再如何年幼,也是蓝氏族老亲选出来的宗主。正如含光君,即便如今与名声恶劣的夷陵老祖相伴,照旧被奉为世家楷模。你与泽芜君相处了三个月,还不明白自己与他们的差距么?”
苏涉瞪他须臾,咬牙切齿地道:“蓝恭,你如今倒是彻底出落成一条蓝家的好狗了。不过莫要忘了,你再怎么受蓝氏器重,也不过是个外姓客卿,而我再如何潦倒,也是一宗之主,对我指手画脚,你还不配。”
蓝恭嘴角噙着一汪浅笑:“细算我数年前与苏宗主共事的时日,也不过寥寥半月,白驹过隙,情分本已消磨得近乎于无,与陌路人无异,苏宗主何必仗着这份薄情对在下恶语相向?”他虽是在对苏涉说话,却不给人开口的机会,只停顿了一瞬,又紧接着说了下去:“在下谨遵家训,从不对人指手画脚,此番前来,只不过方才灵光一闪,冒出来个猜想。”
苏涉本想挑起蓝恭的怒火,引发口舌之争,怎奈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遂冷哼一声,别开视线去。
蓝恭又道:“苏宗主向来对施以援手的旁人心生怨恨,无耻之度着实令在下佩服。思来想去,大体只有敛芳尊这般出身清苦、命途不稳的,方能入你尊眼,原因不为其他,只不过是因同病相怜,眼见他一步步登上高楼,风光无限,此情此景,更能予你希望罢了。”
言辞轻描淡写,却字字直击苏涉要害。他全身一震,半晌才回过神来,怒不可遏,登时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污蔑……”“污蔑什么?污蔑你赤诚忠心?还是污蔑敛芳尊命途不正?”
蓝恭见苏涉面色苍白,浑身隐隐发抖,双目逐渐茫然,约摸着神思已溃不成军,不由心下暗喜,正待开口再补一刀,忽觉右肩一沉,眼前半暗,头顶罩下一个高大的影子,侧头仰望,正对上聂家主事那双阴晴不定的眼睛。
聂主事道:“蓝兄辛苦。只是审讯之事,还需尊重陈宗主与百家意见。今晚就先交给我等,你可回去歇息了。”
蓝恭见目的败露,强压心中懊恼,微微笑道:“在下早年曾与苏宗主共事,如今我二人身份天差地别,某略有感慨,私自找苏宗主闲谈几句,还请聂主事不要见怪。”
聂主事爽朗一笑:“在下岂有见怪?我知蓝兄忧心泽芜君,你放心,我家宗主亦然,定会加以逼问。”
蓝恭心说谁知道你家宗主打的什么算盘,但还是保持笑容,与人告别,揪着蓝景仪一道上楼去了。
蓝景仪见他面色不虞,迟迟不敢说话。忍了半途,终是忍不住,悄声问道:“可探出了什么?”
蓝恭皱眉:“别提了,苏涉心底防线已破,正可得手,便叫人察觉喝止了。这下可好,便宜了聂氏,连审讯的步骤都可省了。我一直以为聂氏多粗莽之徒……想不到竟还有心细如发的。”
蓝景仪道:“应是在聂宗主身边待久了的缘故吧。你瞧那聂宗主,哪里像从清河聂氏里出来的人?聂氏早已非同往昔,你看金凌,现在被搞得骑虎难下的,只盼金盏争争气,别叫他过多为难,也不枉江宗主的赏识了。”
蓝恭半眯起眼:“你倒是清闲得很,连风凉话都说上了?”
蓝景仪撇撇嘴:“左右泽芜君也找到了,为以防万一,我把滋蕙他们也调过去帮忙,那边多半稳了。现下只需帮衬金凌便可大功告成,还不能放松放松么?”
蓝恭道:“苏涉被抓,事出蹊跷。不仅如此,自探春宴起便异常不断,远不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此言掷地有声,霎时勾起了记忆里无数诡异的细枝末节。蓝景仪烦躁地甩了甩长袖,闷声道:“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魏无羡与蓝忘机将蓝曦臣的一切安排妥当后,匆匆御剑奔赴金鳞台,所幸先前南下,距兰陵也不算过远,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破晓前夕悄然潜入了兰陵城内。
此时的兰陵天气回暖、春意浓浓,春耕早已结束多时,街头巷尾一片恬淡沉静,眼望那些挨挨挤挤的空摊位、未收回的酒旗招牌、明晃晃的灯笼,就足以想象出白日时熙熙攘攘的繁盛之貌,完全看不出任何山雨欲来的影子。
魏无羡越是见到此景,却越觉心慌,饶是当年在乱葬岗上坐等百家前来讨伐围剿,焦虑也不及现在的万分之一;当年他不过孑然一身,桀骜不驯,断没有把仙门百家放在眼里,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亟待他保住的“家业”,也远不止一个乱葬岗那般简单,是以即便人悠然地漫步在长街,心底的殷忧之情却丝毫未减,甚至喷薄欲出。
这时,魏无羡感到自己的手掌被一团温热包裹。低头一看,正是蓝忘机轻轻握着,见他终于露出了今晨的第一抹微笑,手上更是捏紧了些。魏无羡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也好早点回去帮泽芜君的忙。”
蓝忘机颔首。于是两人加快步伐,相互手拉着手,迅速往金鳞台方向去了。
金鳞台规模宏大,加之天将破晓,一些侍从婢女已经醒来开始做事,可谓人多眼杂。忘羡二人依着金盏教与的法子,直奔辇道两端的浮雕之后,佝偻着身子钻入距离浮雕不远的一大丛木植内。
魏无羡往年率领一众江氏子弟偷鸡摸狗时,便如同现在这般蹑手蹑脚,如今重操旧业,依旧得心应手、运用自如,只是蓝忘机端方雅正,定是从未做过此事,也不知这天赋异禀的含光君,是不是块做贼的料呢?思及至此,偷眼瞄向跟在身后的蓝忘机,果不其然被其笨拙生疏却又仔细谨慎的体态逗笑:“蓝湛,真是委屈你啦!”
蓝忘机虽业务不精,但钟于求教,一丝不苟地学着魏无羡的一举一动,将裙裳高高提起,身子半弓着,偏偏表情还是那般冷肃,见他停下,还投以懵然询问的目光。
魏无羡憋笑憋得痛苦不堪。此情此景,若是蓝家那群长辈得以望见,非要气到七窍生烟不可。经此一笑,心头的阴霾倒散去了不少,魏无羡示意蓝忘机跟上,正准备乘着残存的月色接着赶路,忽觉前方的林木深处有异,可除了他们,还会有谁以这样不敬的方式上金鳞台?他揉了揉眼,正待细看,只觉一道雪色的疾风擦耳而过,原是身后的蓝忘机掠身而出,转眼便悄无声息地钻入到更深一层的丛林里。
见蓝忘机如此反应,魏无羡遂断定自己方才没有眼花,那果然是个人影。
会是谁呢?
在如今局势复杂的金鳞台上躲躲藏藏,兴许会是盟友也说不定。
蓝忘机仿佛一只羽翎雪玉的鸢鸟,不过顷刻之间,便已揪着那人返回,期间没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魏无羡在心底为那翛然身姿喝彩了一番,定睛一看,这被擒住的少年,竟穿着一身华美的金星雪浪袍,看样子不仅是门生,更是亲族子弟,兴许是偷跑出来的,被逮住后头也不敢抬,双肩微微发抖,看着竟有些可怜。
魏无羡可不会因为这点心软。金盏等拥护金凌的一派早有四面楚歌之危,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传个密信已是困难,遑论护他二人不受敌方监视?加上现在有金氏亲族子弟藏在这里,那么他与蓝湛说不定甫一踏入兰陵,便已被人盯上,只等着半路拦下,防止双方对接。归而结之,要想保住金凌,必不能让他二人前来相助的消息传回敌方,是以现下必须要想办法封住这少年的口。
魏无羡思来想去,心生一计,开口道:“选一个吧,你是打算自己装死,还是让我来帮帮你?”
少年浑身一颤,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魏无羡以为他装糊涂,于是笑道:“若是等这事完了,还不知要耗上几天几夜,我如果现在把你敲晕,不多时你就会醒,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你永远也说不了话。”语毕,看这少年抖得更厉害了,不由心中得意:原就是十四五岁的小孩儿,经此一吓,应是不会再说什么了。正想着,怎料少年突然抬起头,挂着两汪亮晶晶的泪花,义愤填膺地道:“金鳞台局势不稳,我去找宗主回来主持大局,何错之有?倒是你们,为了扳倒金凌,竟不惜同外族勾结,当真叫人不齿!”
魏无羡急忙捂住他嘴:“祖宗,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见少年依旧愤然,只好低声道:“你说有人勾结外族,可确有其事?”
少年闻言,似是听出了是自己人,迅速冷静下来。
魏无羡挪开双手,蹲下身,还没等继续说话,那少年却蹦了起来:“莫玄羽?!不是,你是夷陵老……唔唔唔!”
魏无羡又一次将他嘴捂上。
费了不少劲,魏无羡才从这个名叫金湑的少年口中得知,如今金氏族内波诡云谲,许多人都趁金凌远赴探春宴的当口儿觊觎着宗主之位,其中为首者名金炜,本就负责金鳞台值守,亦握有金氏大半兵力,尽管如此,他的势力仍旧不及江澄的十分之一,这才花费了大量时间来笼络外族。眼下不仅势力有了,江澄更是处于失踪状态,可以说是最佳时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金湑红着眼眶嗫嚅道:“我先前只看他与秦苍业走动,还以为他是在替金凌安抚,谁知道……”
魏无羡敏锐地捕住重点:“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还知道金炜见过什么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金湑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招了:“他……是我父亲。”
魏无羡愕然。虽说金湑身为金炜之子,有着重大嫌疑,可看他刚刚直呼金凌其名,想必平时也是个倨傲骄矜的主,如今却哭得这样惨,加上方才所言,透不出半分虚假,更是贴近魏无羡这一路上的猜测,大体也是可信的。他站起身,一边拉着金湑接着往上爬,一边缓和语气问道:“那你夜半三更偷溜出来,就是为了去清河找金凌?”
金湑刚才被他吓得够呛,一时没忍住哭哭啼啼,眼泪到现在都没能止住,自觉颜面扫地,没好气道:“不然呢?我费这么大功夫偷跑出来,难道只是为了看月亮的?”
魏无羡一哽:“你个臭小子,真是跟金凌一个样。”
金湑抽噎着反驳道:“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要是我当了宗主,绝不可能这样窝囊!”
魏无羡挑眉道:“哦?那你觉得比起金凌,还是你更适合当宗主?”
金湑道:“那倒没有。当宗主累死了,还是由他来当吧,我只想继承我父亲的位置,手握兵权,好震慑着他!”
魏无羡好笑道:“你既然不想当宗主,又为何要震慑他呢?”
金湑道:“这样他才能正眼瞧我,省得我说的话他一概不听!”
魏无羡本想仰天大笑,又自觉不合时宜,只得生生忍下:“我明白了,那为了能让金凌早些正视你,你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
金湑狐疑:“你究竟有没有听懂?我爹他的势力已经到了可以与江宗主抗衡一二的地步了,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再说了,你指望我来窝里反,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干,我爹要是因为我败了死了,那我还不如直接抹脖子算了。”
魏无羡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道:“你小小年纪,就算经历再多,也别老把死挂在嘴边。况且,谁说最后的结果就一定会是你死我活了?握手言和才是皆大欢喜。”
金湑瞪圆双眼:“你莫不是因为用了莫玄羽的脑子,所以也疯了?现在两边皆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你居然跟我说握手言和?!”
魏无羡道:“嘿,你们金家的教育真是一言难尽,教出的都是些什么孩子!个个都像只金孔雀,我好歹是你长辈,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当着蓝……含光君的面儿,不给我面子也就罢了,连象征性的礼节都不打算守一下?”
金湑一个激灵。方才他一心顾着跟魏无羡说话,竟忘了蓝忘机一直在他俩身后,加上蓝忘机一声不吭、步履轻缓,更是不易察觉。他犹豫片刻,转身向蓝忘机赔礼请罪,转而恭敬地道:“魏前辈,敢问有何指教?”
魏无羡无语凝噎。怎么天下人对蓝忘机就那样尊敬,到自己这里就这般不客气呢?不过事急从权,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孩子计较。
辇道将尽,金鳞台前殿坐落眼前。这一路下来,魏无羡一颗心彻底落了地。他气定神闲地清了清嗓:“金湑,你出来这么久,想必你爹也一定知道了。到时你便说遇到了我,替我转达一句话:倘若他与外族一同动手,最终完蛋的不会是金凌,而是整个金氏,叫他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