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诱拐那个omega的具体作案过程。”
“我没有!警官,是她主动跑来抱我,我什么都没对她做!”
“我们查到的报警电话拨出自被害人手机,刚才经接警员证实,报警的是被害人,她并不认识你。”
“不可能!”
男人猛地挣了下被手铐牢牢固定在案几上的肢体,眉头死死拧在一团,眼瞳里写满了不可置信,骤然激动的情绪把堪称俊秀的一张脸狰得通红:“警官!警官你让我见她一面,让我见见她!”
两名警官坐在男人面前,一个面色沉静,显然是对当下的场景见怪不怪;另一个姿态不虞,神情里有类似初出茅庐的不屑与愤慨:“我们现在不可能让你见被害者。”
“石凯。”
老练些的那个警员翻看着手里的档案,审讯椅上的男人应声看向他。
警官并未将注意力分散,他轻喃着上头的内容:“音乐学院大二学生,13岁时分化为顶级Alpha,半年前遭受意外事故并摘除腺体。”
“遭受意外事故并摘除腺体。”满面正色的警官重复一遍这段经历,蓦地一怔。
他翻找出压在底下的另一份当事人笔录,一目十行地浏览。
「我朋友在后巷旁的那间酒吧聚会,我来找她的……」
「我身体不好,发·情热又刚过,对浓郁的信息素味道很不耐受,就在酒吧后门的巷口等她……」
「那个人,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那地方太暗,我没看清他的脸……」
「他想亲我……我反抗不了,几乎喘不上气……我穿了短裙,他……」
「他是个Alpha,信息素很呛,像火药和金属粉的味道……」
警官猛然抬眼望向面前的嫌疑犯。石凯愣愣地同他对视,眼睛里还有方才挣扎后的血丝。
他收起资料站起来,拍拍另一警员的肩膀,点点石凯说:“带他去留置室,看着他。”
——
“别担心,等会儿我们派车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你原捧着纸杯,盯在桌角位置发呆,闻言侧目看向身边人。漂亮女警员身上有淡淡的桂花酒酿的味道,闻起来很舒心。
你对她笑一笑:“谢谢你,罗警官。”
下一秒,罗予彤突然站起来,你向她目之所及的方向看,拎着文件靠近的警员身姿笔挺。
你攥着披在肩膀的薄毯也起身,在人于你们面前站定时,略微颔首:“蒲警官。”
蒲熠星轻挑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姓蒲?”
你解释:“刚才警车上,你展示过证件。”
蒲熠星回顾自己寻常出警时,在涉案人员面前一晃而过亮出警察证的随意,颇为意外地称赞:“很敏锐。”
“你的笔录中存在几处疑点。”
你被两位警官带进审讯室,刚刚坐下,就听到这句。
你看着罗予彤打开笔电,视线与她身侧问话的警员相接。
“您问。”
“据你描述,施暴者是个信息素等级不低的成年男性Alpha,可是我们刚刚调查到原是顶级Alpha的石凯,已于半年前摘除腺体。”
“恰好你的验伤报告出来,结果表明没有受到任何你所说的暴力攻击,加上是由你自己打的报警电话……”
蒲熠星从椅背上坐直,轻微摩挲着手里的纸页,“对了,你和石凯从小学起就一路同校,你以前在学校认识他吗?”
你的方向正对空调出风口,你拢了拢身上的毯子,直言:“所以蒲警官怀疑我什么?”
“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在以此报复他。或许你们在学生时代曾发生过节?”
“噗”你被这话逗笑:“警官想象力这样丰富,不如改行去写小说。”
蒲熠星面色不改,遭了调侃也神色淡淡。
你吐槽后沉默片刻,堪称突兀地开口:“警官,你们知道二次分化吗?”
罗予彤惊诧:“你经历过二次分化?”
“不是她。”
你和罗予彤皆一怔。
蒲熠星抬着扶了把鼻梁上的镜框,开口的语调比最初多了两分笃定。
“我们没有一开始质疑你,完全归功于你口述的那份笔录,那是一份非常真实的被害人笔录,没有亲身经历过不可能讲得出来。”
“所以你身边有人经历过这一切。”
罗予彤敲打讯问记录的指尖一顿,“那为什么真正的受害者不亲自报警,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蒲熠星也牢牢盯住你双眼:“是啊,为什么呢……”
你确认着他们严肃正义,还隐隐带些关切的目光,刚刚下定决心袒露,审讯室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年轻的警员满脸焦急:“蒲哥!那个嫌犯失控了!”
呲啦——
椅子猝然后撤与地面摩擦出一声刺耳的噪音,蒲熠星和罗予彤迅速站起身,跟着那个警员向另一封闭房间奔去,你来不及思考也紧随其后。
透过狭窄的过道和门缝,你睹见屋内穿警服的那人高扬起一只手掌。
“甄德!”蒲熠星猛推开门喝止住那人动作。
被叫做甄德的警员侧身回头,没了遮挡,坐在审讯椅上的男生暴露在你视线里。
他低着头,过长的额发掩盖五官,看不清神色。
蒲熠星上前揽住甄德往屋外走:“先把伤处理了,予彤和九洲看着嫌疑人。”
你这才注意到那警员垂在身侧,淌血的手。错身而过时,你瞥见那人半个侧脸,从他身上仿佛能嗅到似有若无的硝烟气息。
你凝视着两个男人的背影走远,直至被拐角的格局遮挡,空空如也。
罗予彤站在门内,似乎打算关门,她冲你露出歉意的笑:“我安排一个警员陪着你,等……”
你没待她讲完,迈步想进去。
她却制止:“妹妹,这里你不能进。”
“你们不是问我为什么吗?”罗予彤睹见你目光,扶门的手一顿。
你望着房间中央那个垂首的青年,在罗予彤惊讶的表情里重复:“他就是我的难言之隐。”
女警员转头看眼里面的人,再回头同你对视,她狠狠叹口气让你进门,终是妥协。
石凯紧攥的双手被手铐禁锢,放在讯问椅的隔板下,搁在自己腿间。凑近了你才捕捉到他苍白的脸色,以及唇角沾染的一抹血迹。
身后响起被留下的另一名年轻警员的声音:“二姐,她不可以……”话说一半就噤声,大抵是被罗警官捂了嘴。
空间里气氛微凝,头顶的空调出口送风时会发出嗡嗡的震鸣,空气中存在呼吸急促的喘气音。
你观察到石凯紧咬后槽牙所绷起的下颌,试探性释放一点安抚信息素,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作祟,你竟然觉得摘除腺体后的他对你的气息还有反应。
石凯怔忪地盯着自己手腕上那对金属铁环发呆,他好像能够嗅到上面的气味。那种冷硬的、充斥着锈迹斑斑的晦涩和赤红,有雨后泥土的腥潮,久未清理的石砖上、墙根底下肮脏黑绿的苔藓。
了无生机的、腐朽苍凉的。
直至一双瘦白干净的手掌闯入视线。
石凯原本愣直的眸光颤了颤,他不经想象它的细腻、它的鲜活柔软,宛若一朵纯白色的茉莉花搔在胸口般惹人心痒,血液加温滚出咕咚气泡。
意料之中的触感,石凯轻轻蹭了下那只抚在自己脸颊的柔嫩掌心——喜欢、贪念,熟悉到不可思议。
他抬起自己被锁住的手,覆在女孩子手背,莫名感到委屈,于是用赌气的口吻抱怨一句:“不是不认识我吗?”
你听到这句话,正正同他对视,在石凯澄净的眼瞳里,你看见愕然的自己。
穿蓝白校服装的女生避开身边人欲牵的手,扬着马尾抛下一句:“走开,我不认识你。”
落后人半步的男孩子敞着衣领,单肩挎着书包跟在后面,闻言也不恼,反而唇角带笑逗人:“又不认识我啦。”
他并不死心,半强迫伸手捞起女孩手掌相握,还会晃晃胳膊撒娇:“我错了小乖。”
他举起三根手指竖在自己脑袋边:“针对今天的恶劣行为,我石某人进行深刻检讨。再也不会忘记回复消息,让女朋友担心。”
女生红着脸拍他手臂,嘴硬道:“谁担心你了。”
少年弯腰把脸凑近,弯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去瞧女孩子低头遮掩的神色。
“不担心吗?有人找不到我都快急哭了。”
“石凯!你烦死了!”
你狠闭下眼,收束回忆。
捧在他侧脸的手心翻转,轻掐一把男生脸蛋,眼眶温热:“是你不认识我了,笨蛋。”
——
时隔一周,你再次回到警局,审讯桌对面依旧是熟悉的面孔。
“针对上次没聊完的案情,我们需要进行一些更加详细的了解。你有什么疑虑都可以讲出来,我们会尽力帮助你……还有你的朋友。”
你听见这话倒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蒲熠星颇为意外地看了身旁开口的罗予彤一眼。
这一眼叫你意识到,罗警官并没有把你和石凯的关系告诉其他人,包括当时同在房间内的那名叫九洲的警员也帮忙保密了。
你感激地对这名善良的漂亮女警笑笑,转头看向蒲熠星,“是周峻纬医生告诉我,有困难可以找您帮忙。”
蒲熠星思忖片刻,问:“你们怎么认识?”
“他是石凯的心理医生。”
端正的警官看上去并不算惊讶,他转着指尖的签字笔,对你说:“跟周峻纬约个时间,我们去找他了解下具体情况。”
罗予彤不解:“你们不是熟人?不会自己约。”
蒲熠星答得坦荡:“毕业过后好久没联系了。”
——
当你领着蒲熠星和罗予彤敲响周医生办公室大门时,意料之外,开门的是石凯。
这是距离上次从警局分开以后,你第一次见他。
男生穿着简单的开衫卫衣和牛仔裤,肩膀背个纯黑色斜挎包。他见到你们也是一愣,随即轻轻点头算打过招呼,绕开你们往外走。
你目光紧跟他背影,直到男生即将转入拐角消失不见,你才匆匆跟两位警官交代一句:“详细情况两位警官可以向周医生他们咨询,如果后续还有什么问题再给我打电话。”讲完你便沿着来时的路去追人。
周医生的心理诊所在三层。你顺着角转弯楼梯快步向下,才刚巧在楼梯最后一级把人叫住。
你拽着石凯书包背带借一点力,低头调节呼吸。
“你还好吗?”耳边传来男生的关心。
你抬眸瞧他,发现他微微皱眉盯着你,面露担心。
你拉拉他包带,男孩子条件反射朝你贴近一步,你侧脸靠在他肩膀,亲昵抱怨:“你走太快了。”
敏锐察觉到石凯身子僵住,你仰头凝视他,确认道:“你知道我是谁?”
石凯垂眸同你对视一秒,即刻移开视线,他耳朵红透,小小声讲:“周医生说,你是我女朋友。”
“哦?”你笑盈盈盯着他,手指也贪心地撬开他攥紧的拳头,和他牵手。“周医生具体是怎么告诉你的?”
男生害羞到语无伦次:“就是……他那天,给我看照片……”
“给你看了我的照片。”
他轻轻嗯了声,表示没理解错。于是你再追问:“那你觉得好看吗?”
石凯突然沉默,你也不催他。终于,在你打算找个其他话题岔开,不为难他时,他又扭捏开口:“很好看。”说完也不敢看你,脸色爆红。
可爱死了。
你没忍住抬手揉他头发:“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他微微低头,温顺地让你撸脑袋:“我要回学校上课。”
“正巧,我今天没课。”
石凯闻言呆呆地“啊?”了声。
你牵着他往学校方向走,一边解释:“走啊,我陪你上课。”
石凯先是凝着你们交握的双手看一会儿,随后悄悄瞄你侧脸,抿起嘴角偷笑。
“哦,好。”
与此同时,心理咨询师的办公室内,端坐在沙发的四个人一时相顾无言。
蒲熠星看着坐在对面的周峻纬和郎东哲莫名感慨万千,上一次见面也是好久之前了。
他们都默契地掠过了无意义的叙旧,直奔主题:“我来了解一下,有关石凯的事。”
蒲熠星目光把他俩打量一遍:“你俩谁先?”
周峻纬一看他这眼神就忍不住:“你少跟审犯人似的啊。”
郎医生不想听他俩斗嘴,把话接下:“半年前的一个晚上,那天我在医院值班,急诊送来个二次分化病人,分化热还没过,浑身是伤,腺体严重破损。”
罗予彤确认一句:“是石凯?”
“嗯。”郎东哲靠在沙发背回忆:“十八岁后再分化的人本身就是极少数,加上他还是二次分化从Alpha变成Omega,更是少之又少。”
“我在给他治疗的过程中发现,他身上的其他伤都是由外力造成的,不过最严重的腺体上的伤口却是他自己挠的,这一点很容易就联想到些不好的事对吧。”
“我给送他来的那个小姑娘说,让她报警,这大概率不是意外。”
蒲熠星眉头深蹙,“所以报警了吗?”
“报了。”
坐在一侧的周峻纬嘲弄地笑笑:“警察去事发地附近转了转,那儿算老城区了,监控坏了好多年,又是晚上,人证物证都没有,查办起来难度极高,警局不予受理。”
罗予彤闻言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郎东哲面色平静,陈述事实:“他们的原话就是这样。”
“石凯在我们医院住了三个多月,伤口反复化脓、高烧不断、长时间昏迷。后来那个女孩子和病人家长找到我问,如果摘除腺体,会不会让他好受一点。”
“所以我给他做了腺体摘除手术,他的伤倒是恢复了,不过却失忆了。”
“生理性的,还是?”罗予彤问。
“心理障碍。”周峻纬答:“这种情况我们一般称为解离性失忆,是种心理疾病。大多由于患者对创伤产生自我防御机制,而丧失记忆。”
“石凯丢失了他自分化后有关于亲密关系的所有记忆,也就是说从13岁到他20岁这段时间里,他的记忆呈现出大段的空白,对一些事情的印象趋于碎片化。”
“那他……”
“你是想问,石凯那晚到底遭遇了什么?”
蒲熠星和罗予彤点点头。
周峻纬从沙发起身,在一旁的资料柜里抽出一份文件。
“看看吧。”他把文件递出。
「我女朋友在后巷旁的那间酒吧聚会,我来找她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腺体突然很烫,可是明明我易感期刚过……我闻到自己身上有很浓郁的信息素味道,为了不引发混乱,就到酒吧后门的巷口等她……」
「那个人,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那个地方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整个人贴上来……我几乎喘不上气……我感觉到他的手沿着我短裤……」
「我拼尽全力反抗,他大概是被惹急了,开始动用暴力。」
「我猜到自己大概是二次分化,那个人是Alpha,信息素很呛,像火药和金属粉的味道,他想咬我……」
「赌他不敢闹出人命,我掐破了自己的腺体……」
蒲熠星和罗予彤阅读完这份资料后的脸色都不好看。
“按你所说,石凯应当也失去了有关这段经历的记忆才对,你们是怎么得到他这份口供的?”蒲熠星说着,突然意识到,目光刺向周峻纬:“你给他催眠了?”
“是。”周峻纬回视蒲熠星:“但催眠后的证词不具备严格的法律效力,所以只能当作是接近真相的一种途径。”
罗予彤却在思考另一件事:“大学生二次分化遇袭,还严重到摘掉腺体,这么大的案子警局不予受理,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对呀,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步呢?”周峻纬循循善诱。
郎东哲静静观察到蒲熠星若有所思的神色,了然开口:“你想到了吧。”
罗予彤脉搏都加快,为自己脑中忽然闪过的念头:“难不成是警局的人?”
好多曾经被忽略的细枝末节此刻逐一在蒲熠星脑海中串联:石凯毫无预兆的攻击行为,那人初次见面表露的轻视与不屑,女生反感、探究的眼神。
他念出那个名字:“是甄德。”
——
接到蒲警官来电的时候,你正和石凯在学校外面的烤肉店里吃饭。
“明天有时间方便来警局一趟吗?石凯的案子有情况需要你协助跟进。”
听见这句你下意识看了眼石凯,男生注意力在烤盘里,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特别专注地嚼嚼嚼,连个余光都没分过来。
你盯着男友仓鼠式鼓鼓囊囊的腮帮,笑着应了声好。
铁板上的一盘肉类都熟透了,你注视着石凯把食物扒拉到你的碟子里,蘸好料再推回来。
你道了声谢谢,他却问:“谁呀?”
你没懂他问的什么,递给他个疑惑的眼神。
“刚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你观察着他的表情,不确定他问这话的意思。
“朋友,跟我确认时间明天约会。”你信口胡诌。
石凯不自觉嘴角向下。这段时间你有事没事就跟他腻在一起,原本还会手足无措,害羞到不行的男生,经过这几天后已经对为人男友这个身份适应良好,对你完全不设防。
你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吃醋了,哄人的反应也很迅速。
“女孩子啦,约我逛街的。”你凑近在他嘴角亲一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帮我拎包?”
“算了。”石凯表情看上去并未缓和,拿着烤肉夹在烤盘里戳。
你捧住他脸晃一晃,让他把视线转过来:“你哪里不开心,说清楚。”
指腹上的皮肤触感温厚光滑,你轻轻摩挲舍不得放开。石凯抬手,指节松松扣在你手腕上,没用力,只是搭着。
“我在医院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他脸上有不符合他年纪的计较跟懵懂。
石凯没有自己手术前的记忆,他只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意外事故,受过很重的伤,醒来后忘掉了许多事,陪在身边的只有家人和医生哥哥,你不在。
被好多人反复提起的,对他很重要的你,在他手术过后一直没有出现。
你一怔,想起自己那段时间被限制在家的绝望和痛苦,你不介意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你的父母无法接受自己孩子的另一半没有第二性征。
不过好在如今抗争成功,一切都过去了。
你没对他讲这些,松开男生脸颊,你握住他的手,“抱歉,是我的错。”
石凯一手握住你,另一只手不忘给烤肉翻面,状似不经意问:“那你有没有想我?”
没见的这些日子里,你有没有想我?
“特别特别想你,也很担心你。”
男人这才笑了,他熟练的用生菜包好一个烤肉卷递到你唇边:“宝宝,尝尝。”
你借他的手把食物吃掉,蓦地想起另一件事:“那天,你是故意跟着我的?”
你说的是第一次进警局那天,你莫名其妙地散步到石凯出事的那间酒吧附近,走着走着发觉有人跟踪自己,一些黑色的回忆涌现,于是情急之下报警。到之后实在没办法,回头才知道一直在身后的人是他。
“我那天走在街上,突然看见一个身影很像你。”
所以情不自禁追了上去,哪怕没有关于你的任何记忆,仅凭一些单薄的描述和相片作支撑,我总会在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明白,那就是你。
你懂他的意思。
因为你也如此。
——
“他出事那天给我打过电话,说在酒吧后门的巷口等我,但他没告诉我他不舒服。当时我被同行的人绊住了脚,等到我往后门方向走的时候,中途偶遇了一个男人。”
你垂眸兀自回忆着:“酒吧里鱼龙混杂,各种信息素味道掺杂在一起,我在那个男人擦肩而过时,竟然在他身上闻到了石凯的味道。”
罗予彤看着手里的报告,想了想问:“石凯的信息素是长岛冰茶,你们在酒吧里,各种酒精味道都有,确定不会错认?”
“不会。”你轻扯了下唇角,语气落下来:“当时我身上还有他的临时标记。”
罗予彤愣了下,面露不忍:“抱歉。”
你摇摇头,继续讲:“错身时我依稀听到那个人身边的人叫他甄警官。”
罗予彤和蒲熠星闻言对视一眼。
蒲熠星身体前倾,双手交扣手臂撑在桌面:“甄德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公安大学毕业后特招的警员,一直以来在局内的表现也称得上优秀,没有确凿证据我们很难拘捕他。”
“我们查了一下半年前石凯出事那天甄德正在易感期休假,而最近这几天他也正在休易感假。”
你触及对面两位警员的眼神,忽而懂了他们的意思:“你们希望我引蛇出洞。”
蒲熠星点点头,“这桩案子的知情人不多,因为涉案人是警局内部人士,我们一时间也很难找到旁人做诱饵。”
清俊的警官看着你,面色温和:“我们会便衣在你附近,保证你的安全。”
搁在一旁的手机应时震两声,屏幕闪烁,弹出两条来自石凯的消息。你没点开看,抬眸望向对桌的两人,颔首答好。
这两晚你都打扮精致地穿梭在那条酒吧街,终于在第三天把人蹲到。
被欲支配地面目狰狞的Alpha把手掌抚在你领口、腰间、脸庞,你在那一刻终于深刻地体会到那种沉闷的硝烟味道,是火药和烟灰炸出的一片废墟,兑着金属器的恶劣和冷,给人带来心悸、反胃、脑鸣等一系列不良反应。
幸好这样的折磨没有持续太久,你迷迷糊糊看见好多人冲上前把那股恶心味道的发散源制住。罗予彤用一张大大的毛毯将你裹住,往车上带。
毯子上依旧有淡淡的桂花酒酿味,你喜欢这个味道,同样也对这个漂亮热心的女警官很有好感。对她露出个宽心的笑,你顺着她的力道往前。
在迈上车的最后一刻,你不知所以往巷口位置投去目光,总感到一阵熟悉的视线在凝视自己。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现,无所谓地上车了。
你坐在警车内,靠着女警员的肩膀,感到这么久以来前所未有的轻快。
——
由于因伤休学,加上方便调养,石凯父母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随着你和他的感情加深,这里也就成了你们两人的根据地。
石凯洗完澡出来,你正端着酒杯靠在岛台发呆。
男友擦着头发靠近,目光扫过你掌心喝掉一半的酒水。他将手里的毛巾往桌上一放,俯身抱起你往沙发走。
你下意识搂紧男人肩膀,同时还分心手里的酒液不洒。
“喝的什么?”
你不答,贴在他唇瓣亲一口。
石凯舌尖扫过唇缝,有些迟疑:“长岛冰茶?”
你看他表情,觉得可爱又好笑:“嗯,不过似乎比例不对,变成可乐气泡水了。”
把杯子放下,你拱在他颈窝贴贴蹭蹭,嗅他的味道,不过再怎么努力,似乎也只能闻到浴后洗护产品的香气。
没有他的味道。
你遗憾地撇撇嘴。
石凯却突然将你放在沙发旁,站起身,端了你放在桌沿的酒杯往中岛台走。
你注视着他的身影。男人先把剩余的液体倒掉,洗过杯子擦干,从冰箱下层找出冰盒把杯子用冰块填满。
家里有一套专业的调酒设备,石凯买的,他从前在酒吧干过兼职,后来慢慢也把这份技能转变为爱好。
他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可奇怪的是,有关专业与能力相关的东西却一点没丢。
他晃动摇酒壶时的手臂线条和脸上肆意散漫的表情都好性感,你目不转睛盯住他。石凯似有所觉,倒酒时抬眸扫过来一眼,敏锐抓住你眼神,勾唇笑笑。
你视线追随他回到沙发,伸手去接他端的杯子,石凯空余的手却拦了拦。
他把杯口凑到唇边,喉结上下滑动,他喝得急,嘴角有一滴逃跑的水渍滚落,顺重力滑下洇入家居服领口里。
你欣赏两秒,适才见他完全是要一口气干了的架势,这才着急握住他手腕遏止。
“诶,你别,起码给我留一口啊……”
石凯听话地住口,你兴奋攥着他手腕,想借他手把杯里的饮料喂给自己喝,不曾想嘴唇还没挨到杯口,就被男友捏着下巴吻住。
这是一个霸道的、强势的吻。石凯多数时间在你面前都是温和热烈的,这样不加掩饰的占有欲你只在过去他易感期时感受到。
他嘴巴里甜丝丝的烈酒气味被渡进你口腔,脑子变得晕乎乎,千万只蝴蝶翩迁在花丛,它们的翅膀上有瑰丽纹路,缠在一团光怪陆离,如同快速轮转的万花筒般,交迭、眩晕,美得窒息。
你胳膊挂在石凯肩颈,迷情间手指无意碰到他后颈处一块儿粗砺不平的疤痕,那是经历腺体摘除手术后留下的,你指尖剧烈一颤,划过那道伤疤。
石凯身子僵了瞬,亲吻慢慢啄到耳廓,他此刻的呼吸里有你最熟悉的香气。
“小乖。”他沉沉吐出口气,叹息一般:“你在找这个味道。”
你扶在他肩头的手指骤然掐紧,不因他的话,而是这份称呼。
二十岁的石凯在失忆后习惯叫你宝宝,小乖这个称呼是属于十八岁的石凯。
“你想起来了?”喉咙干涩,你咳了咳,堪称急迫地追问:“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我以为,这样或许能让我们在一起更久一点。”
你怔住:“什么意思……”
“你以身犯险去引那个人原形毕露时,我也去了。”石凯低头把脸抵在你肩窝,“周医生带我去的,我坐在车里目睹了全程。”
“几乎像一场真实的影片,把我脑海里刻意抹掉的碎片剪辑重映了一遍。”
“在记忆复原那一瞬间,我恍然发觉,比起失去性·征和身体上遭遇的一切,我可以接受当下的这些黑暗,但是我受不了未来我们会分开的现实。”
“AO间不可抗力的吸引是不争的事实,小乖。”你感受到男生刻意维持平稳的嗓音,以及皮肤上濡湿的触感,“我只是个Bate,你再怎么用力也找不到那个味道了。”
你手指轻轻揉着他松软的头发,顺着后颈线条滑下,试探地摩挲他的伤疤,激起人颤栗。
“所以呢,你在担心什么?”
石凯抬脸与你对视,眼睛红红,脸颊上湿漉漉。
“如果今后出现了另一个Alpha,他身上有你喜欢的气味,你会不会……”
会不会不要我。
石凯没勇气讲出最后几个字,光是想到就已经被攥住心脏,脊背发冷,手指颤抖到无以复加。
你沉吟两秒,倾身抱住他脖子,一点一点把男生眼下的泪水吮掉,再同人交换一个缠绵的吻。石凯被亲懵了,却还是乖乖回应。
你把他抱得好紧,下巴搭在他肩头,心脏相贴,“我会爱你从来就与信息素无关。”
“我爱喝长岛冰茶,是因为它的存在,会让我想到你。重点不是这杯饮料,而是你。对我而言,石凯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
你侧脸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石凯将你拉开一点距离,是正好脸对脸的姿势,他眼神专注,嗓音哑哑的,哽咽:“小乖……”
尾音刚落,一颗晶莹饱满的泪珠从他眼角滚下来。他一呆,脸色即刻红温,侧过脸低头想躲。
你手心托住男生下巴,把他脸转回来,他当下表情夹杂着无辜和羞愤,让人联想到一些动物幼崽,惹人心疼又可爱。
你扯起袖口给他擦眼泪:“郎医生给你摘腺体的时候,是不是多给你移植了一个泪腺呀,怎么越来越爱哭。”
“我没有……呜呜……”
好不容易把人哄住,方才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你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猛不丁又听见男友闷闷地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嗯,一直在一起。”
顷刻间,长发被拨开,脖子后一疼,你懒懒眯起眼看他。
“标记你。”石凯又在你后颈鼓出的位置贴贴唇:“一辈子都是我的了。”
你嘴角沁出笑,随他去,纵容道:“好,你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