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需要深思熟路,那群冲着银灰而来的神秘组织就是最好的证据。
博士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键盘头也不抬:“显而易见。负鼠死亡,嫌疑人只剩下失踪的灰鸦,我已经通知在维多利亚的特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什么事吗?”
就在他还在纠结时博士已经做好了安排,银灰一时语塞,但博士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情绪,目不斜视地接过U盘插进安全屋的电脑主机中进行扫描,有条不紊甚至没有分出一个多余的眼神。
这才是他熟悉的博士。
液晶显示屏发出的幽幽荧光映在博士过分苍白的脸上,一行又一行的代码飞快迭代目不暇接。
泡过海水的后遗症初显端倪,暂时不用考虑生存问题后,肾上腺素回落到正常水平,伤口的疼痛感再次出现。银灰现在有更需要处理的情况,知趣地离开不去打扰博士的工作,转身走向半开放式的厨房。
安全屋的装潢还保留着原有的部分结构,厨房外延伸做出吧台结构,上浮悬挂了一排琳琅满目的高脚杯。另一边内嵌式大容量双开门冰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银灰径直上前打开冰箱门,映入眼帘的是分类摆放齐整需要冷藏储存的大量药品,从抗毒血清到各类抗生素一应俱全,他极快挑拣出青霉素钾针剂,检查过剂量后,用碘伏消毒皮肤,排空针管内的空气抵着静脉的位置刺入缓慢推动注射,这种动作他做过太多次,针尖刺入皮肉时仍旧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
将用过的注射器扔进垃圾桶,余光注意到冰箱旁的台面上摆着一台咖啡机,银灰看着这台锃光瓦亮的机器片刻,走上前接了一杯热水,同从橱柜里拿出的感冒药一起回了房间,路过博士时轻轻放在了办公桌上,自己则回到休息过的沙发等待博士结果。
蒸汽从热水中升腾而出渐渐模糊了银灰的视野,也许是药物作用倚在沙发上的银灰很快感到了困倦袭来。
劳累过度的人是不会有梦的,银灰睡得并不安稳,浅眠是他多年风餐露宿的习惯。因此当察觉到有人靠近时,他条件反射去摸枕头下本应藏着的枪,但是并没有摸到枕头也没有摸到枪。
就当他准备换成擒拿术时听到了博士的声音,原本伸出去的手僵硬的停在了半空,还维持着五指虚握的冲势。
“你醒了。”博士垂眸看他面上毫无波澜没有丝毫惊慌,在他那般沉静的眸光下银灰收回了自己的手静听他接下来的话,“你拿回来的那份文件用了维多利亚军方最新的密码加密,没有密钥的情况下尝试破译需要用到超级计算机,好消息是PRTS算力足够,回到总部后就能着手解密。”
意料之中的结果,PRTS是一台搭建在超算上的人工智能,为了安全关闭了外部网络接口,硬盘运输数据是最安全快捷的手段。
一般情况银灰对那份文件的内容并没有任何想要了解的**,经验告诉他知道的越少风险越小,但是威胁到他的时候他不希望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密钥怕是落到那伙人手里了。”银灰想到那伙神秘人,从机场再到海滩他们执着地纠缠着自己不放,很显然他们是知道U盘里面有什么。
“我刚才试图进入到该州的安全系统调取机场监控,但是监控有被覆盖痕迹,继续追踪意义不大,总部让sweep去回收负鼠尸体了。”
Sweep是RSI内部的善后部门,负责清道夫任务的特殊行动组。想到同伴的死银灰心中一阵沉重。
“我总感觉那群人不会善罢甘休。”博士语气骤然严肃,“从机场到沙滩,况且还有一个叛徒存在,就算取出定位器也不能掉以轻心。”
安全屋不一定安全,银灰体会到博士话语中的潜台词。也是,内部公开的安全屋位置,如果是灰鸦他未必不会想到。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银灰对上博士那双漆黑的眼眸,他率先开口:“那就暂时分开行动,他们的目标只有我,你和他们对上毫无胜算。”
这并不是他对博士的贬低,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博士不属于一线人员。他的作战能力一塌糊涂,但没有人会否定博士的能力。
博士看起来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同意了银灰的提议:“分开是最好的办法,真发生冲突我只会妨碍你。”
就这个提议二人展开了一个简短的行动会议谈论细节,仔细规划了行动路线,结束时距离总部归港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银灰注意到桌上的感冒药和水原封不动躺在那里,热水已然冷却。
按照计划简单休整后屋外已是红霞漫天,身上的装备在之前已经消耗殆尽,通过博士权限打开通往下层的通道,全封闭的金属板材严丝合缝,眼前俨然是一座武器库。
“离港口还有些距离,之前被我叫醒时你是想摸武器的吧。”博士一语中的。
太引人瞩目的武器首先排除,特工们的武器为了隐蔽的需要部分都做了伪装,银灰简单挑了些合用的,手中掂量着两把小口径的FN57式自动手枪,采用5.7mm枪弹,速率更快,穿透力也足够,更适合银灰的短手进攻习惯。
待银灰选完博士也已经装备好了自己,尽管他不用担任接敌和突围的任务但也拿了一把□□防身,鱼龙混杂的下城区情况复杂多变。
由于不清楚神秘组织的来历和路数,多准备些更为保险,银灰换掉了来时所有的装备,特意错开时间出公寓楼,出门前他换了一身当地社区非常常见的居民装扮,精壮的身材隐藏在臃肿服装下,连面容也做了微调和原先凌厉的容貌相去甚远,就如街上为生活奔波的工人一般。但在银灰走出公寓大门时,正如博士预料的很快就感受到在海边浴场时如出一辙不怀好意的目光,跗骨之蛆一般令他浑身不适。
除了定位器他们还有别的手段确定自己的身份。银灰目光微黯,敲了敲被鬓发掩盖的蓝牙耳机,通知博士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耳机那头传来博士的声音:“最多20分钟,我会带着人来支援,祝你好运。”
他拐过街角确定博士坐上了出租车,心中稍安,随即停下脚步似乎在打量路边的玻璃橱窗里打扮时髦的人台模特,实则利用玻璃的反光观察确定跟踪者的行踪。
人数不多大概在一手之数,他们似乎也不想惹出动静,亦步亦趋地跟在银灰身后,这正中银灰下怀。
能避免正面冲突自然是最佳的选择,银灰回忆着反跟踪课程的技巧尽量往人群中钻,他的身高过于突出因此一直佝偻着身形,加上衣装的掩饰很快和行人融为一体。
下城区三教九流齐聚,银灰一面忙着甩开身后的跟踪,一面注意到前面走来的一伙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流氓装扮,露出的皮肤爬满了肆意生长的纹身,面色不善。
银灰故意撞了上去,毫不意外地被揪住了衣领。
“喂!你小子长没长眼睛!”马仔模样的帮派成员叫嚣着,他们以收保护费为生,做起这种事来说是专业对口。
“……。”银灰是不敢直视对方一样,实则是为了掩盖自己过于平淡的神色以防露馅。
大哥嗤笑一声,手按在银灰的肩上:“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
银灰没有出声,等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只见大哥凑近伸手摆在他面前比了个数钱的手势:“见你小子识相,赔点医药费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有命给你怕是没命收。银灰敛眸瞥向身后蠢蠢欲动的神秘组织跟踪者,在众目睽睽他递出了手里的公文包,还故意装拿不稳的样子掉在地上,好让他们都看清那个U盘的模样,然后弯腰好像要把东西捡回来。
“乱动什么?住手!”马仔呵斥出声,银灰也顺势停下动作,冷眼看着他们抢走公文包。
眼看身后窥伺自己的目光转移,那种不适感终于褪去,银灰暗自冷笑。
收够保护费后那群嬉笑的帮派团伙不再理会站在原地的银灰扬长而去,依稀能听到他们在讨论讹了这笔钱去哪里找乐子。
大部分的跟踪者转移了目标,等着他们的将会是一场厄运。
只是这与银灰无关。
他低头快步离开,绕了几个弯后往港口走,但是事情并不完全遂他的意,渐渐的身后又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是那般亦步亦趋。
越靠近港口,行人越少,军舰停靠的港口必然是官方允许的军用港口,一般人不会在周围活动,这也显得他身后的脚步声更加突兀。
从声响来判断人数并不多,于是银灰改变了想法。
根据博士规划的路线,他假装是受到惊吓慌不择路,暗中引着身后的跟踪者们拐进了治安极差的片区,这一片在城区规划的时候就被划入贫民区,几乎没有监控的存在,在日常的治安中也是三不管的混乱地带。这也意味着在这里动手不会引起政府和警察的注意。
就在银灰被逼进死胡同时,以为胜券在握的跟踪者终于出声不再隐藏自己一行的行踪,将巷口遮了个严实断了银灰的退路。
“你们是谁?”银灰背对着他们停住了脚步,出声询问道。
暗巷空间逼仄动作多有掣肘,但对对方来说也没得法一拥而上形成包围,眼前是一堵高墙,翻越不现实他也没有打算逃脱。
毕竟这一天过得一团糟都是因为眼前的这群人,他心中压抑着愤懑急需发泄的出口。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把东西交出来还能留你一具全尸体。”跟踪者口气不小,也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随着一声声机簧上膛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举起了枪。
“等等,先别急着动手……”银灰转过身举起双手表示着自己毫无威胁,脚步缓缓靠近,对面的枪口牢牢锁着他的头颅,显然是杀手和□□的做派。
黑洞洞的枪口让银灰想到了不太愉快的经历,当他靠近到最佳距离时他出手了,标准的擒拿式。
一切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未有所反应,银灰就凭着矫健的身手偏头躲过了枪口,劫持住离他最近的一人,用胳膊死死锁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就已经从后腰摸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在把身前人当做掩体的同时极快地击中了歹徒们举枪的手臂。
保险栓早在他之前虚与委蛇时打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扣下扳机。
“你!”被击中的凶徒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痛呼出声,但银灰可没功夫在意他们怨毒的眼神,目光沉着快且准地变换目标连续射击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被锁住脖颈的人盾被同伴射成筛子失去了反抗能力被银灰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他打移动靶的成绩从来都是满分。
连续的枪响惊飞了停落在屋檐的鸟雀,一阵密集的枪响后,稍远些的人想要端枪交火,但他们还没扣下扳机就被银灰欺身缴械。
原先还占据上风的他们眼下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银灰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只是废了他们的行动能力,菲林的动态视力极佳,眼下没有人能再站起来反扑。
随后掀开几人的衣物,根据他的经验这种特殊组织为了区分一般会在身上佩戴特殊的印记标准方便识别同伴。连续找寻几人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X”形状标志,看似像扭曲的双螺旋结构。
X……银灰在脑海里搜刮着对这个标志的记忆但是一无所获。
踢了一脚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确定没有反击能力之后银灰找了处干净的落脚地俯身,用力抓着他的头发强怕他扬起脸看着自己,一手从下颌的地方摩挲了一阵将人皮面具掀起一角,露出原本凌厉到充满攻击性的面容,他眼神晦暗地盯着一脸惧意的人声音冷到要掉出冰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被提起如同鸡崽般无助的人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银灰没有耐心和他们玩审讯的游戏,用枪顶着他的额头,阴沉着脸开始倒计时。
那人还在哆嗦,银灰却率先察觉出了异样,他明明是害怕的,眼神却一直在闪躲频频看向一边,那眼神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对面的高楼!
巷子口马路另一边是建设到一半的烂尾楼,位于高点。银灰知道自己又中计了,对面提前安排了狙击手。
继续问下去怕是得不到有用的信息,索性他将人举起来挡在自己面前,原本哆嗦的人立时开始剧烈地挣扎扭动起来,但是无济于事,从高楼射出的子弹击中了他,银灰能明显感觉到生命力在他手中流逝,那人剧烈痉挛后头颅垂软,当场死亡。
不可遏制的怒火从胸口燃烧到四肢百骸,银灰迎着狙击手躲藏在瞄准镜后的目光站起身,正想要采取行动时耳机里传来博士的问候。
“需要帮助吗?”博士冷淡的语调浇灭了他几乎抑制不住的火气。
银灰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站在开阔处只会成为活靶子,随后隐到狙击点的视觉盲点将自己的处境转达给了博士。
“给我一个坐标。”博士那边很安静。
银灰报出附近的参照物,很快高楼那边寂静无声。
“已经解决了,回来吧,路口会有车接应你。”耳机里博士的声音不徐不疾。
银灰久久没有回应,然后捏着耳机唐突道:“你在我身上放了定位。”
不是询问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