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在他的心底,有一个绝对静音的算盘。算盘的意思是步步为营而精于算计,静音的意思是他无法只听从自己的绝对理性。摇摆是灵魂独有的快乐和战栗,但是在组织里的所有人都在颤抖着摇摆,仿佛停止是大不敬。大家只能被一起终结着带进地狱,这就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安室透起身拉开窗帘,看着雾霾指数突然偏高的街景叹了口气。
清晨并不安静。社畜坐地铁,好用的螺丝钉开私家车。行人吵吵嚷嚷着,路边的滚动广告牌也在雾气中倔强地闪光。
米花大饭店就在不远的市中心。几乎每天都有名流巨星在此举办宴会、记者会、葬礼、新生儿的满月宴,和婚礼……觥筹交错间,人们谈生意做交易,什么勾当都有。
他有过和组织成员一起进入会场的暗杀经验。那次的目标是一个多了嘴的政府高层。所以他知道怎么走能接近员工电梯,用最快的时间进入住宿层,到达约定的1117。
绕过迎宾小姐的假笑和前台的礼貌询问,他直接绕到后门边上,趁四下无人站进电梯。但和两年前的设备不同,这电梯居然加装了卡机,要在刷员工卡验证身份后才能上楼。
安室透和光亮显示屏上的数字“1”大眼瞪小眼,在心里庆幸自己换了一身和酒店服务员差不多的白衬衫黑西裤,外套放在大堂沙发上的监控下。
怎么办。他冷静地思考三秒,决定先从这个危险的环境出去再说。要是被人撞见了,谁能帮他摆脱嫌疑。光站在这里已经是在可疑边缘试探,更别提他在“卧底杀手”心里的身份仍然暧昧。
这时候,门“叮”地一声开了。
安室透紧绷全身的肌肉站在电梯一角,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平平无奇的侍者,却突然看到了来者的脸。
那张在往后几年里仿佛阴魂不散的死人脸朝他点点头,束着马尾的莱伊破天荒地学会了戴美瞳,混血儿的特征之一立刻被深色掩盖。
“用完后销毁就行。”他戴着白手套,面无表情地把员工卡塞进波本手里,然后飞快地走出了他的视野。
然而安室透惊疑不定地立刻也出了电梯,在贴了大片黏性广告纸的偏门前停下脚步。“你怎么会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这是情报组的任务——”他稳定气息,收拾好眼神和转头的莱伊对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有自己的任务,比不上你在美国乐得清闲。”赤井秀一无视他质问的口气,目空一切地调转眼神,“管好自己,波本。”
“…谢谢。”他闭眼又睁眼,率先推开后门走了出去。“不过我没在这里见到过你。这个人情我欠下了,莱伊。”
对方冷哼一声,隔开距离装作不识,跟着走进暖风开得闷热的酒店大厅。
九个小时后他再次拿着莱伊给的电梯卡潜入米花大饭店二十一层,1117门口却被警视厅的警察包围,禁戒线拉了一圈,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堵在路口和酒店入口。
这是怎么回事?
线人立刻发来整理好的文字。短短一行阅后即毁的蝇头小字沉重到他无法抬手熄屏。
网站上飞快登出了“好莱坞巨星之女于米花大饭店遇刺”的新闻。白纸黑字明日一早就会占领一众晨间新闻。那位先生想必会震怒…不仅仅因为贝尔摩德受伤,也因为这次她做得太过火,为了洗清嫌疑搭进自己。怎么偏偏在这个房间……
糟糕。
糟糕。
糟糕糟糕糟糕。
……不是在和莱伊出任务吗,难道?!
他额前密布细细冷汗,后退两步后拨腿跑入防火梯拨通联络人电话。忙音。接不起来。错过了?还是。
安室透冷静了些,靠着冰凉铁皮扶梯慢慢滑坐下来,打字过去。
【同期卧底的生命情况如何?】
【无生命危险。】
声控灯忽一下灭了光。他关掉屏幕,坐在安静的黑暗里回想这几日的所有波涛汹涌。是多余的巧合还是已经走入某个不设给自己的局?无从知晓。这几个月的局势太紧张。自己必须尽快和景光会和,再联系莱伊…至少威士忌组搭配着出了三年的任务,多说几句话的信任还是有的。何况凭他的地位,也不能在那几位代号成员前说什么。
Chapter 41
“待会儿你拿着我的卡去边上买点面包,一半奶油甜面包一半培根或者火腿夹心,如果可以的话,咖啡也要。噢……都勾选热饮就好。果汁我已经放在包里了不用担心。中午我想吃东南亚菜,或者日本料理,或者牛排唉,算了算了,万一我被NG到很迟呢……这样,你去帮我叫一份煎饺,外卖最多十分钟路程不然会太凉。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让我想想……”
米斯特穿着剧组分配的服装外罩浴袍坐在折叠椅上,身边是勤勤恳恳捧着笔记本点头的新上岗助理茱蒂。她刚复习完剧本,发现趁在化妆师赶到前还有点时间。那么不如教教FBI搜查官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演员助理。
首先是跑腿。剧组那么多人上上下下众口难调,那么就在非正餐时间买来面包和热饮关心。艾玛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所以她们商量好了错开时间买。收买人心是小,避免无事生非是大。这点道理,相信已经混到这里来的jodie starling比她更明白。
“啊,没了。”米斯塔欢快地宣布,看到一直奋笔疾书记着她嘱咐中要点的茱蒂明显松了口气,“就这些。我接下来不用你太照顾在意,剧组的保密工作很好。你可以在边上逛逛,放松一下,喝杯咖啡什么的……我那张卡就先放你那里,等下次有指示再说。”
其次是沉得住气。她拿着米斯塔的衣服和一切随身用品包括手机放进车里,接着坐回旁边的折叠椅。“待会儿去买点面包和咖啡”。待会儿是什么时候?FBI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茱蒂飞速运转大脑,猜米斯塔是希望她把时间卡在剧组人员需要垫肚子的时候。中午是演员的休息时间,但技术人员要忙着调剂装备、和导演与制片开会、报告画面……
所以她沉思片刻,拿出手机给自己远在日本的同事发了一条短信。
【到目前为止,演员状态。】
隔了一个太平洋,对面依然回得飞快。
【我目前受千面魔女的牵制。你务必看好M,她一进行额外工作就立刻报告。】
【ok】
按照计划,自己需要不经意提到在机场要过她签名的事,然后更不经意地透露出粉籍,然后和她打好关系……
茱蒂放下手机,深呼吸一口气,刚好和抬眼看向拍摄场地的米斯特对视。
金发女人眨了眨眼,在茱蒂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我突然觉得你好眼熟噢。”
茱蒂的脸上立刻浮出期冀。很好!计划第一部分!
“你是本地人吗?”
怎么回事,这些东西不都写在简历上了吗。她没看?“我出生在纽约,不过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跟着父母搬到中部生活了,”这些早说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假信息茱蒂流畅得张口就来,“所以我才报考了纽约大学。”
“纽约大学啊……”我也申过。她垂下头,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姿势,打开放在自己大腿上的笔电,“喏,你看,我还以为你是我姐姐的初中同学,然后改姓了。”米斯特翻转电脑,示意她来看。
那是一张所有人都快要糊进像素块的照片,天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猜想的……茱蒂连自己的脸都看不清,但写在相纸边缘的姓名标注却很清楚。“茱蒂-斯泰琳,脑袋灵光的物理课代表和化学课代表。老天!!”写在最外层一个戴眼镜、扎着马尾的女孩身边,而中间笑容灿烂、嘴唇上涂了点红的是克丽斯-温亚德,“Barbie Queen III,SUPERSTAR”。
茱蒂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没有啦,这不是我。”
她明明就看了资料。
在FBI安排的文件里,Jodie Saintemillion在父母离婚后跟着继父改姓。但她中学和高中时期一直住在艾奥瓦州,理应不该和纽约的任何人、任何事有牵扯。
“我最擅长的是文学——我可有一个纽约大学文学系的硕士学位呢!”
米斯塔的眼神在照片上停留几秒,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佯装恼火、夸张大笑起来的茱蒂,脸上也不禁带了点笑。“每次校园舞会的时候,我都是我姐姐的舞伴。大学有趣吗,我是说——抛开那些论文……那些学习之类的?”
原谅她吧。七岁后一心追凶毫无犹豫后悔的茱蒂卡了一下,拿不准自己到底该从资料里的派对还是音乐节开始虚构。张口结舌间她差点开始描述自己面试完FBI后心灰意冷跑到隔壁美联储的故事。怎么会呢,哪里行呢,太过分了!米斯塔听到上头处,跟她一起猛烈抨击那个莫名其妙问她休不休孕假的面试官。双子塔还是倒的太早了。茱蒂咂了咂嘴,突然感觉话题的走向有点不对劲。她在心里复盘对话,面上“嗯嗯嗯”的同时出现了一丝裂痕:等等,说好的第一部分呢?
然而下一秒,导演一个挥手叫走了自己面前的演员小姐。她冷静地坐回折叠椅,突然感觉就是现在!
——新人助理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隔壁的星巴克,大手一挥开始点咖啡。
蹲在厕所隔间里的赤井秀一感到口袋突然震动,掏出手机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图片】
【帮M买咖啡去了】
【我发现我和克丽斯是初中同学,有点麻烦】
他费劲地想了想,才回忆起这是贝尔摩德明面上的社会用名。
【你被怀疑了吗】
她的回复一下子飞了进来。
【没有】
赤井秀一松了口气,继续打字。
【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了,也不要提她姐姐】
【为什么】
【温亚德家的人很麻烦,她们多少都会一点易容,经常串场。总之很复杂,你不要提。】
“莱伊?”
门外是苏格兰在催促。“快,时间要到了。”
他关掉手机,眼也不眨地回复。“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