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死者复生手册 第8章 第 8 章

诸伏景光对这话持怀疑态度，但花复暄的言行他确实看不透。三年前，还作为苏格兰威士忌的时候，确实听说过长野是重要属地之一。但为着兄长和任务，他只能面上不露，静待降谷零调查。

真的会有结果么？

白发青年似是看穿他顾虑，轻轻摇了摇头，继而开口：“我是修言灵的，诸伏君。对于「龙神」来说，开口即是谶言——。只不过，现实中并无那般严苛的要求。持身守正，言行必践，就足够了。”

诸伏景光：“言灵…？”

花复暄笑了，自舌尖滚落半刻音节，如同珠玉砸碎于地的清声。俶尔风来，天边怒云隐有勃发之势，落雨潮气几乎近在咫尺。下一秒，他掐指吹了一口气，那些积雨云又在转眼之间消散无踪。

“白玉京最好的阵法大家，口含敕令、执掌天谴的龙神……”青年笑时眉眼清艳，语气不卑不傲、只在陈述事实，“今同万千星子入世，流落他乡。”

于是猫眼男人问他：“你为什么不回华夏？”

花复暄轻巧回应：“回不去的。暂时。”

诸伏景光心思电转，实在没想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能呼风唤雨的神明无法归乡？可能是对方这一路种种表现太过温和，又披着一层似人的皮，他脱口而出：“等这一切处理完，你可以跟零说出真相，然后通过签证的方式坐飞机回去。”

紧接着，他看见龙神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不是之前面上尽管各异、却都是习惯性的礼貌微笑，而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他道：“诸伏君，我得纠正一件事。对于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世界并不是线性的。也就是说——。我的故地，乃异世。”

前任卧底搜查官如遭雷劈，他在和这位初见时就听其讲过不同世界，但彼时混乱无心细想，况且也没挑明了说。时至如今，两人相处不过短短数日，诸伏景光已然能判断出，花复暄说的这些也许有虚假的成分，但一定有绝大多数都是真相。

龙神仍是从容，飘摇衣襟带风，无端令人见之心定。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处理好眼前的事，虽然他作为死了三年的鬼魂，也只能看着这位搞不知什么幺蛾子…。好在，对方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否则官方根本没办法应对。

暮色渐隐，凉夜垂星。

花复暄抬头扫了一眼夜空，忽然抓住了诸伏景光的手。此人被吓了一跳，卧底时期培养出的条件反射令他下意识反击，却因魂体之身扑了个空。

他听到对方说：“看，星星。”

说到底，毕竟人在屋檐下，诸伏景光不得不顺从地抬起头。出乎他预料的，这次入眼的不再只是昨日璀璨银河，目之所及的星辰轨迹纤毫毕现。

“那是……”他迟疑片刻，“兄长和零？”

龙神片刻后作答：“与你密切相关的，都会在你眼中的星图里展现出来。我说你灵感很高，从不是空口虚言。少有凡人——哪怕是死了之后滞留人间的亡魂——能将命盘看的如此清晰。你是之一。”

他手指虚虚划过半空，温声道：“我看到了。二十二年前湮灭的星尘灰烬，一年前、三年前、七年前的不同星子。还有至今仍在闪耀的，安室君居荧惑而守白帝，你兄长则熠熠生辉、如是启明。”

“看来，都是你很重要的人。”

诸伏景光苦笑。

怎么可能不重要呢？

一时寂静片刻，花复暄不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进行讨论，反而行事极有礼数的给诸伏景光留了半分余地。他在晚餐时挑了一家西餐厅，却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意料之外。确实不在龙神算计内。

他与站在诸伏高明身后的诸伏景光对视，甚至想放下刀叉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花复暄又不是自己的亲姐姐，漫长的生命只教会了他撒盐观星断命，求真溯源者终究不懂什么叫趋吉避凶。

纵他观世人命轨，不卜明日晴雨。

诸伏高明注视眼前的白发青年，对方仍是初见时面容清艳如同落雨飞花，目光却约过他肩头汇聚于一点虚无。花复暄并不在意这位被称为孔明而有大才的男性在想什么，反正再有如何多的聪明睿智，没有前置条件和足够信息也猜不出真相。

除非是江户川乱步…。哦，武装侦探社的大脑也做不到这一点，叶仙尊的学生、前任里世界极恶黑手党干部同样不行。也许只有跟他们这群玉京尊神这般能掐会算，才有推导出结果的可能性。

就算所谓的可能，也是基于现实衍生的。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极力冷静下来，如果真是花复暄在背后操盘一切，他之前做的人物画像想必要推翻重来了。不过说起来，看兄长和他眼下这种有些奇怪的态度，真的是一场巧合也指不定。

花复暄倏然笑道：“高明君。让小孩子大晚上到处乱跑，可不是什么合适的选择，你对此觉得呢？”

诸伏高明也笑了：“任人者信之。”

龙神对上那双墨蓝色凤眼，比之略浅一些的虹膜宛如冰川苍雾，又如同隐隐择人欲噬的海。聪明人交流从来无需多言，降谷零都能指挥公安和江户川柯南合作，诸伏高明只是新野署一名小小刑警，如何不能这么做？可惜其他人没这个魄力。

算了。

那是零组负责人未来需要头疼的事。

白发青年换了个话题：“您更喜欢西餐？”

新野署的孔明回应道：“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龙神摇了摇头：“只是想起，昨晚吃了荞麦面。”

诸伏高明猛地顿住，花复暄却坦然与其对视，眼底笑意片刻不减。仿佛揭开尘封光阴，旧日往事历历在目。在收到那个包裹的时候，聪慧至极的孔明，就已然料想到了弟弟的结局。他不会放弃自己的信仰，因此「不做警察」的含义，从来就只有一个。也就是——。殉职。他死在长夜之中。

他不会将相像者认作景光，这对谁都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然午夜梦回，痛苦总是如同潮水将诸伏高明包围，就算理解、失去至亲也是难捱的。

他艰涩道：“是么…。长野特产，是该尝一尝。”

花复暄颔首：“确实如此。请静候佳音。”

这话说的就过于不明不白了，白发青年付了钱走出餐厅大门，风衣被掀起一角飘摇。诸伏景光上前两步想追上龙神，又迟疑地望着站在原地良久无言的兄长。片刻后、他还是追了出去，鬼魂之身极轻盈，想跟上走得不快的花复暄并非难事。

龙神在拐进一条巷子之后止步，抬眼看向飘在空中的猫眼男人，还是镇定自若的姿态。他似乎永远是这样，诸事都早已胜券在握，一尾鱼翻出的浪花无法影响整片海，所以并不在意它的挣扎。

他终于生气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花复暄朝着诸伏景光抬起手，掌心里是一把盈白鎏金的宝石，只一克拉这种物质、就能在黑市喊出百万美金的高价。白发青年眉眼温柔，消去些许凉薄冷意，心中叹息平行世界总有共通之处。

永远怀抱理想主义的，诸伏景光啊。

龙神毫无愠色：“并不存在目标那种东西。”

他说：“我只是、单纯的行走在尘世。”

“我身处人间。”

花复暄想起那位女性颈间血点，谢兰时与他道心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相悖。说到底、白玉京诸位尊神，也不是始终行走在一条道路上的。只是天地偌大，来去自由，也有给他们这群世界上最可称偏执狂的疯子，一个足够心安的栖息之处。

他的眼睛很漂亮，在波光粼粼的月色中像凝固的海，似有月相涨落。诸伏景光曾经也有这样一双眼睛，而今透过雾蓝色沉霭，看到的只有过往。

前任卧底搜查官沉默半晌，问：“你想做什么？”

花复暄伸出手：“去见证你想知道的真相。”

夜色里、宴山亭发出清鸣，诸伏景光被白发青年带到高空之上，这并不是他这几天来进行的第一次飞行，却是心情最轻松的一次。花复暄立在剑上，纤薄青锋兼具东方与西式的美感。他们往长野群山而去，轻而易举避过了公安成员的耳目。

龙神按剑落在密林中，厚厚落叶铺积满地，他踩在上面悄无声息。然而，也只是对于未经受过训练的一般人来说。他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金发男人举起的枪口。那双蓝色凤眼中情绪全无。

诸伏景光瞠目结舌：“…零，为什么在这？”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就算是公安头子，他现在的身份也是毛利侦探的弟子安室透，今夜并无异样，他完全没有来此一探的必要。诸伏景光大脑CPU过载，但立刻反应过来他的另一个身份，也许与组织任务有关也说不定。但时至如今，相识多年的两人对面不闻。

花复暄懒洋洋撩起眼皮，他没猜错，诸伏高明这步棋下得精妙。好友兄长这一身份天然足以消除降谷零的部分戒心，把他约出来要比别人容易的多。很显然的一件事，这次、赌注被全压在了龙神身上。如果他今夜不出现在这片群山深林，就说明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真大胆啊。

高明。

（千秋线的）江户川乱步：你比我更适合演神棍。

（千秋线的）太宰治：……坑蒙拐骗我还用演？

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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