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死者复生手册 第13章 第十三项

事实证明，降谷零的预感并没有错。

谁也不知道花复暄是怎么绕开重重封锁，闲庭信步般走来的，但他和诸伏景光也算司空见惯，对这般结局不出意料。白发青年披着轻薄如纱的皎洁月光，对两位场中对峙的笑吟吟打了个招呼。

随即龙神抬首：“你也是。晚上好。”

诸伏景光知道他能看见自己，在幼驯染和兄长身边养了大半个月的魂，他已经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活人看见，甚至短暂拥有十几秒的实体了。但实际上，平日里也只有总是携带着他容身之处的这两位和花复暄，能够随时毫无阻碍的看到他。

但他没有开口，因为不知该说什么。

花复暄也不在乎他不说话，伸手接住了一片雪那样飘落的东西，通过俯视的角度，诸伏景光能辨认出鸟羽的形状。澄白羽，着深墨，点丹砂。它的配色浓艳而夺目，最诡异的是不知从何而来。

降谷零没有轻举妄动，是因为心知肚明打不过对方，就算加上他带来的人手也不行。而赤井秀一见他按兵不动，于是同样不露声色观察起来。现场氛围悄无声息变得滞涩，流过的风也凝固住。

像沾墨的笔探入池中，一缕墨色猝然炸开，如同流动画卷封入透明的水体。花复暄收拢五指，攥住掌心片羽，身后有星子衔来雪风，勾勒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景象。冲矢昴震惊地睁开眼，镜片下苍翠碧眸凌厉如刀，相比审视，更多却是惊叹。

花复暄倏地笑了：“所以说啊。你下次…能不能别拿我的脸招摇撞骗。谢明釉。”

有人以此应答：“嗯——。我尽量？”

那些盘桓水风墨缕尽散，来者墨蓝长发，束着马尾，襟前一道红底白符猎猎飘摇。他生得好一双多情眼，观人时含笑三分，盛着清凌凌的银河。

赤井秀一觉得这个世界绝对有哪出了问题。

龙神却没给他更多时间诧异，翻腕一抖，宴山亭请锋出鞘。那锐利青锋纤薄，观者照之宛如明镜秋水，龙魂轻吟，鳞爪飞扬，盘在花复暄肩头。

谢兰时见状眯起眼睛，自半空一缕水墨中抽出长剑，轻巧拨开漫天遮目银雪苍风。此二位身形如燕，几乎无视地球物理法则，剑刃相撞之处爆开刺目火光。不说旁边没太熟的冲矢昴，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也是第一次见花复暄正儿八经动真格。

白发青年立在颤巍巍挂着一片枯叶的树枝上，细到连添柴火都不够格，却奇迹般承受住了一个人的重量。谢兰时后掠落地悄无声息，以手中长剑锋端点地，接住一捧融化的月。淌落的银丝在墨色中翻搅，与那些流水般的瑰丽三色丝线相接。

又泾渭分明。

两人道心相悖多年，也同样是走在一条路上的偏执狂。谢兰时换了九州通辞，吐字悦耳、但没人能听懂，除了花复暄。他说：“你报复心真的很强啊，花还玉。你我这场，难道不是各自相得么？”

龙神心平气和：“我总不能见你带他二人离去。”

谢鹤摇了摇头，叹道：“就因为这个？”

转而换了说法：“你既知我道心——。也罢，你就是故意的。”

与其相识多年的好友笑了：“我可不是他们眼里视万物刍狗的圣人。”

人话就是：各取所需，但我看你不爽。

“以及，说到底——。”花复暄倏然正色，“故人各异，风物不同。可你昔日所见，如今能放下么？”

谢兰时动作一顿，不溯尘剑锋被宴山亭架开，却只与龙神遥相对望。待过半晌，他朝身后打了个响指。在场者无一反应过来，那猫眼的黑发男人就猝不及防显了形，冲矢昴只觉得一口羽毛卡在喉咙里咳也不是吞也不是，真是走夜路见鬼了！

字面意义上的见鬼。

这位、他当年，没能救下来的，隶属日本警视厅的公安卧底。不仅尸骨无存，估计也只能立个衣冠冢，还得等组织被解决之后。此时此刻，就那么双脚离地的飘在半空，僵硬的朝他露出微笑。

好，还是苏格兰那味。

赤井秀一的CPU被这诡异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彻底干烧了，只能晕头转向地想：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最基本的交往礼节，你们日本人别太离谱。

龙神当年如此折腾过诸伏景光，他如今这么对待老朋友——。倒也合理。谢兰时也笑起来，弯起眼睛像得逞的狐狸，花复暄觉得管理局论坛上猜白鹤大佬到底是什么的帖子亏到血本无归的那些人不算冤枉。如果不是和对方相识多年，他也不会信这位真身为优雅的鹤。明明是个混邪乐子人。

谢兰时真情实感地叹气：“你集邮呢？”

花复暄从善如流作答：“你这么想也是可以的。”

行。

龙神，你是真行。

谢兰时在心里哼哼两声，因为开局就救了死掉三年的景光，所以决定把除了小降谷之外的其他人也捞回来是吧。哦——。如果按照这个世界开完盒子的走向，还得捞个明美，志保估计挺怕他的。

二位尊神站在原地闲聊，用的还不是人能听懂的话，在场者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什么。诸伏景光迟疑片刻，忽然落地凝成实体，扑上去撕掉了冲矢昴脸上的□□。一片寂静中他踉跄跪地面色痛苦，大半月来好不容易养回来点的魂魄几乎前功尽弃。忽然有一点冰凉抵住眉心，猫眼男人恍惚想，是枪口吗？但怎么能够碰到死去的他呢。

花复暄无语凝噎地望着这场闹剧，谢兰时堪堪稳住魂魄不散，反手一片鹤羽令拍进诸伏景光天灵盖。被死了三年的前同事猝不及防扒了马甲，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对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谢兰时实是没绷住：“我说叶颂章，你教他观星听风做什么——！他一不归人世，二难越生死，你指望他一介鬼魂上天桥打着黄幡给人算命是吗？！”

他这一串话飚出来时用的是昆仑天音，虽然说的仍不是日语，但在场众人都听得懂。花复暄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只是他灵感很高，所以我在进行例行观测记录天象的时候讲了点基础。”

谢鹤：“你告诉我，哪个诸伏景光灵感不高？”

降谷零&诸伏景光&赤井秀一：啊？

龙神从容不迫：“那得看跟谁比嘛。平行世界的差异性就在于此，你也并非不知。作为死了三年的普通人，还能保持这么高的灵感——。从这种角度思考的话，难道他还不该当称一句天纵奇才吗？”

他说时嗓音蕴冰含雪，无端带出薄凉冷意，听来却又令人心定。当事鬼魂挣扎着想起来，身形若隐若现，还是一副快消散的模样。降谷零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忍不住狠狠瞪着赤井秀一。若并非情况不对，可能这两位就该上演全武行了。尊神懒得拦，亡者拦不住。

好在许是鹤羽令起了效果，碧桃花也发挥了它本应有的作用，在几番挣扎之后，诸伏景光的身形稳定下来。花复暄从碧落浮黎中掏出一堆材质不凡的瓶瓶罐罐，挨个倒出来捏碎往魂魄身上撒。

谢明釉在旁边调侃：“一下这么多药，都够你把进重症ICU的病人救回来了，不过他是损伤不小。”

花复暄叹了口气：“毕竟是我的错。”

当事魂沉默片刻，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他不该教那些东西，还是没能及时拦住自己？降谷零此时也冷静下来一些，毕竟他怎么说对冲矢昴的身份都有猜测，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如今真相过于直白的摆在面前，就算自欺欺人也不可能。

为了打破眼前这种奇怪的氛围，诸伏景光挑起另一个话题：“zero今天遭遇的车祸，是意外吗？”

花复暄凝视他片刻：“不是。”

不出所料。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同时露出恍然神情，接下来就是调查幕后黑手了，一贯流程都是这样的。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他们所料，谢兰时侧首望进一片浓翠里，如同昨日初见那般开口带笑：“所以说，想要长生不老——。这边建议左转信丰饶，右拐去修仙，或搞点正统生命炼金。但这事该找志保啊。”

三位曾在组织共事过的不约而同想到科研组的雪莉和她的父母，赤井秀一又想到宫野明美，降谷零想起宫野艾莲娜和后日种种，诸伏景光看起来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花复暄咬字听起来慢悠悠的：“按照这个世界发生案件的频率，那还是收集非自然死亡魂魄比较容易，也就炼制一下的事。”

谢鹤哑然：“这就是我在这捡到俩亡魂的理由？”

龙神指了指安室透：“还是他熟人呢。”

降谷零闻言瞳孔猛然收缩，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不愿回想细查的某些事。去年，他在警校时的班长伊达航，因一场疲劳驾驶而造成的深夜车祸去世，案发现场正是这个十字路口。

班长的女朋友悲痛欲绝，没过多久也殉情了。

如果。

只是如果。

他们长生种，真能这般料事如神。

千秋科普小贴士：在华夏，你腿断了/胳膊折了/被腰斩了/被枭首了都是小事，记得拍照留念，然后拨打120。

因为再晚点你就被治好了。

Tips：智能相关使用原理均为能量检测，死者请尽快自主拍下死状留证，然后原地等待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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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