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天花板是与教会穹顶不同的金属质感,哑光与冰冷的白炽灯紧贴,连手铐上的冰冷与坚硬都与铁桌板相连。
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自然的呼吸。
这里甚至不存在他的自我。
戴着眼镜的男孩子呼吸着犹豫,借助空间中更加耀眼的人定位自己。自己比他矮几公分,体格与他很接近,肤色比他白皙不少。
最重要的是,对面的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他不知道。
“在被送去教会之前,你属于哪个组织?”金发男人发出了第一个提问。
他鼓起勇气对上那对蓝灰色的眼睛,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什么是教会,在教会之前他在哪里,什么组织,问题接踵而至,而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无法飘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灵感。记忆的空谷里只有虚无在回响,嘲笑他的无知和健忘。
他用尽全力向下呼喊:“嘿!你(我)还记不记得在被送去教会之前,你(我)属于哪个组织?如果有任何线索,都请告诉我!”
但是没有回应,回忆将他的疑问全盘接受,在记忆之书上写下第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组织。
对面的男人像是对他的无言有所准备,继续发问:“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他毫无思路。
他提笔写下第二句话: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你还记得小泉红子吗?”
在得到答案之前,热意涌上脸颊,他大概是脸红了。但是他的回答呢?
他有点想笑,继续写下第三句话: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记得小泉红子。是啊,小泉红子是谁,他没法对未曾接受过的信息做出判断。
他摸着逐渐发烫的耳垂,用一种单纯而隐隐作痛的微笑表达情感,这是他想表达的吗?他呜咽着缓缓抱住自己的头,试图蜷缩起来保护自己,就像婴孩那样。手铐和脚铐吱呀作响,在金属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响声。最终他也只能佝偻着挂在桌椅之间,像只化茧失败的毛虫。
内心对自我的质询一点点荡漾开,怀疑和沮丧聚成波澜,一遍又一遍地从内部击垮他。
“我不知道……”
说出这一句话就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他不想再看到这个金发男人,他不想再触摸到这种缺乏温暖的金属,他不想再嗅到这种铁锈与消毒水混合般的空气,他不想再听到那些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不想再去想,自己究竟是谁。
[侦察 70 1d100=21 成功]
他的头被猛地向上拔起,金发男人用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掐住了下颌的凹陷处。他因窒息不得不张嘴呼吸,牙齿再也用不上力,口腔中麻木的钝痛被更有存在感的外力覆盖。
他窒息的晕眩刚刚消去,他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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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摩德,Mayday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该冷静点的是你吧。”波本用一种捉摸不定的语气说道。
即使有着完美容貌,贝尔摩德神情中的疲惫都无法被掩去,她努力压抑自己的声音,不要显露动摇:“你难道想说他的记忆,魔术回路,魔术刻印,这一切的消失,是由他自己造成的吗?”
“他那个疯狂迷恋的对象,不仅是学院祭的大明星,还是红魔女。他作为一个教会成员,被魔女打败了,所以他失去了一切。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你本来应该知道他的目标是谁的,但你觉得这很有趣,好意叫我去盯着他,不是吗?你明明知道我只是魔术方面的新手,根本无力阻止。他去和魔女对决的那一天,你甚至都没有出现在现场。”他用平静到恼人的语调为她厘清责任,散布窒息,但他将度把握得很好,仿佛再进一步就要跨越临界点。
“不要质问我。波本。轮不到你来质问我。”骄傲的女人没有拿起武器威胁他,因为她知道双手的颤抖会暴露她的恐惧和绝望。
难以忍受的数秒沉默之后,波本抛出了陈述句:“你还在怀疑黑桐纱月。那我可以告诉你,她的腿受了伤,琴酒在学院祭前一天去医院见过她。”
“琴酒?他怎么会?”贝尔摩德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反问。
“根据纱月的描述,非常凑巧的是,那天琴酒前脚走进病房,后脚苍崎橙子就进来了。你即使不相信纱月,也相信琴酒吧。”他小心压下理直气壮带来的雀跃。
女人陷入了沉默。
[灵感 ?? 1d100=??成功]
她知道这个女人。苍崎橙子,大名鼎鼎的冠位人偶师。如果他们能够找到她,也许躯体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但她也知道,这一定价值不菲。
她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些许,眼中的感叹恰好对上波本正中下怀的神色。
“魔术师都是怪物。”她轻声对着目光尽头的某处说道。
“我们也是其中的一员。”
贝尔摩德只觉得自己被他抓住了脚踝,一点一点加速,失去控制地被拽入深渊。
她不能怀疑他的动机。她已经无法从事实上认为“波本会对组织不利”了。一切的一切,从黑桐纱月回归组织开始,就像踩满油门的汽车,在山路上全速盘旋,不知会在哪个弯道彻底冲下山崖。
他们一路驱车来到教会的街道附近,在寸土寸金的东都,即使是圣堂教会也无法拥有大片的庭院。在转角处,他们在车内静静等待着教会新任的神父来接走上原诚。
“你对新神父有头绪吗?”波本盯着教会的正门说。
“我只知道是直接指派了第八秘迹会的另一名成员来接管了他的位置。不是我们这一派的。”她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点燃。
烟雾两次弥散,贝尔摩德突然将烟掐灭,开门下车不知走向了哪个角落。
[侦察 70 1d100=3 大成功]
在时间不长的等待之后,出于礼节,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百米之外的路口,而非那庄严的正门前。
透过车窗,波本看见率先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中学生模样的男子,少见的银白色头发和深色的皮肤形成强烈反差,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上原诚。新来的神父比起上原诚或许身形不算高大,但却有着更加干练且锐利的气场。
没错,就像剑一样。
新来的神父带着满脸茫然与混沌的上原诚顺着道路一点一点向教会门口靠近。为了不惹人注目,他们都没有穿着平日里的法衣,只是寻常打扮。若是一眼望去,恐怕会认为他们是附近中学的男高中生吧。
金发的女人穿着素净,头戴浅灰色的渔夫帽,手腕上是麻制的手提袋。她就这么正面迎上了二人,就仿佛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虔诚妇人。
女人的目光刚刚触及上原诚的脸就轻声说道:“诶?神父您这是……”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深色皮肤的男人,不,应该说是男孩,嘴唇微动。
[魔术使用(暗示术) ?? 1d100=??成功]
[抵抗需求对魔力检定普通成功
对魔力 40 1d100=40 成功检定成功]
他使用了魔术。贝尔摩德感受到了那种精神上的入侵感,不过相比Mayday的言语,似乎她还有抵抗的可能。可现在重要的是,对方已经出手了,作为一名普通的信众,她的反应可不应该是仿佛无事发生。
白发的神父依旧面容温和,浅金色的双眼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
该怎么办?
[幸运?? 1d100=??成功]
她没有别的方法,只好皱着眉头,一手遮起前额和双眼,怔在原地。
“您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施术者用他清澈的嗓音真诚发问。
上原诚站在他身侧,学着同伴的样子关切地看着她,眼中满是迷茫。
“啊……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我只是感到有些热了……”她带着些许迟疑,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样的天气下,两位也请注意身体。”
金发女人原本艳丽的五官因那虔诚谦逊如祷告般的低语都显得平淡了几分。
他们在点头致意之后错过身形。
贝尔摩德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而年轻的神父略微侧过身,又回望了一眼女人的背影,低声自语:“这个教区里也有相当有趣的信徒呢。”
波本的手机在一阵震动后,收到了一条信息。
“你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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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推着轮椅出了电梯,黑桐纱月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咔嚓,大门打开,他们回家了,这里没有别人。纱月掀开闷热的薄毯,动作迅速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没有一点伤员的模样。
而景光的双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他还没有习惯,拜妖精受身所赐,纱月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这一路上的轮椅不过是为了做足伪装。
他有些遗憾地收起双手,刚才将她抱上轮椅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心。
注意到他些微的沮丧,黑桐纱月眨眨眼,重新坐回了轮椅上,微笑着回望他。
“你想抱我,对吧?”
极富歧义的语句从她的口中说出,男人竟一时愣在了原地。
不仅是血液加速流动,连回路也加速运转。诸伏景光的躯体掀起一阵燥热,狭长的双眼也微微眯起,纷乱的想法却在看到她正直而纯真的笑脸时逐渐平静。
他不必急于这一时,他们还有许多美好的瞬间可以去体验。
男人轻柔地环过她的肩膀和双腿,将她抱起。每多走一步,他就愈发不想放手。他们共享这炽热的体温,他们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他们循环着同样性质的魔术回路。伟大的作品拥抱着他的主人,一起陷入了柔软的沙发内。
“就这样,再多待一会儿……”他的鼻尖触碰着她的发丝。
她抚上那浅浅的胡渣,轻轻点头,闭上了双眼。
小神父来串场啦!本来还在希耶尔和天草之间犹豫了好久,但是在闹钟出现了两位男子高中生(不是)并肩行走的样子就一下子决定了。
零在爱情上算是遇到了挫折,但是不要伤心,你的事业正在飞速跃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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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