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锁门
赌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展昭没地方去。已经开学一个月了,附近的房子基本没有找房客的。他没办法,只能看city那边的房子,虽然贵一些远一些,但至少不会和白老鼠打架了。
他把车停在白玉堂院子,去私人停车库的半路上,手机丢在副驾,屏幕上是去已经定好的一家AirBNB的路线导航。
他昨天走得冲动,故意没带钥匙。直接后果就是这会儿站在门前,尴尬至极地用包成熊掌的左手按门铃。
没人。
再按。还是没人。
白玉堂在这边没什么朋友,这个点应该在家的。也可能是心情不好出去玩了?或者听到门铃声,就是不开门?
展昭撇撇嘴,试探地左手熊掌去压了压门把手。
好么,没锁。
推开门,屋里还是昨天打完架之后他冲进来的样子。中央空调没开,厨房也没有洗过的碗筷,白玉堂中午带的饭盒一看就还没洗,甚至可能都没拿出来,这个天气这个温度,闷在包里该臭了!
展昭莫名地就觉得自己该去做饭了……这什么见鬼的习惯养成?
两间卧室的门都关着,展昭立刻意识到估计是白玉堂把次卧的门锁了,心叫不好,却还是怀揣着希望去拧了拧门把手。
拧不开。他在心里骂这个白玉堂,大门都不记得锁,你锁我卧室的门是想干什么!
还能想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想跟展昭没完。人白少爷气还没发够,哪儿能让你就这么一走了之。
“白玉堂。”
“咚咚咚”,“白玉堂,是我,展昭。”
依稀间听见遥远而沉闷的声音,白玉堂睁开眼,眼神有些失焦。踢了一脚被子,又低声哼哼着拧了拧,抱着被子蜷缩起来。他皱着眉头把脑袋往枕头里拱,枕头上湿了一片,都是汗。他嘴唇惨白,整张脸都没什么颜色,脑门上全是汗,发丝乱糟糟粘着。
“白玉堂,你在不在家?”
展昭敲了半天门,没人答。他心说这人搞什么,又觉得空调都没开,可能压根就不在家。黑着脸,出去了。
他把大门开着,回车上拿手机。右手包裹得严严实实,左手剩下几个指头露在外头,也不太能灵活使用。完全没办法拿着手机打字。
展昭有些无奈,只能把手机放回座椅,弯着腰按屏幕。他直接打开通话记录,从很多陌生号码里选了一个,回拨了那个没有存姓名的电话——他记忆力一向很好,只要他想,电话念一遍他就可以记下来。他很早就记住了白玉堂的电话,第一次看见招租广告就记下来了。
因为电话号码的结尾是他的生日……
苹果手机自带铃声从屋里响起。展昭愣了愣,直起身子,皱着眉头认真辨别了一下,然后手机也不要了,跑回房间里。
铃声是白玉堂房间里传来的。
展昭又敲了敲门,只觉得莫名其妙。转了转门把手,好么,又转开了。
转开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白玉堂玩儿了。今天他敲了两个门,结果都没锁。唯一一个应该开着的门被白玉堂反锁了。这到底是哪儿掉下来的谁家祖宗,这么会折腾人。
然而推开门,他就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白玉堂缩成一团抱着被子,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热的,整个人像昨天淋雨之后没擦干一样,**的,枕头上和床单上都湿了一片。脸色难看得不行,微微张着嘴,嘴唇干出了褶皱,惨白惨白的。
展昭吓了一跳。
“白玉堂?”他凑上去,摸了摸白玉堂的脑门,“听得到我吗?你怎么了?有没有常用药?”他虽然觉得白玉堂不像那种有慢性发作性疾病的人,但还是很常规地问。
白玉堂完全没搭理他,自顾自缩成一团,眼睛半开半合,明显难受极了。喘气也又浅又快,时不时屏住呼吸顿一会儿。
展昭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伸手去摸他脖子。心率正常。又摸摸手脚,有些凉,但也不算离谱。随后伸手去扒拉眼皮。
白玉堂一巴掌。
“摸了脚不洗手就来摸脸!呃哼哼嗯嗯嗯……”
展昭左手被拍开,有些疼,一边又哭笑不得,难受成这样还顾得上洁癖呢。但是听着他骂人,倒是放心下来,至少神智清醒,应该脑子没问题,昨儿确实没磕着。
“白玉堂,我是医生。你哪里不舒服?”他俯下身,语气柔和,像是对待儿科的患者,让人安心,也让人信任。
白玉堂听见以后,连哼唧都忘了,一边把脑袋往枕头里钻,那架势恨不得抛出个坑来,一边仅仅抱着被子。展昭凑在他脑袋边上,才听出来一句,“……到嘴的厨子飞了……气得胃疼……”
长期不吃早饭,连续吃一个多月垃圾外卖,连续一周饥一顿饱一顿,遭受了银鱼酱攻击,还情绪激动和人打架,淋雨,导致肠胃抗议,胃疼,不奇怪。
“是了,你丫不胃疼才奇怪。”展昭无语。
白玉堂恨不得怼他一句“你是不是医生有没有良心啊”,但苦于实在没有精神,在床上难受至极地蹭着,头一回在嘴皮子上吃了亏。
展昭再怎么专业,右手粽子左手熊掌,也不怎么方便。好在手心伤的不重,还能吃点力气。他把垃圾桶拿过来,空调打开,去厨房用两只手一起抱着水壶装满水烧上,坐到床边用掌跟揽着白玉堂的肩,左手钻进被窝,先是摸了摸腹部,确定没有板状腹,没有什么急性腹膜炎阑尾炎胰腺炎的症状之后,叹了口气,也不忍心看病人就这么难受着,就伸手去按他的中脘穴。
这边白玉堂还挣,跟小孩闹脾气一样,把他的手往外推。一边死死捂着肚子不让展昭碰。展昭无语,只能哄他,“你轻点,我手疼。”
都说医者父母心……发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人就得认命,哪怕昨天才跟他打完架,今天这人病了,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照顾。
按了几下,白玉堂估计觉得舒服,不闹了。翻了个身,也不客气,磨磨蹭蹭地坐起来靠进展昭怀里,让他给自己揉胃。脑袋向后仰着,靠在展昭肩上,脖子后面全都是汗。
西边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把微尘都照亮。看得见它们飘在空中做布朗运动,形成肉眼可见的光束。展昭第一次打量这间屋,白玉堂应该很喜欢白色,书桌虽然是深棕色木制的,但桌上的摆件、电脑、鼠标键盘,都是银白色或者纯白。床单也是白底的。一些衣服挂在晾衣杆上,材质和版型都很考究。整个房间,很干净。
好半天,白玉堂的呼吸稍稍平缓了一点。
展昭动了动,想去给他倒点热水。还没来得及哄他,就听见靠着肩头的人冷不丁开口,“违约金两千刀。”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说,“不交钱不给开门。”
展昭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