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白鼠
日子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日子,小组讨论,汇报实验进度,和教授沟通。发邮件和讲师沟通这周的工作,然后去实验室,看论文,抽空备课。留学生其实很不容易,哪怕能赚钱养活自己,把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在某些方面也是相对空虚的。
朋友不多,既不愿意局限在留学生群体里,也很难融入local的生活。因此清苦起来,就只能一心学术。展昭试过和当地人一起住,虽然相处的也算不错,但总觉得文化层面有着隔阂,友谊虽有,却难以达到更深是层面。
他宁愿和病人打交道。
又是什么促使他毅然决然出国的呢?对知识的渴求?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还是内心觉醒,发现自己不甘于这样呆在同一个地方。
也可能是求生欲吧,展昭这样想。毕竟畸形的医患关系之下,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他的实验前阵子失败了,最近换了个小方向。又开始给小白鼠注射肿瘤细胞,但不知道为什么,癌细胞注射进去以后总是不长,过两天就完全吸收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开了什么新型治愈癌症的大门,才让手里头这一堆小白鼠就是不得癌症……
一边重复着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初期实验,揪着小白鼠的尾巴,让它往前跑,随后眼疾手快抓住老鼠的后颈,捏起来,把尾巴夹在指头之间,一手拿注射器,挑起皮肤打进去。
脑子里乱糟糟地琢磨,要不给这批小鼠做个基因检测吧,万一真的是他们的基因导致的癌细胞死亡呢。
一会儿又想起来自己那个新舍友,一身白衣服看上去挺正经的,实际上牙尖嘴利,你给他做饭他恨不得反过来咬你一口——
“嘶——”他连忙缩手,蓝紫色的手套上赫然一个大洞。左手提着小白鼠尾巴手忙脚乱地把它塞进笼子里,扯下右手手套。右手食指血胡拉茬的,还在淌血。
果然天下白老鼠都是一个德性,你碰碰它,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扭头咬一口。展昭去洗手池挤了挤血液,弄了点碘酒消毒,没找到创口贴,只好用胶布和棉签头自制了一个,裹上自己的右手食指。
“都是没良心的,你就是白玉堂吧?”他坐在试验台边上,和始作俑者小白鼠对视。
小白鼠“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在笼子里转了个圈,用屁股对着他,然后撅了撅尖尖的小屁股,拉了几粒老鼠屎。
展昭闭紧了眼睛,转头叹气。
下午,白玉堂有小组作业,发短信过来说自己回。展昭因为弄伤了爪子做实验不方便,索性早点撤,直接就开车去买菜了。
回到家门口,看见撕了一半的龙飞凤舞的招租广告牌,恍然想起来,要拿到半价房租,还得打理花园。上帝保佑,他真的不会园艺,他所有的种植经验仅限于煮绿豆汤的时候泡太久了,把绿豆泡成了绿豆芽。
但有什么能难倒一个节俭的博士省房租吗?没有!
于是白玉堂回家的时候,看到展昭拿着一把炒菜锅铲,蹲在自家花园里悉悉索索不知道搞什么。
“嗯?这么快就开始种花了?种了什么?”白玉堂背着书包凑过来蹲下。
展昭顿了顿,开口,“石蒜科和百合科的,植物。”说的时候还指了指不同的位置。花园很大,他只挖出来一小块,间隔10厘米左右一坨,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白玉堂凑过去,看着一束韭菜一样的叶子,皱着眉头看了半天。
“这个是什么科?”
“石蒜科。”展昭冷静至极,站起身来,似乎不想再回答他这些奇奇怪怪缺乏常识的问题。
白玉堂打开手机谷歌,输入“石蒜科”。词条联想出现了彼岸花,曼珠沙华,水仙花,等等的图片。他眨了眨眼睛。
看着光秃秃,长了几棵韭菜样植物的花园,白玉堂似乎想到了这些“幼苗”和“种子”发芽成熟之后,未来这个院子里开着水仙花和彼岸花还有百合花的样子,还挺满意,心说这个舍友还挺浪漫,找得划算。改天拍个照,给大哥得瑟一下。
说到白玉堂的大哥,那绝对是个宠弟狂魔。
一开始他要在这边为白玉堂买房的时候,家里人都不太支持。于是白锦堂从国外打了个视频电话回来,列出了一串理由。
第一,白玉堂租房子不安全。不是他不安全,是人家的房子不安全,万一哪天他给人砸了,赔钱事小,白玉堂要挨骂,没必要。万一白玉堂要养宠物,自己有房子也方便……能省麻烦又能让弟弟自在三年的事情,合算。
第二,M国是市场经济,房地产行业相对稳定,房子每年稳定增值5%,白玉堂大学毕业之后,算上通货膨胀,不说增值,至少能保值。
第三,M国的租售比很合理,这个地段在学校边上不愁没租客。白玉堂毕业之后把房子租出去,五年就能拿回本钱。他读书这几年还能省下一笔房租。
第四,国内的外汇上线说变就变,实在麻烦。房子不仅可以在钱不够的时候作为M国可使用的资产,并且如果白玉堂毕业之后想要移民,这栋房子可以直接转给他,作为投资移民的一部分资产,方便。
白爸爸虽然觉得照这么下去,小儿子肯定要被宠坏,但鉴于那段时间白玉堂实在状态消沉,白锦堂说得又十分在理,还是点头答应了。
宠坏就宠坏吧,谁让他长得好心地好学习好体育好艺术好家境好呢……脾气坏点儿,应该也有人能忍的吧。
展昭没问过他的口味,做了个彩椒炒肉,萝卜排骨汤,炒了一盘糖醋包菜。白玉堂也不怎么挑食,老老实实坐着吃饭。一抬头看见对面坐着的人左手拿着筷子,眨了眨眼睛。
“你是左撇子?昨天没发现啊。”
“不是。” 展昭不想多说,毕竟做实验从本科做到博士,还能被小白鼠咬,实在是业务不精。
白玉堂把筷子杵在碗里,低下头,不怎么注意形象地从桌子下头望过去。展昭撇撇嘴,把爪子拿上桌了。
好么,用透明胶沾着叠好的卫生纸裹着手指头,还有一点深红色的血迹。应该是做饭的时候弄湿了在实验室做的临时创口贴,又没找到新的,就随便裹起来止血了。
白玉堂:“……”
展昭:“……”尴尬地缩回了造型奇特的右手。
白玉堂放下筷子,脸色有点臭。心说这人把我当什么大少爷了还是当黄世仁了,爪子破了也不说还逞强做饭,爷不吃这一顿饭又饿不死,嘁!
他黑着脸去屋里翻出来一盒创口贴,没好气地丢过去。再后来,一边吃饭一边就觉得不爽。越想越气,索性恶狠狠放下筷子,瞪着眼睛质问展昭。
“你!”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伤,没什么好说的。
你为什么给我做饭?为了省钱啊,这是租房合同写了的。
白玉堂“你”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句子。最后哼了一声,重新把筷子恶狠狠地放下,“你有没有把血弄进饭里!”
展昭皱了皱眉头。
白玉堂也觉得这个提问不太好,气焰稍消了点,声音低下来些,又问他,“这是咋弄的啊?”
展昭扬扬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张口,“被……一只白玉堂咬的。”
白玉堂:?
“小白鼠白玉堂。我实验室的那只。”展昭补充,“你俩挺像的,都是吃饱了就要咬人,过河拆桥的典范。”
当晚,展昭洗完澡,白玉堂一边踩展昭的脚趾头,一边用剪刀笨手笨脚地剪开不知道为什么撕不下来的透明胶。看着几乎贯穿指头的伤口,咧着嘴往上裹创口贴。
“不是,白玉堂!你这是打算再咬一口啊?!”
被弄疼的展昭咬着腮帮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