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出院
通常医院的一个bay有六个人,相当于国内一间病房,但这家私人医院有点酒店的意思,大部分是单人间或者双人间,屋里有电视、书桌。也不是想象中那种清一色的白,上午会送来当天的报纸,还有几本杂志。如果有指定书刊,医院也有图书馆,可以申请借阅,会有专门的人送上来。
饮食倒和M国的公立医院差不多,清早护士过来查房配药量血压,带着当天菜单,问问病人的忌口和爱好,然后中餐晚餐统一配送,早餐是统一送到每个科室的小厨房,干粮有white bread、toast、cereal,饮品往往是酸奶、牛奶、橙汁、苹果汁,还可以额外配MILO和冰淇淋。
确切的说,只要你高兴,一日三餐都可以有冰淇淋。
展昭的小手术排在上午十点,局部麻醉,所以不用禁食。早上用吸管喝了一杯牛奶之后满脑子都在想中午要吃冰淇淋。他在这边很多年,早已经学会了不对西方国家的食物抱有任何期待,唯独奶制品,是真的很好吃。
作为江苏人,展昭真的很喜欢吃甜食。甜点曲奇巧克力蛋糕华夫饼冰淇淋奶茶基本来者不拒,好在他沉迷学术无法自拔又懒得去超市,这才保持了良好身材没有体脂率过高俗称肥胖。
白玉堂很守时,下午两点到四点的课上完直奔医院,就看见展昭脸色有些白,两手又包成了粽子,正双手捧着个冰淇淋蛋筒吃得心满意足。展昭抬起头,看到他来,睁大了眼睛,又意外又无辜,完全没有一点欣喜之情。
“我问了,你今晚就能出院。但是伤口一个月不能沾水,三天之后得去找GP换药,平时手不能下垂不然容易水肿,因为伤在关节附近,所以尽量不要活动容易伤口裂开……”白玉堂像个没有感情的背课文机器,连续说出很长一段话,展昭手里的冰淇淋随着他的背诵,融化了一个尖儿,沿着蛋筒边缘缓缓淌下,在纱布边缘试探。
展昭连忙一舌头舔掉,埋头继续吃。
白玉堂就这么站着,眼睁睁看着展昭啃完了一整个冰淇淋,然后猫儿洗脸一样地用舌头舔了舔唇周,舔完了以后,心满意足地看着白玉堂,神情镇定,真的看不出来被他藏起来的不好意思。他看着白玉堂,这会儿才开始消化前头那些课文,随后眯了眯眼,皱着眉头盘算,
“那这一个月我没法做饭,也没法弄花园,房租就是一千刀……”他压根没打算用白玉堂的钱,但是住院费和手术费真的很高,加上房租,贫穷展博士感到快要生活不起了。早知道他就该直接把两千刀违约金甩给白玉堂,也免了后面这么多事情。
白玉堂看着这位勤俭节约的展博士,撇嘴,“住院费我出!房租半价,管饭。!”似乎觉得这些不够安抚自己心里那点不舒服,白玉堂又加了一句,“你学校的事,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弄。”
殊不知这句话,羊入虎口,耗子入猫口,完完全全把自己送上门去了。
展大爷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他左手封了七针,右手伤口不规则,缝了好几个地方,还有些其他处理。关节是不让动的。左手食指也不让用力,另外几个倒是可以。然而纱布包得位置和厚度使得指头根本没法灵活使用,筷子是用不了了,勺子用指头夹着,凑合能用。但勺子柄比较长,他指头稍微用力不对,勺子就一翘,把饭糊在脸上。
唐人街中国城在哪里都有,但一旦住的偏远,就未必有那么多选择了。这边的人工作时间和私人时间分得很明确,大部分店家五点下班,Uber eats上能选择的店家十分有限。白玉堂在糟糕的中餐和做的还不错的东南亚菜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菜名反正看不懂,这家咖喱饭他吃过,也没问展昭的口味,就闭着眼睛选了几个。
于是,两人的晚餐是:不知名的菜叶子和生胡萝卜丝,一人一份咖喱饭。
白玉堂看着展昭这会儿吃饭的时候笨拙的样子,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在医院捧着个冰淇淋吃这么开心了。展昭抬起脸,看看白玉堂,嘴巴里的牛腩咖喱饭还没嚼完,上嘴唇粘着一粒米饭,还带着点咖喱的黄色,腮帮子随着咀嚼一动一动的,吃得特别香。
于是小白鼠大发慈悲,夹了一大筷子生胡萝卜丝放进展昭碗里。
惊得展博士眼睛都瞪圆了,那意思,好像这一筷子不是普通的菜,而是什么鹤顶红。下一口饭他吃得战战兢兢,看得白玉堂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的!你受虐狂啊,给你夹个菜你这什么表情!”
“无福消受。”展博士顿了顿,才找到这个形容词,简直一针见血。
白玉堂眼睛一瞪,“啪”地放下筷子,站起来,伸手把展昭面前的塑料饭盒扣上,拿起来转身就去厨余垃圾桶,盖子都踩开了,却顿了顿动作。
“馊了还得你白爷爷亲自倒垃圾。”
M国独栋的House很多,和国内的公寓不同。家庭垃圾分为不可回收的厨余垃圾和可循环回收的垃圾。而垃圾车每周来一次,每家都有大垃圾桶,需要在前一天晚上,把家里的垃圾分类丢进不同的大垃圾桶,再把大垃圾桶推到街边,等垃圾车收走。
这也就意味着,厨余垃圾是要放一周的。厨房垃圾的垃圾桶大都有盖子,并不会散发异味影响正常生活,但每周丢垃圾的时候还是非常酸爽。为此,白玉堂为了不把外卖丢进拉圾桶馊掉,一个多月以来,都努力把饭吃干净。
大约是这种丢垃圾的制度,拯救了展博士的口粮吧。
两个人在客厅开着电视,却除了电视里广告的声音,安静如鸡。
白玉堂看了看时间,7:30。通常,如果他晚上不出门,吃完饭歇一会儿就会去洗澡。展昭跟着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白玉堂,继续对着电视,眼观鼻鼻观心。
7:40,展昭发出一声,“咳咳嗯。”
白玉堂觉得浑身难受。白天他去上了课,又打车去医院看了展昭,早就觉得自己臭上天了。吃饭以前他就想冲凉,但想到这个伤员早上中午都没吃到主食,还是非常有担当地点了外卖。
好半天,仿佛时间静止,白玉堂也“咳咳嗯”了一声。
“Can you wash yourself ”房东大人开口了,眼珠子乱瞟。他当然希望展昭能自力更生,但是伤口才缝了针,肯定不能碰水,也不太方便擦洗,天知道怎么才能自己洗。
“I‘m all right.” 展昭抢答。
卫生间设施简陋,一个带抽屉和柜子的洗手池,一个隔间浴室。展昭自力更生地准备好了换洗的内裤,又机智地把篮球背心和裤子作为换洗衣裤——至少方便脱穿。白玉堂实在有点不过意不去,琢磨了半天,跑过去挤好了沐浴液和洗发露放在肥皂盒里,又主动拿着保鲜袋,给他两只爪子包上系紧,又用透明胶黏了一整圈,才放人进去自己洗。
呵,百密终有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