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诺拉再睁开眼时,一度以为自己还在被灭霸囚禁。
这个房间的布置如此的熟悉,勾起了诺拉熟悉而又陌生的回忆,那段记忆明明就在昨天,却仿佛隔了很远。
她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然而一只手按住了她。
“你醒了。”贝特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鹅黄色的双眸平淡地望着她。
那是一双与诺拉如出一辙的眼眸,有着充满生机的神采,却又有些陌生。
诺拉就那样愣在原地,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她在这双眼眸中看到了自己,还有她曾在这个房间里所经受的一切。
那是她在这个黑暗象限全部的回忆。
看到诺拉在望着自己的眼睛出神,贝特微微皱眉,如果换成了其他人,她绝对会毫不客气地给他来上一拳。
贝特不耐地伸出手在诺拉眼前挥了挥:“喂,你没事吧?”
“啊。”诺拉回过神,声音有些干涩,“没... ...没事。”
她依稀记得,自己逃走时听到了护士说的,那是个女孩。
“没有事就老实躺好,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父亲不会高兴的。”贝特说着用一种巧妙的方法打掉诺拉撑着床铺的胳膊,然后扶她重新躺下。
虽然动作丝毫算不上温柔,但诺拉的确没有感觉到痛。
“你的... ...父亲?”诺拉有些迟疑,“灭霸?”
贝特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你觉得还能有谁?”
“哦,嗯... ...”诺拉顺从地低下头。
在她素未谋面的亲生女儿面前,诺拉与生俱来的高傲仿佛一下子被抽空,变成了一个老实的孩子。
贝特没有再理她,绷着脸看向别处。
过了一会儿,诺拉抬起头,看向那张和她如出一辙的侧脸,精致的五官如同一副完美的画卷,而那头鹅黄色的卷发,在诺拉的眼里,这头卷发比自己的直发要更漂亮,漂亮得多。
她此刻有些明白,看着自己的血脉继承了自己的模样,究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那个... ...”诺拉小心翼翼地开口。
贝特不悦地回过头:“干嘛?”
“你... ...你叫什么名字?”察觉到贝特的不高兴,诺拉的声音越来越低。
“贝特。”贝特道。
“嗯。”诺拉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更加小心地问道,“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诺拉。”贝特白了她一眼,“阿卡斯奴跟我说过。”
“阿卡斯奴... ...”诺拉想起了那个照料过她生活的奴隶,她环顾四周,“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已经去世了。”提及到将自己照料大的阿卡斯奴,贝特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暗淡,“阿卡斯奴的寿命很短暂,不过她离开得很安详。”
得知阿卡斯奴并没有被杀害,而是寿终正寝,这在诺拉看来是个很好的消息,她宽慰地笑了:“那就好。”
想到了阿卡斯奴,贝特似乎也多了一些话可说:“她临终前说,如果未来我能见到你,希望我能替她转达对你的祝愿,愿阿米神与您同在,这是她的原话。”
诺拉眉眼低垂,在她的记忆里,兴许是因为厌恶这个黑暗象限的缘故,她对待那个奴隶的态度并不算得上多好,没想到那个奴隶却... ...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响彻安静的房间,两人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然后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 ...诺拉的肚子上。
诺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这真的是... ...太丢人了。
贝特挑眉,她本想忽略这道声音,让这个女人饿着,吃点苦头,却又想到了父亲的叮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老实在床上呆着,我去找点吃的。”
诺拉看着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微微有些出神,贝特她... ...讨厌自己?
她很快低下头苦笑,从出生起就把自己抛弃,几十年来不管不问,任谁都会讨厌这样的母亲吧。
不知道... ...她的父亲对她怎么样。
诺拉不由得想到了那张凶恶如死神一般的面庞,又想到了自己晕倒前,那道致命的激光。
她自己明明都已经放弃了抵抗,然而下一秒,那个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挡下了一切... ...
然后,自己就被带来了这里,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个混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保护自己,他有什么目的?
诺拉猛然环顾四周,警觉到,次元核心不见了。
被他拿走了吗。
意识到这件事,诺拉笑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了任何负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她平躺在床上,望着空旷的天花板,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不管那个混蛋有什么目的,自己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了... ...
·
黑暗象限的餐厅大多聚集在生活区的西南侧,距离贝特的房间不算很远,步行很快就到了。
当贝特走进餐厅后,忽然被人一把从身后勾住了肩膀:“哟,我们的队长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还有闲心来餐厅。”
屠夫中队隶属于黑暗象限的纠察部队,职责是维持黑暗象限的纪律,以及外出清剿黑暗教团的叛徒。
而这只队伍也是极少数从最初就在追随灭霸的队伍,资格最老的成员入队时间甚至比贝特的年龄还要长,灭霸派贝特担任这支队伍的队长,既是对她的考验,也是对她实力的信任。
贝特打掉成员的胳膊,没好气道:“当保姆去了。”
贝特的本意只是忽悠对方一下,毕竟没人能想到堂堂屠夫中队长,平日里在黑暗象限杀人放火的料,居然真的成了保姆。
没想到对方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真的啊?”
“啊?”贝特找了个空位坐下,听到对方的话很是意外,“你还真信了?”
“你这可就不实在了啊。”对方连忙跟到她对面一起坐下,语气多了几分埋怨,“前几天那事,灭霸大人的飞船还没落地,救护车早就等着了,那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说着他还八卦地眨眨眼,很兴奋地敲着桌子:“哎,据说那还是个女人,比纳那家伙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是你什么人?”
贝特冷笑几声,唤来服务机器人:“你应该问是我父亲的什么人。”
“嗯?”听到这事竟然关系到了灭霸大人,对方的心里咯噔一声,“那我有知道的权限吗?”
“有吧。”机器人很快走过来,贝特接过菜单,“既然都这么大张旗鼓地送来了,父亲应该没想保密。”
“那。”对方的眼珠转了转,小声问道,“她是灭霸大人的什么人啊?”
“你猜啊。”贝特报着菜名,头也不回道,“这几道菜打包带走。”
“嘶... ...我猜?”对方摸着下巴,“要我说肯定不是手下,全基地的医生都等在外边,五将都没有这待遇,难道是大人的情人?”
“也不对啊。”还没等贝特承认,对方便一口否定,“大人从来没带女人回过基地吧,而且我还真不敢相信大人能对什么女人这么上心。”
“那可不一定。”贝特喝了口饮料,含糊不清道,“万一就是情人呢。”
“不会吧?!”对方屁股一滑,差点坐到地上,“情人!灭霸大人这样的枭雄能有看上的女人!”
对方说着连忙爬起来,一双求知的目光眼巴巴地看着贝特:“那女的什么来历啊?哎我听说那女人现在住你那,真的假的?”
“你再猜。”贝特翻了个白眼。
“嘶... ...”对方端详着贝特的五官,心中逐渐有了个很难以置信的答案,他瞪大双眼,“不会是你的母亲吧... ...?”
贝特的相貌堪称整个黑暗教团之最,他们曾经私底下讨论过整个黑暗教团的女人,一个种族一个审美,但贝特却是所有人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估计也只有和贝特流着相同那一半血的女人,才能有入得了大人的法眼的长相。
贝特的内心颤抖了几分,当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母亲”这样的话时,一种战栗的感觉遍布自己的全身。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搅拌了一下杯子里的饮料:“不是,算是我的一个表姐妹吧。”
贝特的心里拒绝承认那个女人算是她的母亲,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那可真是刺激啊!”对方的八卦之眼冒着精光,“你们家族还有别的姐妹吗,介绍给我一个。”
然而贝特却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吸管,恰巧机器人将饭菜端了上来,贝特接过餐盒,起身离开。
“这顿算我请你的,不用谢。”
“她生气了?”对方看着贝特渐渐离去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挠着头。
·
当贝特提着食盒回到房间时,诺拉已经睡着了。
安睡后的诺拉收起了所有的高傲与淡漠,恬静的面容宛如白纸一般纯洁无暇,此刻在贝特的眼中,与其说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她更愿意相信她只是一个小女孩。
贝特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走到真空箱前,将食盒放了进去。
“好吧... ...失血过多的病人嗜睡是正常现象,看在你重伤的份上,就原谅你一次。”
末了补充道:“没有下次。”
贝特表情别扭地将诺拉身上的被子盖好,然后逃也似地离开房间。
她刚关上门,一个高大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贝特回过头,低声道:“父亲。”
“她醒了?”灭霸看着她身后严丝合缝的门,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是的。”贝特点头。
“她没有想要离开... ...或者拒绝治疗的举动吗?”灭霸本想用“吵闹”这个词,但一想到是在女儿的面前说她的母亲,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目前没有,硬要说的话。”贝特道,“我带食物回来后她已经睡着了。”
“那很好。”灭霸点头道,复又发现女儿正打算离开,“你要去哪?”
“训练室。”贝特道。
灭霸沉默了半晌,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贝特能够多陪在诺拉的身边。
“其实你不必这么拼命,你一直都很优秀,我的女儿。”
贝特的笑容带着一丝讽刺,她从小到大受到父亲的关心寥寥可数,却几乎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谢谢你,父亲,但是不必了,你要去看看她吗?”
灭霸点头,父女间再也没有了话题,贝特率先告别。
灭霸走进房间后,诺拉仍旧在熟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这个陌生的领地已经不再充满警惕。
这几十年来,灭霸几乎每天都会不由自主地思念这个女人,想起那个年少时无意义的梦,想起她曾在黑暗象限生活过的时光。
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探查这个女人的身世,去寻找她的种族曾存在过的资料,最后的发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那是一支地位形同神祗的种族。
爱神族曾经位列宇宙神族,一直低调地生活在银河系的边缘,但在一个世纪前,他们的星球遭到了毁灭性的灾难,造成了种族性的灭亡。
从魔法和科学两个方面结合而谈的话,爱神族的体内有一个识别“爱”的系统,当他们感受到爱时,那群神经细胞会分泌一种物质,这种物质在身体内部会转化为维持某种能量,在滋养身体的同时让他们更加强大。
灾难发生的时候,诺拉应该还只是一个婴儿,她自己也许并不知道这些。
但她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随意地穿梭时空,这种力量虽然无法媲美无限宝石,但这种程度的力量在整个爱神族仍旧寥寥无几。
而在宇宙间,他还没有见过能够仅凭自身就能穿梭时空的种族。
灭霸甚至曾经有想过,也许那个梦其实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
但是穿越时空所需要消耗的能量,足以将诺拉的身体亏空,两次的穿越时空已经让她在生死线上来回跳转。
梦里的那个女人和诺拉现在的气质截然不同,那个女人的气质仿佛能包容一切,只要看她一眼就会觉得她能够滋润世间万物,让人毫不怀疑的认为她就是一位神明。
良久,灭霸回过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重新看向正在熟睡的诺拉。
恬静的人儿眼睛微闭,胸口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昭示着她睡得很安稳。
灭霸的喉结动了动,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她白皙的脸颊。
柔软而又光滑。
似乎感受到了脸颊被触碰,诺拉的头稍微动了两下,而后继续熟睡。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