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汤基】尼德霍格之影 第1章 维吉尔（上）

一辆银色轿车从逐渐衰败的城市逃离，驶向那森林旷野。

对于逃离城市的评价众说纷纭，这种事儿一旦有人起了个头，便收不住这趋势浪潮，人们的生活陷入恐慌之中，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件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大事件。

八个月前，全国各地的天文台、航天局以及观测站纷纷发布消息称，他们观测到数千艘外星宇宙飞船悬停在地球高轨道附近，其意图不明。这条消息的重磅程度可想而知，但他们又表示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外星飞船的消息……不，或许有消息被隐瞒了？或许有的国家已经悄悄和外星人达成合作？

如此这般猜测多如牛毛，社会因此动荡不安。

人类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有多久呢？大概只有7小时零6分，在首条新闻发出后的这个时间点上，就有人公开宣称已向外星舰队发出讯息，结果无人应答。这如满天繁星般的飞船只是悬停在九天之上，缄默不语。第二次发出讯息，无人应答，第三次、第四次……所有讯息皆石沉大海。

有人将之比喻为达摩克里斯之剑，也许飞船今天就将侵袭地球，也许明天，也许永远不会。直到有人发出了这样一条推测：如果外星舰队袭击地球，将会首先袭击城市。这才彻底引燃了“逃离城市”的导火索。

至此，人们无一不在讨论外星舰队的各种可能性，连一条极其可疑的新闻都被淹没在这信息爆炸的网络海洋之中：

大西洋公海上，突然出现了一座悬浮着的巨大高塔形建筑，黑色的塔尖直抵苍穹，宽如泰山横亘在前，观之令人心生惧意、不寒而栗，诡异至极。但是这种消息真假难辨，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汤姆决定离开城市的时候，已经过了“逃离城市”的最盛风头。第一个原因是他正在拍摄《雷神3》以及《复仇者联盟3》，戏份不多却意义重大，他要求自己高度专注于此；第二个原因是他的姐姐莎拉的百般劝说：城市逐渐衰颓，父母也已迁到乡下小镇上居住，何况他的戏份即将彻底杀青，那个“角色”不再拥有任何复活的机会，他也应该随之放下，为何不与父母居住一段时间，好好休整。

此类话语隔三差五都会传到汤姆的耳中，于是，这就有了我们故事的开端：

一辆银色轿车从逐渐衰败的城市逃离，驶向那森林旷野。

“汤姆，前几天小镇上的剧院院长联系过我，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去打发一下时间，我看他们的设施设备都很不错……呃，可以正常使用。”莎拉一抹方向盘，轿车顺滑地驶过一个弯道。

“我想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路上空无一车，莎拉瞥了一眼弟弟，继续说道：“当然了，你尽管休息。无论你之后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嗯，我知道。谢谢。”

汤姆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虽说入戏与出戏皆是演员的基本功，无论荧幕上的演绎如何出神入化，演员最终都要回归自己的生活，但他心里徒然辟出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空荡荡的。他没有准备放入什么，只是偏执地让它空着。

“爸妈还好吗？”他问得心不在焉，因此问完又为自己感到惭愧。

“当然，身体健康，乡下空气不错。他们搬过去才发现邻居是以前失联许久的老朋友，二老高兴得不行，对方帮了我们很多。”

“那真不错！”他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是啊，妈妈说如果不是多亏了这外星飞船，他们还没可能相遇呢。”

“这件事你怎么看？”

“外星飞船？”莎拉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这不是你我能操纵的。我只要照顾我弟弟、照顾好父母，哦，对了！还要操心一下你的人生大事……”

“姐姐……”汤姆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

两旁飞驰而过的树林逐渐茂密，阳光穿过缝隙，其形成的丁达尔现象永远让人着迷。

“我倒觉得这一切……”汤姆说得有些犹豫。

“什么‘一切’？”

“我是说外星飞船这件事，你说事情发展走向会不会像《复仇者联盟》那样？”

“噗……很有趣的猜测，汤姆，但你应该知道现实中可没有真正的超级英雄来拯救我们，自然也不会有洛基——”莎拉连忙中断这句话，深吸了一口气，“无论事情怎么发展，我们都过好自己的生活，好吗？我不希望你陷得太深。”

“我没有陷——”

“虽然你是个演员，但在你姐姐我面前算是演技拙劣。”

轿车碾过一滩积水，灿烂的水花溅向两旁。

车内持续着沉默，像这样低沉的情绪，汤姆绝不会展露在公众面前。他很奇怪自己会下意识反驳莎拉，他明知自己几乎已经陷得无法自拔了。

莎拉继续尝试转换这种气氛，扭过头说道：“待会到了镇上，你能不能陪我去——”

正在这时，前方一旁的丛林突然猛烈地摇晃，一个速度快到模糊的庞然身影猛跃向道路中央，那鬼魅的身影闪着蓝色的幽光，犹如死神来临。

汤姆失声大喊：“小心——！”

冲击和巨响发生的同时，汤姆的意识和挡风玻璃被撞得散落一地，惊飞了远处的群鸟。

意识重新拼合回归，再次链接上了四肢百骸。

“莎……莎拉？嘶——啊……”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几道鲜血顺流而下，但汤姆没心思去管它，他慌张地抬眼，驾驶座竟然不见莎拉，而车门不可思议地紧闭着……这不合理。不，或许莎拉没有受伤，已经下车去寻找救援了？毕竟，座椅上只有碎玻璃，连一丝血也没有。

汤姆无法继续忽视手臂上的疼痛，而医药箱正正好躺在拉箱里，直白得像是神赐的礼物。但他知道没有什么神赐，这要多亏莎拉心思细腻，事无巨细地将他和父母都照顾得很好。

每当人经历大难之后，就会想着安生度日。汤姆也不例外，此刻他就已下定决心回到小镇后好好规划之后的职业生涯，这或许会成为一个新的起点，将过去的都抛得远远的。

他费了些力气将车门推开，跌跌撞撞地从这只受伤的钢铁巨兽肚子里爬出来。轿车被狠狠甩出了公路，斜撞在树木上，幸而没有发生更严重的侧翻。汤姆回想起之前的画面，认定那并非什么可笑的死神，只是一头巨大的成年驼鹿罢了。

他从怀里摸出同样幸存的手机，拨打电话，但对方已经关机，汤姆徒然感到一阵恐慌，他打了个战栗，深呼吸向四周大声呼喊着：

“莎拉——莎拉——”

回答他的只有风与树的窃窃私语，很显然，它们不会告知真相。

冷静，冷静！汤姆不断告诫着自己，他开始寻找任何值得在意的线索，于是沿着车辙回到了公路上，很快，他发现一道血迹断断续续地向树林更深处延伸，想来是那头驼鹿也受了伤。兜兜转转了几圈，他确信这血迹是唯一的线索，而莎拉就像从车座上蒸发了一样……

揣着希冀和不安，他循着血迹步入林中。

一座猎人小屋在密林中若隐若现，门前似乎有人在活动忙碌着什么，这汤姆安心了不少，连忙加快了脚步，还未出声呼唤，对方已然注意到了他。

“你一个人？”对方朝这个急切奔来的男人喊道，她脚边放着一把猎枪和背包，正在给自己腿上包扎伤口，“你也受伤了？”

汤姆抬了抬缠着绷带的手臂，说道：“我没事，你……”

“那我也没事。”她迅速包扎完毕，显然是一位猎人，因此比汤姆胡乱缠绕打结的技术好了太多。

“是那头驼鹿吗？它突然冲到公路上，我们的车撞到了它。”

“哈！我以为我是唯一一个倒霉蛋！不过很显然，它也受了伤，喏，角都被撞断了，不过这个时节的鹿角本就容易折断，到季节了。”猎人从背后拿出一根巨大的鹿角放在他面前，汤姆这才得见，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鹿角，其表面流动着蓝色的波纹，一如平静的溪流缓缓淌过丛林。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这、这是什么？！”

猎人贴心地回答他：“这是鹿角。”

“我知道！但、但为什么会有这……这个……这是水吗？”汤姆俯身捧起鹿角，抚摸其表面，却没有任何水流的触感，但那流动明显发生在鹿角上，不是什么光影的魔术，不是染料，不是幻觉。

它在流动。

汤姆确信这一点。

“你的车还好吗？其实最近的小镇并不遥远。”

“啊！对了，”汤姆将鹿角放回地上，“你有见过一个女子吗？”

猎人伸出食指指向自己。

“不、不是，我在找我姐姐，她叫莎拉，我刚刚晕过去了，醒来就没见她，我想她是下车寻找救援或者别的……你有见过吗？”

“我想没有。”

“无意冒犯，你刚才一直都在这吗？”

猎人往后一指：“这是我打猎用的临时住处，偶尔会住在这儿，根据季节。我一直在这里，没见有谁来过。”

小屋屋门门虚掩着，里面是能够吞噬一切的黑。院子里堆砌着劈好的柴禾。

“……”

“或许你去镇子里找找，她可能已经回去了。”

“这……”汤姆想说这不太可能，“好吧，谢谢你，是沿着公路就能走到吗？”

猎人没有立刻回答，她显然思考了一番，再次提出建议：“再不行，你就去卡达斯山庄问问。”

“卡达斯山庄？为什么要去哪儿？”

“镇子北方那座山，山后面有一座卡达斯山庄，他们乐于助人。”说道此处，猎人露出一种难以解读的笑容，感觉有点像是嘲讽。

“他们？他们是谁？”

“恶魔们。”

“恶魔……帮助别人？”

猎人更改了说法，神色极其认真：“帮助你。”

她一定在开玩笑吧。“多谢。”汤姆告辞准备离去，没有在意她的话，这实在过于莫名其妙，倒不如先去镇上报警来得实际。

“如果你想找到她……就必须去那里，因为她被带走了。”猎人将鹿角重新塞到汤姆怀里，拿起地上的猎枪和背包没有一丝停留，转身回到小屋，不再理会汤姆的任何追问，兀自关上了屋门，藏进那片漆黑的暗影中。

轿车竟然还能启动，引擎发出巨大的抱怨声，汤姆祈祷它足够□□，他心惊胆战地踩上油门，随时准备在任何不妙的时候跳出车外。

汤姆没有在镇上找到莎拉，他报了警，搜寻持续了三天，一无所获。

“真该诅咒那只乌鸦！”母亲将悲伤倾泻在乌鸦身上，因为汤姆刚到的时候，母亲去拉车门，一只体型肥硕的乌鸦飞箭似地窜出，将她吓得不轻。

“……”

“对不起……我、我上楼去躺会儿。”

剩下汤姆与父亲对坐，桌上的食物是邻居老朋友送来的，已经彻底凉了。屋里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也显得那奇异鹿角的蓝色波纹十分晃眼。

“你没有把这个交给警方……”父亲首先开口。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镇子东北角湖边有一家售卖猎人用品的小店，当然也会交易一些这种东西，我想也许……”

汤姆点点头：“我明天去问问。”

“他们会营业到很晚。”

“您上去照顾下母亲吧。”

汤姆了然，他提起鹿角走了出去，驾驶着家里另一辆车，找到了那家小店。而在这个时刻，这家店还有其他顾客光临，门口停着一辆皮卡，有人正在往上搬运着什么东西，旁边站着一名红发女子。

“哇，刻律涅牝鹿鹿角！”红发女子见汤姆单手提着的鹿角，不自觉惊呼起来。

“什么？”

“哇，你——你是汤姆·希德勒斯顿吗？不好意思，太昏暗了，我看不太清，”那女子凑上前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真的是！”

“我是，你好。”

“我是您的超级——超级粉丝！您住在这里？噢，您发现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她伸出手与汤姆相握，“我叫菲雅，您来这里是做什么呢？我可以帮忙！”

“你好像认识这个鹿角？”刻律涅……好像在哪本书里见过这个词，它出现在某本书左边书页的第五自然段，就在那第二行的位置，但他记忆中的封面却是模糊的，究竟是哪本书呢？

“刻律涅牝鹿就是希腊猎神阿尔忒弥斯的坐骑呀，这就是它的鹿角……没想到他们已经到这里来了。”

哦，对了，那本书是《希腊神话》。

“什么？”

“它被阿尔忒弥斯祝福过，这个波纹的流动，嗯……果然十分纯正，这是神力的表现形式，即使断裂之后仍会留存一些法术在上面。”

汤姆眨了眨眼，他完全没跟上思路，她是在以“希腊神阿尔忒弥斯真实存在”为前提说的那句话吗？

“您好像很困惑？”

“我的确有太多的疑问。”

“这样吧，我诚邀您去我的住所，我保证会解答您的所有疑惑。我家离这儿不远，就是这后面的卡达斯山庄——”

“卡达斯山庄！？”

“您听过这个名字？那……可真是……有点太巧了。”后半句菲雅说得极为缓慢。

“的确太巧了。”

事实上，他们两位口中的“巧合”并非同一件事。

“您来吗？就现在，等他们装好油脂，我们就出发。”

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