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霍] 天路无期 第3章 第 3 章

次日，天气转暖了，却也飘起了蒙蒙细雨。刘彻并未出猎，就在离宫里翻阅前线送来的军报。

“陛下，你看！”霍去病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只纯白的鸟。他的头发被雨水浸湿了，眼睫和鼻尖上也挂着水珠。“我看到这只小鹰从天上掉下来，就把它找回来了。它长大以后，是不是能把它驯养成一只猎鹰呢？”

刘彻翻开那只鸟的翅膀，发现它虽然通体纯白，但翅膀下侧都是黑羽，又有一点伤痕。又看了看它的眼睛和嘴，于是笑道：“这不是鹰，只是一只鹞子。它不会再长大了，就这么大。”

见霍去病撇撇嘴，刘彻便说：“霍，雨中飞鸟疾行也。你可不就是一只凶狠的小鹞子吗。你就养着它吧。让宫里的训鹰师教你怎么训练它。”想到少年的姓氏，刘彻又不免好奇的问：“你父亲在哪儿？为什么都不见你家人提起他呢？”

霍去病说：“我不知道父亲是谁。”

刘彻吃惊地说：“不知道？怎么会呢？”

“我问过母亲，但是她不告诉我。我没有再问过她。”

刘彻知道他正是在急着挣脱父母怀抱的年纪，也就不再多问。

霍去病摸着怀里的小鹞，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他终于决定开口道：“其实小时候会想，也许父亲已经不在了吧。也许他——”

刘彻心想，也许这个孩子会幻想自己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在战场上牺牲了之类的。于是他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谁知霍去病认真地说：“也许他已经成仙了。所以没人能透露他的秘密。”

刘彻忍不住要哑然失笑，但是他还是非常体贴地忍住了。他说：“如今呢？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我找了那么多神仙的故事。我还是想要找到神仙。”霍去病说，他一直想亲眼看看仙人的居所，那些瑰丽的仙境，东海的蓬莱仙山、西海流沙之上的昆仑山、北海内的幽都之山……

刘彻说：“这不难，首先可以去最简单的东海。至于北海和西海，等回去以后，朕可以找一个人帮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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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未央宫后，在训鹰师的照料下，小鹞恢复地很快。过了半个月，刘彻和霍去病就可以来看它的表演了。

训鹰师放出了一只肥大的山鸡。鹞子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待山鸡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俯冲下来。然而山鸡比鹞子大多了，这一下的攻击只是让它受了皮肉伤，散落了一些羽毛。鹞子飞回空中后立即又展开第二次攻击。这次它啄伤了山鸡的左眼。山鸡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而鹞子又飞回去准备第三次攻击。如此反复，狂躁中的山鸡终于支撑不住，伤重倒地。鹞子毫不留情地用爪子紧紧按住山鸡的身体，用嘴撕开了它的脖子。

霍去病兴奋地为他的鹞鹰鼓掌喝彩。不过刘彻今天还为他准备了更精彩的节目：“去病，你不是说没有你不知道的神仙故事吗？《淮南子》上的故事你都听过了。今天朕带你去听的神仙故事，你绝对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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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阳侯月支，原为单于庭的大萨满。因为去年夏天草原大旱，单于计划在九月蹛林大会上杀死大萨满祭天。大会前一天有人向月支告密，他只得带领一百多个亲信仓皇逃出单于庭，由北地郡入关，归义大汉。刘彻一直想通过月支了解匈奴的神仙，如今又知道了霍去病也对神仙感兴趣，所以特别带着他一起去。

霍去病疑惑地说：“匈奴也有神仙吗？”

刘彻说：“当然。而且听说他们的神仙特别灵验呢。”

刘彻和霍去病到达大殿的时候，月支已经奉命在那里等候了。他曾经向中行说学习，因此懂得很多汉话。

刘彻先问了他北海和西海的情况。月支说，北海和西海确实存在。北海在大漠以北，半年冰封，有天鹅翱翔其上。北海以南有神山狼居胥，又有神山名姑射。西海在流沙和绿洲的环抱之中，东侧有神山曰祁连。

刘彻于是问他，这些山上住着神仙吗？

月支说，在匈奴人的眼中，这些高山本身就具有神力，代表着上天的意志，指引着勇士的灵魂。因此匈奴人祭祀山神，而萨满就是可以与山神和上天沟通的人。

刘彻还不甘心地问，那么在匈奴人的传说中，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凡人也具有神力，与天地同朽呢？

月支有些为难地解释说，匈奴人本身只追求作为勇士的灵魂到达天国，并没有想长生不老。

刘彻有些失望，他又细细地询问了祭山神的方法。月支说，祭祀时萨满通过长啸与天神沟通，凡人需献上贡品，或是立起巨大石雕，而最高级别的神器就是传说中的祭天金人。

这时霍去病好奇地问：“亲阳侯，您归义大汉。那去年的蹛林大会上就没有人和上天沟通了吗？”

月支说，当然不是，单于仓卒找了另一个神巫主持祭天仪式。然而据说那个巫师神力有限，不能很好地传达凡人的敬意，天神发怒了，要惩罚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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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刘彻觉得霍去病有些心不在焉。

“去病，在想什么？”

“陛下，我在想，匈奴的天神和我们的太一神是同一个神吗？”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呢？”天子严厉地说，他要少年专注于当下的事。

可是霍去病还是不放心：“匈奴的神仙很灵验的话，以后会不会庇佑他们、让汉军出师无功呢？”

“这你不用担心。”刘彻笑着说，“我们已经在河南地大获全胜，逐走了白羊王和楼烦王，还收缴牛羊百万。你舅舅现在是我大汉开边第一将了！”

回想起这些天来看到的一份份捷报，想到自己此番运筹帷幄、调度有方，卫青弯弓跃马、千里克敌，刘彻兴奋起来，不由地加重了动作。

“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