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庐就一举拿下大赛冠军,简直是天纵奇才!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送给本届白银大会冠军——来自真新镇的赛丽斯小姐!”
这是我来到宝可梦世界的第十一年,成为宝可梦训练师而离家旅行的第一年。
主持小姐热情昂扬的播报,全场观众激情澎湃的欢呼,那晚的热烈令我无法入睡。
鲜花、赞美、荣誉,一切尽归我和我的伙伴,最璀璨的那一刻仿佛还在我的眼前,唯有肌肤上阴冷潮湿的触感告诉我,一切都变了。
“伊布?”
我小翼翼地呼唤着最亲密的伙伴,希望她能出现回应给予我安心,但实事是,没有任何来自伊布的回应,我只听到了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
感觉这里应该是某片森林。
我想着。
可我现在不是应该在大赛参赛选手的宿舍里吗?
我心里更加疑惑并且不安,因为在这里——阴森、死寂、冷冰、危险——这种感受让我十分陌生。
在我的记忆中,就算是在森林里,我总是一抬头就能够看到白天云层漂浮的蓝天又或者晚上繁星缀月的夜空,但现在我的眼睛却接收不到一丝光线,这里的气息都好像不一样。
我的心脏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撞击着胸膛,一个胆大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我,又穿了。
穿越这种事在我的人生中不是没有,但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我已经完全融入宝可梦的世界里,最初的生活记忆都要磨灭地差不多了,时隔这么久遇上二穿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但现在却显然不能忽略掉一点点的可能,甚至这应该是此时最可能的情况了。
想到这,我的脑子里像闪起了雪花屏一样卡机起来。
如果这个猜想为真,那么将会有很多问题接踵而至,但诡异的氛围让我现在只想要先摆脱黑暗去抓住哪怕一丝丝的安全感。
我咬着嘴唇不敢在这个静得可怕的地方出声,轻手轻脚又心中焦急地缓慢摸索着前进。
这里的路一点也不好走,脚底的感觉凹凸不平,掉落的枝叶藤蔓似乎到处都是,将地面盖了个满,简直没有一步是踩在土地上的感觉。这是一个怎样原始的森林啊。
在险些滑倒的第十三次,我心里的希望终于着了地,我看到前方有一丝微亮,不由得加快了步幅,可仅走前几步我又后悔了,因为我发现,那不是什么出口的光,而是微弱的光线被鳞片聚集反射过来的光亮。
什么动物,会有这么大的鳞片?
感觉周围的温度又降了些,冷得人直起鸡皮疙瘩,我不由自主地猜测它是蟒蛇之类的生物。
调头是不能调头的,它一定发现我了,还没攻击只是还在试探。
以前在野外经常有遇到脾气暴烈又攻击性强的野生宝可梦,我渐渐明白了这种时候应该要表现得镇静自若,不能让对方觉出你弱小。
我不知道这个经验之谈在这个世界或这个生物面前是否有效,但我选择遵从。
于是我轻轻停下脚步,放平自己的气息,站在原地不轻易动弹,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逃跑的路线。
我回忆着这一路上身体所感受到的,凭此脑补出这条路的模样来。记忆的画面像拉着进度条后退一样,一点点返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甚至拉过头了,脑海中浮现出还在选手宿舍时的画面。
在柔和的暖灯下,小桌上放着红白配色的精灵球,我舒服地窝在被窝里,伊布也趴在枕边睡着......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伙伴们,熟悉又安心的身影一个又一个浮现在脑海里,我好想好想它们啊。
一时间,我走了神,同样不过是在这一瞬息之间,那个庞然大物就猛地向我发动了攻击。
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凭借身体的感官去察觉外界的变化,而我所感到的是,那时突然迎面扑来一股湿热的吐气——这应该是那家伙张开了巨口要将我吞下。
我甚至没来得及做好死亡的觉悟,一股强劲的风力突然从上空压来,原本向我攻击的生物瞬间又成了被狩猎的对象。
遮天蔽日的枝叶被破开一个大洞,露出日光下来,我也因此终于得以看见。
——那确定是一条巨蛇,但和抓住它身体的那只利爪的主人相比,也不是什么庞然大物了。
“嘶沙沙嘶沙!!!”
巨蛇狂暴地挣扎着,扭身,摆尾,嘶吼,任何一个动作掀起的气浪都让我站不住脚,但这丝毫不影响爪子死死钳住它。
随着它被利爪抓起,我也彻底被吹离了地面,慌不择路之下竟然伸手扣住了巨蛇的鳞片。等回过神来,它已经一动不动了,而我也被带飞了。
没错,物理意义上的带飞。
我和已经死翘翘的大蛇都被真正的猎手抓着飞在天上。
这是要被带到它的餐厅了吗......
我无法再做出更多的感想,只是默默闭上眼在心里祈祷上天再爱我一次。
保佑保佑孩子吧,老天爷啊,上帝啊,玉皇大帝啊,观音菩萨啊,宝可梦之神啊......
但同样的,我也做不了更多祈祷了,我感受到身边的风突然由水平向竖直转向了。
睁开眼一看——来不及哀悼我逝去的美好生活,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自由落体运动!
冰冷的风流像刀锋从我脸上划过,感受着身体越来越快的下坠,我明白,我是决计无法在以这样的速度撞到地面之后活下来的。
这次,或许是真的要死亡了,两辈子加起来终于成年的我心里竟然反而平静下来,甚至决定整理一下早就歪掉的衣领,想着保持住最后一刻的体面。
这么快就要迎接另一个新世界了吗?这个地方真是残酷。
如果现在能说得出话,我一定是很有逼格地用平淡的口吻说着。
就在将要与地面相拥的最后一刻,我被一只爪子抓在了爪心里,由此停止了下坠。
我敢肯定,我现在的心率一定突破两百了,短短不到一小时,我经历的事情那是一波一波一波还有一波!
但是,尽管避免了立即死亡的结局,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好到那去,我正和那位掠食者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也是现在,我才意识到一件事——它是龙。
不是宝可梦世界里那种双手双脚长翅膀的龙,而是那种鹿角蛇身鱼鳞鹰爪的——总之就是那种长条长条的真正的龙,大黑龙!
妈妈耶,我看到真的龙了......
没等宕机的大脑反应过来,我又陷入了新一个震惊中。
[人类?]
妈妈耶?!龙跟我说话了!
我是呆住了,虽然张着嘴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而那大黑龙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再跟我讲话。
它那比我整个人还大的金黄龙瞳定定地看了我两眼,然后就把我稳稳地放到地面上,再一爪子把大蛇挑飞到空中,扬头,张口,利落地把猎得的食物吞吃入腹,巨蟒在它面前像辣条一样。
再然后,它毫不犹豫地飞走了,独留我一个人在高空的冷风寒流中凌乱。
我看着大黑龙不断缩小的背影,心里逐渐空落落下来,直到它彻底不见,我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去路——根本没有去路。
这是一个拔地而起的平台,就像在一根擎天柱的顶上,高且空。
我茫然地走到一处石堆背风的一侧紧靠着蹲下,将棕黄色的外套脱下盖在被吹得发冷的身上。
靠着岩壁缓了好一会,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消化接受现在的情况,越思考越觉得前路渺茫。
没法离开这里→死。
成功离开了这→回到刚刚的那个森林里→死。
我想不到活下去的办法,甚至压根没几步可走,因冷静而空落落的心里凝重起来。
“这个世界的难度有点太高了吧......”
好像一直坐着宝宝巴士的人在寂静岭下车了。
我把脸埋进自己的怀里低声呢喃着,大起大落后满身满心都是疲惫,稍微闭上酸涩的眼睛就能睡着。
这是我在睡去前最后的印象,而醒来后我眼前是金黄一片,不是黄昏,而是龙瞳。
“啊啊!”
我吓得一激灵,更努力地往岩石缝里挤。
不知为何返回来的大黑龙对我的反应似乎有些沉默。
[你,是怎么通过门的?]
这一次我听清了,不,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听清了,因为它根本没有张嘴在对我讲话,而是直接把意念输进我的脑中。
这是......心灵感应!
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在宝可梦的世界里好像也有心灵感应呢。
据说与超能系宝可梦心灵相通的话,宝可梦和训练家之间就可以用心灵感应交流。
虽然这只是我在一个小镇上的听闻,但我被捕获了,而且从那以后一直极其期待着拥有一只超能系宝可梦去建立我们之间的羁绊。
我不由地开始幻想起来,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回应它,但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突然莫名其妙不知道在干嘛。
[傻子?]
一直没动的龙头缓缓挪动着要从我的面前离开,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被我无语到了。
“啊!没有没有没有,我是正常人!”
我赶紧摇头摆手解释着。
“不过你说的那个‘门’是什么?你知道哪里有人吗?”
我真诚地求知着,但它并没有回答我得寸进尺的发问,继续离开了我的视线。
就在我有些失落大黑龙可能是要走了的时候,背后一直依靠的岩石突然被抽走,等反应过来之时,我又被它抓在了爪子里起飞。
第二次在它的爪心中,我格外的从容淡定,只是看着地上绵延不绝的森林,愈发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等到再次落地,我已经来到了一个湖心的小岛上,把岛环环抱住的湖大得如湾似海,站在这里向对岸看去,是压缩成粗线条一般的黑压压的森林。
这里是它的栖息地吗?
我看着大黑龙钻进了湖里,但仍不太肯定,毕竟它没有理由把我带到它家里,不过这里看起来还不错。
这不太大的湖心岛上只有一颗给人老者般感觉的大树,撑着并不严密的树冠泄出缕缕光线,让地上阴凉又明亮。
我走近岸边探出头向下看去,已经平息波澜的水镜映照着伸出岛的枝叶、蓝天还有我。
突然有这样一个平静的时间让我可以好好看看自己,第一时间怔愣一下,看着倒影中熟悉的小孩子的面庞和蓬乱的长发,心里渐渐像真切地感觉到我还是我一样安心下来,手指照着湖面梳理起头发。
我这天生微微卷曲的头发总是容易变得乱蓬蓬的,只有在刚刚梳完时才会显得安分点,而一点一点打理好它一直是件费时的事情,除开起床后例行的梳头,我只有在无聊才会去打理打理它。
看着橙红的长发慢慢被理顺,我心里思绪也好似被慢慢抚平。
再回头看向岛的中心,那棵树依旧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
它并不是直挺挺地生长的,而是像歇在躺椅子上的老人,有一个大而缓的弯折,明翠的薄叶立在粗糙的表皮上,清晰地展现出风吹过的痕迹,像是枯木逢春。
即使在地上也能被枝叶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包裹,这莫名令我感到了些安宁。
“难得有这么舒服的地方啊,它还挺有眼光。”
我感叹着,眼前这棵树看起来非常合适那条龙盘踞其上,这个岛也看起来很合适居住——如果忽略它周围的环境。
这里吹着让我觉得平静的风,难道说这个大黑龙是来帮我的,带我来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想着,尽管并不确定,但我心里还是生出些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