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青松落色 第1章 初见

我遇到他的时候恰好是他最怀疑自我、心中满是愤懑的时候，每每想起总不免惋惜与心疼，若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海边的风又潮又咸，我已经坐在这海滩上已有大半天了，几近也腌入味，在肠胃第六次发出抗议之前，没忍住叹了口气，第一次和不远处那位搭了话。

“今天的忧愁就到这里吧，该回去了。”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与他搭话，毕竟在这海边做了七八天默契不错的“无声邻居”，纵使他心中怅然无比，纵使连日的咳嗽使嗓子嘶哑难受，他也苦笑着回应了。

“姑娘看起来想开了许多事。”他涩声道。

两人先后在同一片海被救，面对同一片海苦思，有着相同却又不同的烦心事，一人在这浪声中豁然开朗，另一人则仿佛被海里看不见的漩涡卷着拖着落入了更深处。

他想不明白，也没法看开。

我看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红衣、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以及满脸的戚哀神色，如同整个人都要碎了一般。摸了摸自己的齐肩短发，我慢腾腾的爬起来朝他挪去。海滩不好走，一只脚深一只脚浅踩着沙子，吱呀吱呀的响声让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我身上。

我们两人都是这小渔村的异类。

“其实我也没看开，”我抱怨道，“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怎么回去或者也回不去了，我好像变成了这个世上的一个孤魂野鬼。”

“但是，凡是都有一个但是。”

“我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愣愣地看了我很久。

我不去问他是谁，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因为如果他问我，我也是不会说的，正如他也不来问我是谁。

他只知我的姓名，我只知他叫李莲花。

好歹我的名字是真的呢。

他那会可真不会撒谎，还没混成这江湖上的老油条，一个化名起得磕磕绊绊，后来在我的嘲弄下，他的自我介绍愈发真诚又敷衍，仿佛他真就是那个来自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的李莲花。

总不能一直麻烦渔村的大家收留，一直蹭住蹭饭不是两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该有的行为，我的羞耻心不允许我这样做，李莲花也是。

看在一起看海多日的情分上，我决定和李莲花组成生活搭子，毕竟他看起来也是一个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可怜人啊。

那时的我琢磨着他起码是个土著，扒紧他的裤腿应该能使我在这个陌生的地上活上一阵子……吧。

如今想来，我的脑子确实被海水泡了。

面对我的提议，他皱着眉头迟疑了片刻却要回绝，只道自己如今是个无萍之人……

“那巧了，我也是。”我挥了挥手，坦诚道：“其实是因为我不会做饭，你会吗，如果不会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研究研究，一起干饭，这样就不会孤独寂寞了，就像这些日子一起看海一样。”

我必须承认这可能有些雏鸟情节，他坐在不远处遥望海面的时候，让我有一种安心感，有一种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不是一个人的错觉。

又或者说，看着别人惨，好像也就不觉得自己很惨了。

他最终答应了我的提议。

于是，首先，我们得先解决住宿问题。

作为两个无房无车无存款人士要怎么凭空变出一套房呢？这是一个十分具有哲学性的问题。

李莲花说，他有一艘破船，改一改，应该能住人。

破船改造？

我闻言叹了口气，再次坦诚。

“老实说，我不仅不会做饭，其实我什么都不会，我只是一个爱吃爱喝爱玩的小废物。”

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怅然若失。

“那巧了，我是个大废物。”

实在是很丧气。

几个月后，我看着那套能跑来跑去的二层小楼抬手托了托下巴，如果不是看他确实落寞又憔悴，我会觉得他在装13。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猜他把腰间常挂的黑色牌子给当了，为了我们接下来一段时日的饭钱。

“死当还是活当？”我问。

他摇了摇头。

“不过是个死物罢了，你别想着去换回来。”他答。

说好的饭搭子，到底又变成蹭吃蹭住了。房子是他搞定的，饭钱是他搞定的，我想着我总得做点什么，便真就开始研究起了厨房。

但现实总是骨感的，我甚至不会生火。李莲花在二楼敲敲打打，我则在厨房硬着头皮尝试了很久，直至浓烟把我呛得灰头土脸只咳嗽后顺着木板的缝隙一直往上钻，他察觉不对下楼察看……

他试图拯救那个灶台……

但……

最后，我们二人只能在这烟熏火燎的小厨房双双咳出眼泪。

咳到后面我忍不住大笑。

“哈哈，你也不会生火吗？不亏是我们废物二人组！”

“太棒了，要知道，一个普通家庭里，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会，另一个什么都不会，那这个家迟早得散！”

他也笑了，约莫是被气的。

与灶台磨合了数天终于点亮了生火技能，只是我俩的厨艺都差不多，都糟糕得很，这就需要进一步磨合了。

没办法，当代年轻人谁乐意天天往厨房里钻啊，没这技能也正常。

所以，近半个月我们的主食都是稀巴烂的白粥。

大写的惨。

当废物二人组开始探讨谋生大计时，便发现最惨，只能更惨。

我们并没有什么谋生技能，我们连种地都不会。

“我的语文125。”

“嗯？”

“我的数学138。”

“啊？”

“我的理综286。”

“什么？”

“我的英语不值一提……这，就是我会的全部技能，但都没用。综上所述，如今的我离开了高考，啥也不会，确实只是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废物。”我瘫倒在椅子上，宛如一条没了梦想的咸鱼。

尽管时常听不懂我的一些发言，但也仍旧陪在我身边。

后来，他说，已然猜到我是异邦人，有些他难以理解的习俗或用语也实属正常。

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都容易被欺负。

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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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