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方花】拨雪寻春 第53章 春来

“李莲花，你毒解了！”

自方多病在海边寻回李莲花，便得到了李莲花带回来的一个消息，那对方多病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李莲花说他找到了解毒的方法，特意回来寻他。

这自古就有以毒攻毒的解法，先前李莲花也曾专门了解过此种，只不过后来忘川花被他赠给了皇上，而李莲花也想借此救方小宝和方家。

在他不知道自己其实才是南胤人前，李莲花是想活的，他心系方小宝，怕他在没有自己后就此独过余生，李莲花他没想死，只是不怕死罢了。

若是能活，那当然是好的。

所幸，他于飞雪消融前，得以窥见春来。

那株春来，是他在医书上，看过却从未见过的一株药，是医书上记载的，可于瞬息间杀人的最毒的毒草、也是可解万毒的最好的解药。

所以，此间春来，万物尽消，是春来，也是春来。

李莲花将春来交给方多病，是因他自己的身体已被碧茶之毒侵坏已久，若直接解毒，身体定然承受不住，方多病习扬州慢，是最好的帮手。

而且，他想他了。

春来不愧是这世间难寻的毒草，效果比忘川花要好很多，解毒也要比忘川花轻松得多。

在李莲花跟方多病回到莲花楼的第七天，终于如他们所愿的解了毒。

只是，李莲花感受着自己丹田内空空如也的内力，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后释然一笑。

现在，李相夷是真的死了，这世上，真真正正的只剩下了李莲花。

李莲花的眼里透出笑意，望去方多病的眼睛。

“好了啊，这回你信我没骗你了吧。”

方多病激动的抱住他，还不忘给他披上大袄。

“李莲花，你毒解了！”

方多病趴在李莲花脖颈间，紧紧抱着他，泪水顺着方多病的脸，滑下李莲花的脖子上，李莲花轻轻回抱住方多病，他知道，方多病是太高兴了。

他曾在月色之下，对他表明心意。

眼前的少年分明对感情半知不解，却能对知己和喜欢分得一清二楚，在李莲花知晓自己感情而踌躇不前的时候，方多病毫不犹豫的跟他说，“今夜的月色很美。”

李莲花那时低头，想逃避，又欢喜，却也疑心害怕他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而方多病却笑着说，他是在国子监上的学，所以，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在李莲花心里，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怎么能耽误他，所以那时他逃避了。

后来，知道忘川花能解毒的时候，他也曾期待活下来，所以他给了方多病回应，对他说的“以后”没有反驳，而是低笑着应下。

他曾期待，又放下。

他想方多病活着，所以便选了这个他原本想走的路，也不算太过难熬。

现在，算是他和方多病的春来，是庆幸。

李莲花侧头看向方多病，吻向他的泪，似是无奈又宠溺的笑着，“别哭，以后不骗你了。”

方多病抬起头看向李莲花，眼角还挂着泪，“那你以后也不能这样丢下我了！”

明明是强调着控诉的语气，却被眼前的人说出了可怜兮兮的样子。

李莲花弯着嘴角偷笑了一声，才点头回答方多病。

“那肯定不会了。”

李莲花说完，方多病又撇嘴，“你个老狐狸，小骗子，我才不信你！”

“你以后去哪我就去哪！”

李莲花被方多病的话惹得笑出声来，他无奈的敲了敲方多病的额头，又挑眉说：“毒都解了，我还跑了做什么。”

方多病也知道李莲花的话有理，但他就是不信李莲花，李莲花这人惯会骗他。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想丢下我自己跑了！”

方多病对李莲花丢下他的事还耿耿于怀，前几次刚认识时丢下他方多病还能接受，只是最后一次，李莲花这人丢下他自己一个人走了时，让方多病心里已经有了阴影，生怕李莲花什么时候又来这一遭，让他寻遍天下也找不到他。

李莲花笑了笑，拍了拍方多病，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什么回应，而是开口转移话题。

“我饿了，快起来。”

李莲花知道一时改不了他的想法，也都怪自己，不过等以后，时间久了，他能让方多病放心的。

方多病不情不愿的松开李莲花，乖乖的起身去做饭。

李莲花现在毒虽解了，但被碧茶毒害的身体依然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要轻松得多。

方多病自李莲花回来，就不让李莲花做这做那，什么也不让他做，说让李莲花养好身体。

看着方多病忙碌的背影，李莲花有些恍然。

前几天碧茶没解，他视力模糊，看不太清，所以与从前的生活分不太清。

以前是李相夷时，他从来注意不到这些，而这些也有人专门为他置办，后来，成为李莲花后，这些都是自己动手，他从没这样清楚的感受到，原来有人为他做饭，有人和他这样生活，是这样的感觉。

很幸福，很平淡，很好。

“对了，李小花，这莲花楼内什么滋补的东西都没有，过几天我们回天机山庄先养好你的身体。”

李莲花没有拒绝，他想和方多病长久的在一起，就要养好这副身体，不然，总让方多病这样担心他，他也不喜欢。

“我跟你说，等回了天机山庄，你的身体肯定很快就能养回来。”

方多病扒着饭，时不时给李莲花夹菜，嘴里滔滔不绝的说着。

两人等李莲花的身体好了一点，能赶路的时候，方多病才开始收拾东西，带着李莲花向天机山庄赶去。

“小花，把这个面具带上，可不能让别人发现你还活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方多病为李莲花带上他手里拿着的面具，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话，李莲花却听得分明。

他笑笑，没有阻止方多病的动作，任由方多病为他带上。

他知道方多病说的是谁，话里还有什么意思，不过方多病说的对，他活着，还是不让别人知道的好。

本也是为了方多病回来的，只方多病知晓，便足够了。

方多病这次倒是知道不能大摇大摆的上路，而是避开人群回到天机山庄，才多久不见，方多病倒是成熟了不少。

李莲花兀自在心里感叹一声，便放到脑后。

“李先生，你放心，我们天机山庄别的没有，天材地宝管够，你就放心吧。”

到天机山庄后，只有何堂主来了，李莲花不用想也知道，方多病这是怕别人知道。

不过，李莲花看着何堂主，不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方多病这人知道自己对他们的关系已经默认了，便早早的和何堂主炫耀了，之前听到时，他差点没堵上方多病的嘴。

不过也许是只有天机山庄才能养出方多病这样的孩子，何堂主知晓时，并未责怪他或方多病，而是惊奇的扯着方多病的耳朵，说他能耐大，竟和李莲花在一起了，还千叮咛万嘱咐方多病一定要照顾好李莲花。

果然是在爱里长大，才能养出方多病这样赤子之心的纯粹少年。

李莲花对何晓惠点点头，没有拒绝何堂主的好心，天机山庄从他和方多病没在一起时，就对他很好，李莲花很喜欢这里。

只不过，自古帝王都是疑心的，他虽用忘川花换了方家的平安，但以他和方多病的关系，皇帝定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方家，方多病前段时间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他，如今突然安静，定会惹一身猜疑。

李莲花刚想与方多病和何晓惠商议此事，却只见他们母子两相视一笑，方多病便抬起下巴自豪的对李莲花道：“我娘啊，早就想到了，从你回来的第二天，我娘见我没有动静，就早早的猜到了，她早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安心的养身体才是你的头等大事。”

李莲花不知道他们母子在搞什么，但他知晓自己回来的消息大概是掩盖过去了，便也不再多过问。

他待着天机山庄里，虽然不喜欢吃药，严格来说是不喜欢苦味，但为了调理身体也天天依着方多病把药吃了，不过方多病总会给他准备糖，这对李莲花而言总算不太难熬。

这日子平淡的过了几个月，李莲花的身体被方多病养得比以前好了很多，至少脸色红润了不少，本来呢，李莲花知道自己最好还是不出去为好，但眼看着他师父的忌日越来越近，李莲花总会想起自己的师父，也越发沉默。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去云隐山，所以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平日里方多病不许他喝酒，李莲花自己也忌口，但这日子一到，李莲花不能到云隐山看师父他老人家，便只能在月下陪他喝两杯，却也不敢喝多。

这会方多病还没回来，早前陪完李莲花，方多病便有急事出去了，直到现在夜深了还没回来，本来呢李莲花也不在意方多病去了哪，但平日里方多病鲜少有这么晚回来的时候，李莲花不由的皱起眉，看向院门口。

李莲花在院子里坐着等方多病，直到半夜，月挂半中，方多病才缓缓的从门口走来。

还未走近，李莲花便闻到一股血腥味，虽被方多病洗浴过后的味道掩饰了，但李莲花对血腥味及其熟悉，一走进还是闻到了。

方多病满脸疲惫，见到李莲花难得露个笑脸出来，但低头看向李莲花时瞧见他微微皱起的眉，还是无奈的叹气。

“今日我记着是师祖的日子，想着你不能去，我便去拜拜，没想跟你说，怕你多想，本来我就想看看便回来，没曾想半路遇到角丽谯的追随者拦路，我这才废了些功夫，小花别担心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本来方多病想着早早的去看过便回来，免得李莲花多想，但没曾想，半路遇到了角丽谯曾经的追随者，那人是朝廷命官，在江湖也有一定名声，他带着自己的手下和角丽谯的旧部，将他拦在云隐山下，方多病一个人出来，对付这么多人难免吃力，不过方多病没想和他们纠缠，只找个机会走了，不过是梳洗花了些时间。

不过，方多病心里也清楚，一个朝廷命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拦他，没有那位的示意是绝对不敢的。

他可以放过方家，但他没想放过方多病，方多病一死，这世上便没人知道极乐塔的秘密。

李莲花用忘川花和他换方多病和方家的命，但在帝王那里，李莲花哪有这么大的面子，他所看向李莲花的都是猜忌。

方多病简单的同李莲花解释了一番，还笑着安慰他，“没事，我好歹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他们明面不敢胡来，我小心点便是，再说了，这天下现在谁不知道阿飞与我是朋友啊，要动我还要掂量掂量自己呢。”

话音落下，在今天这种日子李莲花本就不算开心，又遇上这种事，他心里知道方多病在安慰他，便也笑笑揭过这件事。

但他心里还是不免想着，若是方多病没有遇到他，就不会把他卷进这些事里。

方多病看不得李莲花这个样子，但也知晓他今日心情本也不好，便只能转移话题。

“喝酒伤身，你别多喝啊李小花。”

李莲花也顺着方多病的话笑着，“我这不过才喝了两口，方大少爷管这么宽呢。”

这话方多病就不乐意了，“嘿，我不管你谁管你，难不成你还想让人家乔女侠来管你啊，也是，人家乔女侠天天记挂着你……”

方多病这一说又开始吃醋了，平日里方多病就见不得他与别人有什么接触，这平时见一回乔婉娩，方多病都得在他耳边念叨一整天，这今日出去想必是又打了照面。

“方小宝，你够了哈，我不是说了吗，我与阿娩不过是少时的情谊，你这天天醋味那么重呢。”

方多病冷哼一声，撇过头，小声开口：“你少时那么意气，全让他人看了，只有我，晚来了那么久。”

李莲花无奈的又掰过方多病的头，“我都是你的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以后你若想看，我武给你一个人看。”

方多病顺手抱过李莲花，轻哼两声，埋在李莲花的脖子里撒娇。

“那你以后别和乔女侠见面行不行？”

李莲花无奈的笑着，摸着方多病的头，在他耳边应着。

“好。”

李莲花那十年过来都是一个人，后来偶然间遇见自己的小朋友，生活才吵闹起来，他不需要李相夷那些所谓的朋友，只要方多病在他身边，他便什么都无所谓。

“夜深了，还不去睡觉？”

李莲花看着埋在自己脖子的人，跟狐狸精一样拱着，可爱极了。

方多病听了抬起头，歪着头看了李莲花一会，直接抱起李莲花，往房里走去。

李莲花被方多病轻轻的放在床上，还挨了李莲花一个掌，“没大没小啊方小宝。”

方多病直接上床抱住李莲花，“我没大没小又不是第一天了。”

李莲花看着近在咫尺的方多病，眯着眼睛看着，笑骂道：“越发放肆了。”

话音刚落就被方多病堵住嘴唇，嘴里的空气被方多病掠夺着，喘息声越来越重。

“睡觉了，李小花。”

李莲花的嘴唇现在还发麻着，他耳边是方多病粗重的呼吸，李莲花看向方多病的眼睛，那里**占了一半，还有一半是爱意。

李莲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向方多病的脸，“小宝，为什么不敢要我，嗯？”

说着李莲花的手向下摸向方多病，却被方多病半路握住了他的手，方多病的呼吸明显因为李莲花方才的话和动作乱了起来，但他还是压着声音在李莲花耳边轻声的解释。

“不是……身体没养好，别乱来，小花。”

李莲花因为方多病的话顿了一下，但还是觉得方多病太大惊小怪，他的身体虽还没好，但也没到那种地步，不过他知晓方多病的心思，也没再继续动作，而是乖乖的放下手，等待着两人的**过去。

李莲花晚上在方多病的怀里睡得安稳，因昨日睡得晚了些，今日也起得晚了点。

第二日醒后，李莲花才看清方多病身上的伤口，昨日天黑，瞧得不清楚，现在倒是将昨天那些见骨的伤口展示得一清二楚。

方多病还没醒，李莲花的眼睛落在方多病胸膛的伤口上，轻声的叹了口气。

近几日也许是何晓惠也听闻了那日的事情，心里也明镜似的清楚那位的心思，所以现在方多病也被限制了行动，只能待在天机山庄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还活着的消息泄露了，乔婉娩居然约方多病见面。

方多病觉得奇怪，他和他娘将消息都封得死死的，断不可能有人知道，但他和乔婉娩向来没有交情，也不知乔婉娩找他有什么事。

李莲花也觉得奇怪，但他看着确实是乔婉娩的字迹。

“我陪你去。”

李莲花皱起眉，还是觉得应该去看一看。

这次有了上次的教训，何晓惠给方多病安排了许多保护的人，李莲花也大改往日的装扮，跟纨绔子弟似的打扮起来，还带着精致的面具，遮了一整张脸，任谁来了也认不出他。

方多病和李莲花来到约定的地点，眼看时辰到了乔婉娩人还是没来，李莲花觉得越来越奇怪，好像有什么被他遗忘了。

直到他看见下方走过的一对夫妻，忽然想起自己曾被肖紫衿以乔婉娩的名义骗去的经历，才突然想明白是哪里不对。

“糟了，快走！”

李莲花刚反应过来，想拉着方多病离开，就被团团围住。

“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领头的是那日围堵方多病的人，还有肖紫衿的一位下属，他那位下属大概是接了命令来观察情况的。

此时方多病也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他防备的看着将他们围着的人，将李莲花护在身后。

“哟，我们方大少爷不是对自己师父念念不忘吗，这才多久，就换了新宠啊。”

方多病皱着眉，却没回话。

他发现这次来的与上次不一样，除了领头的那个，下面全换了皇宫里皇帝自己养的内侍。

方多病握紧尔雅，将李莲花护在身后，而他娘派给他的人也在此刻现身。

方多病将腰间系着的剑接下来，递给李莲花，这剑是天机山庄新得的，他看着喜欢，那时便随手系着了，没曾想这时派上用场。

“保护好他。”

方多病向他们吩咐道，话音落下便提着尔雅直接上前。

李莲花虽然没有了内力，但剑是不需要内力的，保护自己足以。

场上方多病已经受了伤，一堆人压着他，使他前几天本就没好的伤又添新伤。

李莲花想上前帮方多病，一着急便使出了自己的剑，他刚站到方多病旁边，与方多病将他周围的人解决了，便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内力冲自己而来。

李莲花此时没有内力，只能堪堪侧过脸，方多病一急，直接拉开李莲花挡在他面前，而那一掌实实在在的落在方多病身上。

李莲花此时再忍不了，他从前不想与肖紫衿计较，觉得他只是没有看明白，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肖紫衿怎么能联合朝廷杀害方多病。

“李相夷，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一而再而三的回来！”

李莲花皱紧眉头，扶着重伤的方多病，知道是自己一时情急露了馅。

他握紧手中的剑，挡在方多病面前，冷眼看着肖紫衿。

“李相夷，现如今的你一点内力没有，我看你怎么和我争！”

说着肖紫衿直接冲着李莲花来，这一剑对准李莲花的要害，毫不避讳。

方多病此时却强撑着起身，直接把李莲花又拉到自己身后，转身对过肖紫衿。

肖紫衿和现场的人知道了李莲花的身份，断不能留。

方多病没有留手，用着扬州慢，使着自己的剑法，与肖紫衿对起来。

就算如今方多病重伤，但现在的方多病，也不是肖紫衿能比的，眼看肖紫衿就要落败，方多病正想一剑了结了他，没想到肖紫衿这人居然直接冲了上来，不惜同归于尽。

“哈哈哈哈哈李相夷，你不是在乎方多病吗，那我就毁了你在乎的东西，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要不是你，阿娩就不会离开我！”

“这一剑当然不致命，但我的剑上，可是有你最熟悉的碧茶啊李相夷，你能坚持十年，但方多病现在这要死不死的样子，李相夷，你说，他能不能活到明天啊哈哈哈哈哈……”

肖紫衿话刚说完，就倒下了，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伤口，愣住了，下意识的想冲上去看看。

但方多病此时却很清醒，他感受着自己的状况，知道肖紫衿的话都是真的，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出神了，他皱眉看着现场的人，若是不解决掉，李莲花还活着的消息肯定会传到皇帝耳边，届时，他与李莲花都活不了。

方多病反应过来，没有去看李莲花，而是提着剑又杀向那些人。

他在没有力气之前，终于解决掉所有人。

现场他带出来的人，也不剩一人，而李莲花身上，因为想去阻止他，又没有内力，也被弄了一身伤。

方多病倒在一堆尸体上，李莲花终于能顺利的，跌跌撞撞的向他走来。

“小花，别哭……”

方多病想抬手帮李莲花擦掉眼泪，奈何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他想和李莲花说，皇上始终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极乐塔他与李莲花平安出来，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而李莲花已经死了，方多病也会走向这个结局，忘川花保的，从来没有方多病的命。

他庆幸李莲花能获得春来，能重新活着，可是，从他爹方则仕被回家养老后，他和天机山庄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他方多病，是真的没有未来了。

他娘和他爹还有他小姨，所有人都有准备，只是尽天机山庄的所有想让方多病活着，所以方多病在那之前还能外出走走。

那次李莲花回来，碧茶在身，不知道莲花楼周围其实有很多人护着他，后来碧茶解了，李莲花没有了内力，也察觉不到他身边总是有人。

他看见李莲花的那一刻，惊喜到了极点，他没有李莲花那么多的心思，只是想着，要让李莲花好好活着。

他一直都清楚李莲花的心思，所以李莲花就算从来没说过，方多病也一清二楚，方多病在李莲花毒解后，一直尽力的想活下去，和李莲花长久的在一起，所以他那些日子很少出去，只是留在天机山庄和他娘布局。

皇宫那边不止一次的派人对付他，方多病每次为了不沾上血腥味想尽办法，后来去云隐山那次，方多病发现有江湖中的人渗入，才又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太高估了那些人。

自那次以后，方多病知道，天机山庄也护不住他了，皇上为了对付他，不惜联合江湖，真是给了他好大的面子，就连笛飞声的金鸳盟，也被江湖的其他门派牵制住了。

而李莲花在天机山庄，知道的那些消息，都是他和天机山庄让他知道的。

李莲花死了，好不容易又回来了，他想陪着他。

可惜总归是他们的命。

那封信，他知道不是乔婉娩写的，只是他以为，那些人为了对付自己把乔婉娩抓了，方多病觉得总是不好，牵连了笛飞声，还牵连了乔婉娩。

后来看到是肖紫衿，他才又放心，乔婉娩是安全的。

“小宝，我们回天机山庄，我们去找关河梦，一定能解毒的……”

李莲花慌张无措的抱起方多病，跌跌撞撞的往天机山庄的方向去。

他没有了内力，如今对碧茶没有丝毫办法。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救方多病，他好不容易活着回来，想和方多病在一起好好生活，他在天机山庄时见到那么平和安乐的方家，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以为皇帝遵守了诺言，放过了方多病和方家，可是，他明明答应了放过方多病的。

他不是答应了吗……

“小花……”

方多病被李莲花抱在怀里，余下的一丝扬州慢压住碧茶之毒，却没什么效果。

李莲花没有在朝廷待过，不知道帝王的心思，人心难测，即便是帝王也是如此。

他爹在朝廷摸爬滚打多年，堪堪从一点蛛丝马迹里窥探出他的心思，才让方多病得以活到现在。

“小花，那日你第一次见我娘，我便当你是我们方家的人了，你说两个男子不宜办亲，那我就当你见我爹娘那日，你我拜过爹娘，此后，你就是我们方家的人。”

“小花，你有家了……”

方多病絮絮叨叨的，在李莲花压抑着的哭声里，隐隐约约能听清他在讲什么。

李莲花一步一步的走回天机山庄，怀里方多病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方多病，让他别睡。

李莲花现在心里满是怨恨，他恨为什么堂堂帝王，说话却出尔反尔，恨自己为什么将方多病卷进来，恨肖紫衿，也恨这个江湖。

“李莲花……”

方多病的声音突然大声起来，清晰的响在李莲花的耳边，李莲花听得清楚，却越发哭的厉害。

“李莲花，你要长命百岁。”

话音落下，空气中再没有了方多病的声音，只剩李莲花压抑的哭声，还有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路声音。

天机山庄一如往常，值守的值守，睡觉的睡觉，只是一走进去，方家的人都在等着他们回来，还有他很久没见到的方尚书。

李莲花看到何晓惠颤抖着伸过来的手，眼睛里要落不落的泪，才终于瘫倒在地，埋在方多病浑身是血的怀里放声大哭。

他从来知道人心不可信，为什么当初还那么放心的认为皇帝拿到忘川花，就一定会放过方家，放过方多病。

“李先生，帝王自古如此，我们天机山庄，也不过是普通百姓，在帝王眼里，也不过生杀予夺。”

一个普通百姓的性命，哪里有他的位置重要。

方则仕的声音沙哑，话语里皆是自苦。

他为那位帝王效力多年，到头来，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死在了他的猜疑里。

这是他几十年效力最可笑的事了。

方多病被李莲花擦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他平常最爱的衣裳，边上放着他的尔雅剑。

外面只知道，天机山庄的少庄主方多病，李相夷的徒弟，那个少年，死在了一场江湖争斗中，尤为可惜。

天下太平，偶尔来了谈资，便要讲上好长一段时间，方多病的事一出，连带着李莲花，李相夷和单孤刀曾经的事又被扒出来，讲上好久。

方尚书说，天机山庄在帝王眼里只是普通百姓，这曾是帝王对他说的话。

什么普通百姓，不过是警告天机山庄罢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已死，天下再没能威胁到他位置的人了。

天下太平。

方多病说，方家也是他的家，方多病姓方，所以方家也是他的一个家。

他这辈子活在爱人家里，恨着一个不能杀的人。

四季轮转，雪又落了。

李莲花在天机山庄，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方尚书和何晓惠他们都对他很好，方家的下人也一直以方多病爱人的礼待他，方家很好，李莲花也活得很好。

只是，恨的人还没死成，爱的人再没可能。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雪落了一场又一场。

小宝，冬又来了。

春落了。